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黎征说这话的意思,刚才拉巴次仁从墙头翻下去,虽然有响动,但也没那么特别大声,可饶是如此竟被躲在屋子睡觉的下人听了出来。

    而再往深了说,下人亦是如此,那这喇叭法师岂不更加厉害?

    我们仨本来打定主意就这么隐匿下去,直到下人骂完转身回屋,等周围静下来后再悄然撤退。毕竟有这个高手守卫着喇嘛家,我们想偷偷溜进去是不大可能了。

    可我们算盘打得好,实际却出了意外,那下人越骂越欢不说,还有了往我们这边走的架势。

    黎征脸色一变,跟我悄声强调说,“说这下人上来倔脾气,非要瞧瞧什么东西在夜里装鬼吓人。”

    这下我觉得有些不妙了,现在要只有我一个人,我保准被带上左脸妖面拿出最快的速度消失在街头,但问题是黎征和拉巴次仁跑的没那么快,要是这下人爬到墙上或从院门走出来一看,发现我们的背影后,肯定会留有深刻印象,尤其拉巴次仁这身板,别说在周家村了,就是周围这十里八村也没几个相类似的,这么一来,我们以后的工作不好开展,弄不好以后跟喇嘛见面时,都能被这下人当即认出来。

    黎征想了个法子,对我和拉巴次仁连使眼色,让我俩别动,接着他掏出一个里令,沉住气吹起来。

    这里令很怪,发出的是一种猫叫的声音,而且惟妙惟肖不说,在黎征改变音调下,猫叫声也变得时高时低。

    这下人最终止了脚步,嘀咕几声后扭头走了回去。本来我合计这尴尬局面解除了,我们也能松口气了,可没想到黎征脸色反倒变得极差。

    而拉巴次仁就一直捂嘴笑着,甚至看得出来他有放声大笑的冲动,可碍于场合,只好这么憋着。

    等四周静下来后,黎征招手带着我们悄悄撤离,走开一段距离后,拉巴次仁终于忍不住指着黎征说一句,“黎巫师,这下人说你吹得调子像发情的母猫,这事你怎么看?”

    黎征哼了一声又反问我怎么看,我知道拉巴次仁就是随便调侃一句,哈哈一笑算把这话题扯过去了。

    我们又把目标放在格桑丘身上,趁着现在还没到睡觉点,我们就按周母给的地址找到了他家。

    我本以为格桑丘是个藏民,可见面时才发现自己犯了个大错误,这格桑丘看打扮就是个庄稼汉,只是年纪偏大一些,四五十岁的样子。

    他正在家独自吃饭喝酒,而且这哥们也真能摆谱,一桌上全是大鱼大肉,但他吃的却极其吝啬,在他面前的那个吃剩的骨头和鱼刺,都被他吮的特别干净。

    凭这点我能猜到,这哥们没拜喇嘛为师以前,一定是个苦出身,平时吃不上什么好的,这次总算时来运转,才非要过一把富翁的瘾,只可惜他有能力吃上大鱼大肉,却没富人那派头。

    看我们到来,格桑丘显得很警惕,眯着小眼睛把我们仨挨个打量一遍又问,“你们夜里找我干什么?”

    黎征当先回答,说我们想找喇嘛法师转世,跟他问问这过程要注意些什么。

    格桑丘也真势力,一听我们是事求他,腰板一下就挺得溜直,还接话说,“你们要转世?看样不像是本村人吧?我师父有命令,不是周家村的人,概不接收。”

    我品不出来他是故意刁难人还是喇嘛法师真有什么特别的交代,但我们不可能被他这么容易就打发了。

    我往前迈了一步,指着我们仨说,“我们是外来人没错,但在周家村也有亲戚,周成海,细论起来算是我们的表哥。”

    格桑丘默默的想了想,但又摇起头来说,“外来人就是外来人,就算跟村里谁家有亲戚,也不能算是喇嘛师父指定的范围,几位请回吧。”

    我发现他有点死脑瓜骨,竟在这种小事上抓着不放,可黎征瞧得明白,从兜里拿出五十块钱递了过去。

    格桑丘盯着钱,先假意推托一番,最后却堂而皇之的收起来,而且话也转变得快,一下又说外村人可以考虑了。

    我一合计我们钱花了,想要也要不回来,就赶紧继续问正事。

    格桑丘别看是喇嘛的徒弟,但对转世解释的并不明白,尤其最后他还跟我们强调一点,“最近要求转世的人太多了,师父给我一个权力,对想要转世的人进行一个考核,考核过了才有机会见到师父,不然免谈。”

    我听着奇怪,心说这喇嘛也不是什么政治要人,怎么见一面还这么困难呢?

    黎征倒是看得开,还多问一句,“你说的考核指的是什么?”

    格桑丘大有深意的笑了一下,又招呼我们坐到桌前,可他并不是让我们陪着吃饭,在我们落座后,他就紧忙活着把这一桌子酒菜全都撤下去。

    我们仨一直盯着他看,等着下文,而这爷们也怪,回来后就当着我们面闭眼嘀咕起来,随后还鬼上身似的抖着,时不时翻两下白眼。

    我经历的怪事多了,也不怕他突然出现什么异变,但问题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爷们不像是在异变,反倒有种犯病抽风的嫌疑。

    我趁空跟黎征耳语问,“咱们要不要对他施救呢?”

    黎征看法比我深,强调一句说,“格桑丘这举动有点施法请神的味道,但一点也不专业。”

    我听黎征这解释又向格桑丘看看,而且被小哥这么一说我也瞧出一丝端倪来,不过打心里我却不住冷笑,其实像请神这种东西在义荣县就有,最常见是农村的跳大神,可跳大神也得需要两个人配合才能完成,一个是一神,一个是二神,一神多旋转,是被灵魂附体的对象,二神是助手,用来耍鼓的。

    格桑丘倒好,自己一个人竟一下把两个人的活全包了。

    我们坐着静等,足足五分钟后,格桑丘才回过神,而且我打心里还怀疑,要不是这爷们抖没劲了,弄不好这回过神的时间会更长。

    他睁眼后显得有些木讷,还故意捏着嗓子说,“刚才请了狐仙附体,咱们即刻进行考核吧。”

    拉巴次仁一点都不信这个狐仙附体的言论,还当先拍着胸脯说,“都考核什么?我先来试试。”

    格桑丘拿白眼球盯着拉巴次仁看了看,又摆手让他过来,接着拽着他一个胳膊摸起来,甚至时不时还凑过去猛嗅一番。

    我知道这是格桑丘的一种考核过程,但问题是自己搞不懂他这么做的目的,拉巴次仁更是被格桑丘弄得浑身不自在,还试着抽回胳膊。

    可他刚有这动作,格桑丘就一把将他胳膊摁住,还多说道,“自古就有梅花易学、摸骨称金。人是怎么来的?髓生骨、骨生肉,肉上后长毛发,我之所有要摸你胳膊,就是要查看你的骨骼,看你有没有转世的潜质,要是有潜质方能通过考核见见师父,要是没有,那就算了。”

    拉巴次仁瞥着格桑丘,看样根本不信这话,但我却对他连使眼色,那意思现在不是较真的时候,尤其黎征还是黎村的巫师,真要说起这些玄学的事来,保准能把格桑丘这二五子弄得直懵,可这么一来,他给我们的考核保准通不过。

    拉巴次仁也懂我的意思,轻哼哼两声又问,“那你摸了这么半天,有结果了么?”

    格桑丘翻了翻眼睛,来了一句,“你这骨骼勉强可以,算是擦边吧,这样你先候在一旁,我再摸摸你那两位兄弟。”

    格桑丘没少折腾,等把我和黎征也摸了一遍后,下的结论竟跟拉巴次仁的差不多,反正都是擦边。

    我本来还有些不懂,心说这爷们的神棍怎么当得,也不多学点套话,说来说去都是擦边,合着在他眼里,我们仨的骨骼一点差异都没有。

    而接下来黎征一个塞钱的动作让自己一下明白了,知道格桑丘又耍了一个心眼,他之所以都说我们擦边,就是想捞点油水。

    细算下来,我们到他家并没多久,而且还是头次见面,可这爷们竟这么贪心,前后诓骗两次钱,这让我对他的人品深深产生怀疑。

    但贪财的人也有“优点”,只要钱到位,保准见钱眼开。

    捏着手里新得的百元大钞,格桑丘也不再摆谱,一通抽风下又回过神来,对我们赞道,“你们可以见我师父问转世的事,不过得等三天后师父回来的,到时我给你们大力引荐。”

    我们面上都点头说好,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但在心里我却合计着,他骗我们这一百五十块钱,自己早晚找机会要回来。

    而让我没想到的是,格桑丘还没折腾完,他一转身进到里屋,又拿出三张表格来让我们填。

    尤其当我看清这表格上写的内容时,瞬间有种抓狂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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