术后72小时,是心脏病产妇最危险的时间。在她的亲属为她稍稍平复的情况和孩子安稳地睡在温箱里的平静而开始有点松一口气的时候,我们心里一点也不乐观——其实已做好了随时写死亡记录的准备,每一个写入病程的字,都隐含了下一步她便不行的意味。24小时过去了,她渐渐清醒过来。我接班的时候,竟然各项生命体征都已经下降到了接近正常的状态——这个时候大约三十多个小时了吧,危险的时间已过去了一半,而且是最凶险的一半!我和上一班医生到icu病房去交接班的时候,我很欣喜也很认真的写了一次病程,记下了她那些让人鼓舞的指标,心里也在暗想,也许我下班再回来的那天,她就可以转回我们科普通病房了!

    她还插着气管插管,不能说话,但眼睛里已有了一些神采。我们把写字板给她,她歪歪扭扭地写下“男还是女”我们说,是男孩,男孩命硬,一定能过得了这一关的。她又写“我喜欢男孩,想看他”。我们笑笑安慰她,icu里面小孩不能抱进来,而且你的孩子太小,要在温箱里睡才行,等过几天你出去了就可以去看她。icu的医生也过来笑道:如果这些指标能保持到晚上,气管插管就能拔了!这句话给我们的鼓舞尤其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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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们不敢说的是,她可怜的儿子瘦得就是个真正的皮包骨,实在非常非常地佩服儿科的护士竟然可以打得进去套管针!!而且现在已经上了呼吸机。只是这便是跟着我们之前的预料走,纵然凶险,也不让我们觉得意外。她的妈妈一直不言不语地坐在楼梯上,也许,泪早已流尽,眼角早已浮肿,icu,儿科,都不是她能进去的地方,只能在门外看看医生护士出出入入,在上面寻找一些孩子和妈妈的气息,又或者从门开门关的匆匆空隙往里面瞟上几眼,试途看看那根本没可能看到的骨肉的身影。而且她也不敢问价钱,我们也没有再和她谈过费用,因为都清楚,这不是她能承担得起的。孩子的父亲一直没有露面,是什么原因我们也没有去探究,她的母亲像祥林嫂一样只是不停地呜咽:“她不听我的呀!”所以没有人知道这笔费用以后要怎么办,但现在来说,只是步步被迫而行,也无法去想钱这一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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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晚上她没能拔掉气管插管,因为生命征没有如我们期望像之前的趋势一样好转下去。当我第二天准备交班时,术后五十多个小时,她又出现了心衰的迹像。我心里默默地道,支持着,只二十个小时,支持下去吧……下班前我又去儿科看了一下她的孩子,我仗着胆子问了一下儿科医生小孩的预后,儿科的医生只是摇头。是啊,我们本就对他没什么指望,现在也不过多了一些叹息。最大的期望就是孩子的妈妈可以走过这一段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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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结果是,我下班以后她一直都处于昏迷,心衰,并且没法控制,icu、胸外的主任还有心内的任主任都回来了,虽然她的产科方面的情况一直很稳定,并没有添乱,我们的主任也回来了。可是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术后快到七十小时的时候,她终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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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可惜?抑或可怜?大家都为她这个以命换来的儿子不值,因为从她怀孕前就会想到有今天的这一可能;替她为这个男人的付出不值,据说当初结婚时就不被夫家承认,她只不过是一阵过眼烟云,她去后他的家人能一辈子好好待那个可怜的小孩吗?她也不值得她母亲辛辛苦苦存钱为她挣回的这条命,就让她这样放纵而舍去,还欠下了一堆的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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