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中的气氛极度紧张,眼见着玉生烟向着英叔走去,安然却分身法术。

    “要怪就怪你与我为敌!”玉生烟脚落处,安然目瞪口呆,英叔不愧为浣州道首,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没有服过一丝软。

    “呀!”安然怒不可遏,狠命将被刺穿的手拽了出来,额头上冷汗腾出一层,那只被洞穿了的手更是宛如铁爪一般僵直、颤抖。

    “还挺硬气,来呀,我就在这里等着你!”玉生烟缓缓转过身,温文尔雅的注视着安然。

    安然不顾手上的伤痛,使劲全力将坚若磐石的石块抬到了一边,虽然他没有喊出声来,但从那张满是汗珠,颜色也变得涨红发紫的脸上不难看出,这一次真的是伤到了元气。

    玉生烟轻轻的扣住双手,随后拉动了一下袍服,不无玩味儿的道:“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能耐!”

    “杀人偿命,血债血偿!”安然喃喃的说着,声音很低沉,但却杀气十足,玉生烟有些诧异,乜斜着这个已然成了强弩之末的青年。

    “你真的以为我就这么点儿手段?”安然一反常态的冷笑,听上去有些阴森,玉生烟不屑一股,可就在他要答话的时候,却发现眼前这个浑身是伤的男子竟然身子一沉,整个倒了下去。

    玉生烟呵笑一声,无奈的摇首道:“原来就这么点儿本事!”

    “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玉生烟的耳畔响起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这位双妖合体的仁兄缓缓转过身来,一阵法诀又从身边传来,“巨天猛兽,制伏五兵。五天魔鬼,亡身灭形!”

    那道法诀吟诵之时,玉生烟可以真切的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杀气,而在杀气之中,还隐含着一种不舍,这个偶然由刘麻子制造出来的双妖不但生的俊美,更是聪明绝顶,他自然知道安然因何不忍,就见他的玉面之上破天荒的闪过了一丝脸谱化的狡黠,片刻之后又重新归附祥和。

    “所在之处,万神奉迎,大道天尊,急急如律令!”咒语近处,一记踪影从相反的方向杀出,毫不迟疑的落在了他的身边,玉生烟有些始料未及,小安三爷发起怒来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匹敌的,玉生烟猝不及防,安然一记法诀便贯穿在了他的肋侧,那是常人最薄弱的地方,玉生烟虽然是双妖之身,但却存在着和人相似的本质,被这么一戳,登时便栽倒在了地上。

    卫子辰形态的安然目眦欲裂,一刻不停的朝着玉生烟杀来,剑指气势汹汹的挥打出去,却又在玉生烟的额头前停了下来。

    “然哥哥!”卫子辰赶忙停下了指尖的光晕,玉生烟面上原本那张俊俏的男生面目逐渐隐退,呈现出来的正是格格的面容。

    “格格!”安然只是迟疑了一下,玉生烟便得到了可乘之机,只见格格的容颜倏然消退,重新变成了玉生烟的俊面,天使的面孔,蛇蝎的手段,这句话用在玉生烟身上再合适不过。

    “砰!”一只力道堪比铁打的拳头结结实实的落在了卫子辰的小腹之上,卫子辰见状赶忙向后一闪,拳头只是在小腹上擦了个边,便转既错了过去。

    也就在这个躲闪的档口,玉生烟的身形一闪,犹如三尺白绢般飘然而走,不多时便消失在了空中。

    安然盯着远去的玉生烟,却没有追赶,逝者的亡身就在身后看着自己,但是眼前这个怪物,却有一部分属于自己亲如兄妹的格格。

    “果然身手不凡!”一切都在安然的预料之中,这个家伙果真没有悄悄逃窜。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也别怪我,要想活命,就必须学会抓住别人的软肋!”声音在安然的身边回荡:“我想我现在抓住了!”

    “别太得意,小爷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你!”安然的声音很平静,甚至连目光都没有移开过。

    “哈哈,我想如果我是个女孩儿,我一定会深深的爱慕你!”声音的话锋一转,“但是我是妖怪,和你这个道士,就只能势不两立!”

    “别废话,说吧,还有什么事儿?”

    玉生烟的声音显得有些忧郁:“如今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与其遥遥无期的追逐,不如约期而战,尽快解决麻烦,输赢不过旬,你感觉怎么样?”

    “好,如你所愿,但是最好别伤害到格格,否则你的下场会很惨!”安然尽量抑制着心中的怒火,对面则传来一声冷笑:“这个自然不用你担心,还是考虑一下你自己吧!”

    安然没有说话,一向不甘寂寞的玉生烟淡笑道:“还记得你在小屋里看到的那个法阵吗?原本还差两个女子,不过现在,就只差一个了!哈哈!”

    安然暗暗攥紧了拳头,眼神不温不火的道:“你什么意思?”

    “哦,没什么,只是提醒你一下,一定要保护好身边人,尤其是和你剪不断理还乱的那种!”

    闻听此言,安然陡然一惊,正待追问,那道声音已然没了回应。

    “剪不断理还乱?”安然沉吟着,在他的印象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自己从临城带回来的向珺。

    安家小宅,大门缓缓开了,众人围拢上来,看到了安然的神色,又俱都在道路两旁停了下来。

    安然的自愈能力已然将受损严重的太岁之身恢复的差不多了,但是他心里那道伤疤却并没有一丝的愈合。

    安然的怀中抱着已经断气多时的英叔,众人心照不宣,明白发生了什么,这一战对于安然这个小团体来说实在有些惨痛,格格被于傲附身,英叔殉道而亡,两处宅院的结界又都被破坏了,此情此景,不是危机,胜似危机。

    那一夜星高月朗,整个安宅没有一人说话,安然换了身作法时穿的道袍,披头冼足,以尚礼为英叔置办了一场很考究的葬礼,这也算是为这位大师上路做的最后一点事情。

    “小安,我明日就去为肖道兄选一块上好的阴宅……”李先生强忍着心中的愤怒和伤感,话还没说完,便被安然打断。

    “英叔就算是要葬,也要转回浣州!”安然的声音很沉重,“在玉生烟没有正法之前,他就放在这里!”

    李先生见状赶忙道:“死而不敛是对逝者不敬,更何况虞城没有冬天,万一他的尸体发臭了,我们如何向人杰和旺财交代?”

    安然没有说什么,缓步来到英叔的灵台前,自袖中取出两枚铜钱和一颗圆润的白珠,以钱封双目,以珠护尸身,一切作罢,头也不回的道:“这样总可以了吧?”

    李先生没有说什么,安然转身对杨舒说道:“师弟,你马上奏表,即可赶往上清宫,说明英叔的道德功绩,呈给师傅!”

    “是!”杨舒的双眼微红,破天荒的没有与师兄互掐,正要转身离去,却被安然叫住。

    “师兄还有什么吩咐?”

    安然不无悲痛的道:“路上多加小心,五人之组折了英叔,其他人不可再有闪失1”

    “得令!”杨舒说完飞身而起,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恰在此时,小宅的大门开了,一道倩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龙韬见状赶忙赶了上去,急切的问道:“间客,怎么就你回来了,格格呢?”

    “她……”楚间客还没说完,安然早已接上了话头:“她被于傲抓走了!”

    在场众人不由得惊诧不已,安然没有多言,只是悠悠的问了一个问题:“向珺呢?”

    “师傅,她近几日在高小姐家学习女红鞭法,吃住都在那里!”

    安然眉心微蹙道:“间客,你和龙韬带上三宝一道过去,就潜伏在高家左右,切记要保护向珺的周全!”

    “是!”龙韬和楚间客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院落之中就只剩下了李先生、安然还有法静禅师师徒,李先生不无担心的问道:“小安,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大战终断的时候,我和玉生烟有过简短的谈话,他要启动七煞锁魂阵,并扬言要在柳家坡那里与我对决!”安然攥紧了拳头,道:“只要向珺没事儿,我就可以专心去对付玉生烟,你们二位,就埋伏在半月台附近!”

    法静禅师闻言轻咳了一声,来到安然面前,迟疑的问:“安施主,魔头行事想来难以捉摸,你又是如何断定他要伤害的就是向珺呢?”

    “玉生烟说过,是和我剪不断理还乱的女子!”安然说到这里,不由得恍然大悟,回身定定的看向了两个同僚。

    “剪不断,理还乱!”安然的脑海中倏然想到了一个人的身影,相比于她,向珺与自己的那些事简直就是微不足道的。

    “不好,我姐姐!”安然这才恍然大悟。

    “安公子!”就在三人说话的功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响了起来,不多时,就见初雪一路小跑的赶了过来,一见到安然,这位原本端庄的姑娘忽然间变得有些惊慌。

    安然迟疑的道:“初雪姐姐,怎么了?”

    “门外有几个道人说要找你,我没让他们进来,结果为首的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初雪说着将一枚制作精良的璞玉挂坠交给了安然。

    安然接过一看,心中登时便是一阵纳罕,八卦玲珑,紫檀生香,这块小巧的璞玉上俨然已经将万象包揽其间。

    “是他们?”安然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可思议,李先生疑惑的问道:“谁?”

    “是上一世的事了!”安然真是做梦也没想到,这件东西会出现在这里,璞玉的名字叫做大罗万象道衍牌,是上清宫伏魔殿执刑道官的随身饰品,更是除了谍文之外最能证明道官身份的象征。

    更重要的是,这是上一世上清宫的标志,安然对此物再熟悉不过,因为按照山水叠嶂的品级来看,这快璞玉正是他上一世的师傅,寿阳真人的手笔,由于这位师傅行踪不定,神鬼莫测,所以在世时光是名称就有很多,广为人知的,便是与此名只有一字之差的守阳,又叫灵机子。

    “小安,你没事儿吧?”李先生焦急的问着,安然只是沉声说了一句:“李先生,大师,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找到我!”

    李先生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即问道:“你要去哪?”

    “去救我姐姐!”安然来不及多说,倏然跃起,便离开了这里。

    “砰!”小宅的大门被撞开了,二十余名通体白衣,头扎方巾,手持长剑的道士分作两道奔杀进来,将李先生和法静师徒牢牢围在了正中。

    不多时,在两个青衣小童的引导下,一位胡须花白,童颜鹤发,仙风道骨气息十足的白衣道人走了进来。

    看着被围在中间的李先生和法静禅师,这位老道长和颜悦色的道:“二位,不知吾徒卫子辰现在何处啊?”

    “什么卫子辰?你们哪里来的呀?擅闯民宅你们知道后果吗?”李先生连珠炮一般反问了三个问题,白衣道长并没有与他纠缠,掐指一算,换过了身边的小童,抱起身来低声附耳了几句。

    “逸清,清楚了吗?”老道慈眉善目的说完,小道童颔了颔首,落地之后便于另一个小童去了。

    李先生不明就里,看了看身边的法静禅师,低声问道:“这个老道在搞什么鬼?”

    法静禅师没有答话,只是上前两步道:“这位道友,老衲法静,不知有一言当讲不当讲?”

    白衣道人依道礼还了一礼,声色平和的道:“贫道明白大师的意思,关于吾徒之事,我们这里还不方便透露,等到时机成熟,一切疑问自然揭开!还望大师不要轻言!”

    法静禅师闭了嘴,李先生却来了劲儿,别看他言语之中并不轻蔑,但是从字里行间不难看出,他的意思就是告诉自己不要瞎说话,说好听点儿是劝告诫,说难听点儿,那就是在训斥。

    李先生一向嘴上不饶人,正要奋起反击,却感觉衣角一沉,回身望去,小和尚志清正轻轻的拉动着自己的长袍,并笃定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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