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钦辞一下子沉下脸来,手上握住她的力气也加大了不少,“你穿成这样想去干什么?”

    她身上的婚纱明‘艳’高贵,美则美矣,却只适合出现在镜头里。 。

    再加上脚上一双时不时会踩到裙摆的高跟鞋,简直可以想象她这样追上去的笨重和滑稽的场景了。

    但是若拙没什么时间考虑这个问题,“二爷,我刚才看见小方了,我们公司请病假的设计师,她居然在这里逛街!”

    顾钦辞嘴角稍稍扬起,岑薄的‘唇’透出一点嘲讽的笑容,“顾太太,别说是你隔着大老远能不能看清她,就算她真的在这里逛街,也是陆景尧准了假的,你现在这样过去有什么立场?”

    若拙太急了,竟然没有注意到他话里说的是“陆景尧准了假的”,而不是“人事准了假的”。

    一个普普通通的设计师,并不需要总经理亲自批假。

    顾钦辞说完这番话,便察觉到他的话里不小心说出了一些漏‘洞’。所幸的是若拙根本没听进去,也无暇深思细想。

    镜头里出现了穿着婚纱西装的新婚夫‘妇’吵架的模样,不远处的摄影师茫然地放下了相机,“二爷,这是拍还是不怕了?”

    顾钦辞乌黑如泽的眸子盯着她,像极了冬日的夤夜,铺展开千万里黯淡无光的天幕,时不时的,还有冷风过境。

    若拙抿了下‘唇’,用右手轻轻推开他握着她左手手腕的大掌,“对不起,二爷。”

    “纪若拙。”他的话音里有隐忍的平静,“事不过三,你明白吗?这是第三次了!你真放不下公司的那些大小杂事,不如等陆景尧家破产倒闭了再来跟我结婚!”

    若拙知道他是在气头上,可她也为难,眼看着那边的小方进了一家商场,再不追过去,就来不及了。

    顾钦辞见她的眼神一直望着他身后的远方,额头上青筋跳了跳,下压的嘴角暴‘露’了他此刻几乎一点就可以燃烧炸裂的情绪。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纷纷对她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议论声忽大忽小。

    若拙在众目睽睽之下,提起了婚纱的裙摆,小跑着离开了。

    她的心如刀割,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

    身后的顾钦辞一脚踢翻了柔光箱,支架倒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这一声久久回‘荡’在若拙的耳边,她强迫自己听不见。

    顾钦辞的眸里‘阴’云密布,紧紧攫着她抱着婚纱离去的背影,这感觉出乎意料的烦躁。

    她果然是个穿着高跟鞋都能跑得和摩托车一样快的‘女’人。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女’人?

    “二爷……”摄影师战战兢兢地凑上来,心疼地看了眼地上被摔得变了形的柔光箱,却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到什么有关赔钱的字眼,他只想问,“咱们这个行程是改到下午还是?”

    “取消。”他的嗓音冷漠极了,宛若神祗的俊颜上更是让人捉‘摸’不透又无法靠近的冰冷。

    他说完这两个字,就一把扯下了脖子上那条喜红‘色’的领带扔在地上。修长的‘腿’朝着左侧马路的方向迈开,手工定制的皮鞋一脚踩在那条喜‘色’盎然、如今却讽刺至极的领带上,步伐笃定沉稳,丝毫不见犹豫。

    没人会在这种时候质疑他的决定,然而摄影师还是小小挣扎了一下,“二爷,那咱们改天再约时间?其实我们可以在这儿等等顾太太,那边有家咖啡厅,要不然先去坐一坐休息一下?”

    “如果你还珍惜你的饭碗,就把嘴闭上。”顾钦辞现在什么都不想听,他只觉得心里有滔天的愤怒,却连个发泄的出口都没有。

    一旁围观的人群赶紧让出一条道来,几个想上前问电话的‘女’孩子几乎是被他一个眼神就吓退了。

    他很快走到马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砰”地一声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若拙是在化妆品专柜前面找到小方的。

    小方见到她时,表情明显不自然了片刻,便立马从试妆的高脚椅上下来,转身就要走。

    “我都看见你了,这样就没意思了吧?”若拙含笑的声音淡淡响起,怎么听都觉得一股子凉薄都能从耳朵眼钻进心里。

    她向来如此,一张笑脸能带千百种情绪。

    小方捏紧了包带,满脸尴尬地回过身来,认命道:“纪总监。”

    “我今天这身行头,你也看到了。”若拙眉眼弯弯的,笑意未达眼底。白皙的五指还象征‘性’地拽了拽身上镶着八十一颗南非钻石的、张扬奢贵至极的婚纱,“其实我不怎么喜欢拍街景,也许是老天听见我在抱怨,让我因祸得福在这里碰见你。”

    她三言两语把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解释得一清二楚。

    商场里的过路人都在看她,小方的头都快埋到地下去了,“纪总监,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换个地方?”若拙‘波’光潋滟的美眸轻扫了一眼手中的指甲,各种恼怒、焦灼的心情沉淀下来,变成了万宗归一的平淡,“你是想跟我回公司,还是直接去mico见客户?”

    小方的脸‘色’陡然一变,她忙不迭地摇头,竟像是遭遇了什么恐怖的事,“纪总监,我不能跟您回去,我有我的苦衷。”

    若拙冷下眸光,褐瞳里结了冰,“好,那你就跟我去这里最近的咖啡厅把话都说明白,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小方唯唯诺诺地跟着她,两人找到街角的咖啡厅,坐进了有低消限额的包厢里。

    若拙要了一杯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小方沉默许久,突然道:“纪总监,其实事情很简单,只是您自己不愿意去想。”

    若拙怔了怔,五指覆上了茶杯,滚烫的,却也温暖不了她的心。

    “你是什么意思?”

    “假如公司真的想签下这单生意,又怎么会天天看着您一个人忙里忙外?”小方似乎下定了决心,直言不讳道,“陆总给您安排的人,一个请病假,一个去欧洲进修,怎么就这么巧都赶在这个时候?您为什么不自己去问问陆总,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因为太相信了,所以不到最后一刻,若拙不想把原因归咎在陆景尧的身上。

    “你是说,陆总想破坏这笔生意?”她一字一顿地问。

    小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避重就轻道:“我的假条是陆总批的。”

    若拙的脑子里仿佛有一口钟被人狠狠敲响,震得她的头都快裂开了。

    罅隙里,顾钦辞曾说过的话也飘到她的耳畔:“就算她真的在这里逛街,也是陆景尧准了假的,你现在这样过去有什么立场?”

    她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怎么知道是陆景尧准了小方的假?

    难道顾钦辞也参与其中了?

    这就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若拙越想、越挣扎,就越是往下陷。

    怪不得她昨晚刚和顾钦辞因为中心地段的商铺闹过不愉快,他好不容易妥协了,今天一早就听说所有店面都租出去了;怪不得顾钦辞说,就算邱宇航因为拿不到这一单被开除,他也会给他安排一份体面的工作。他连退路都替她想好了,后事也安排妥当了,很明显,就是在暗示她,这一单绝对成不了。

    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是因为顾钦辞对邱宇航的敌意,所以告诫了陆景尧吗?

    若拙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似的,来来回回在一个狭小的舞台上旋转,所有人都以上帝视角俯瞰着她做无用功。却没有人告诉她,你可以停下。

    尤其是顾钦辞的隐瞒和视而不见,让她心疼得快要窒息了。

    小方迟疑了须臾,提醒道:“总监,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自从您和副总监一起去过mico总部回来之后,副总监就明显对这个案子很不上心了。他对董事长立下的军令状我们都有耳闻,而董事长前天下达的指示里,只有一句,签不下这个项目,就要辞退负责人,却没有明确指出负责人是谁。我只能把话说到这里,您……”

    若拙喝了口茶,把杯子轻轻放回木桌上,莞尔轻笑,“你是想提醒我,这是一个局,全公司从上到下都在算计我?”

    小方摇头,赶紧撇清,“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不信。”若拙目光熠熠地直视她。

    就算全天下都会害她,顾钦辞,他也不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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