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讯传到长公主府,睿敏长公主握着手里的一个玉镯,整个人如雕像一般僵住了。

    贴身婢女满目哀痛,将屋子里的下人都带下去,悄悄的关上了门。

    好一会儿,屋里都没动静,直过了一个多时辰,低低的呜咽声响起,到最后,已是悲痛的嚎啕大哭。

    从娇园出来,睿敏长公主唤来亲信,将手中的一个纸条递给他,“去查查,看看是怎么回事。”

    宫里和上京城里都有长公主府的人,想要知道些什么事,对睿敏长公主来说根本算不得事。

    入夜时分,睿敏长公主就知道了来龙去脉。

    三条命案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可如今女儿已经偿了命,便再无追究的必要,可对睿敏长公主来说,到底这件事是怎么暴露于人前,宫里怎么会得了信,还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登门,却又正巧遇上了那一幕,都值得人深究。

    更何况,那些从天而降的紫衣侍卫,显然就是早早埋伏在娇园,直等着黑衣人扛着麻袋进入娇园后来个人赃俱获,这一切,他们又是如何事先知情的?

    得知事发前几日陆澄前去仪安殿与元显帝闭门密谈一个时辰,睿敏长公主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

    事发时正是半夜时分,整个上京城都已从白日的喧嚣中沉淀下来,而顺天府却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明显得到了什么有用的线索。

    而顺天府的人埋伏在睿敏长公主府外的时候,曾有人看到顺天府尹从陵山候府出来,睿敏长公主已然心中有数。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与陵山候府脱不了干系。

    好一个陆澄,好一个陆樱……

    狠狠的想着,睿敏长公主的眸中,已泛出了刻骨的仇恨:杀女之仇不共戴天,我与你们,势不两立!

    昌平郡主在菜市口被斩立决的事大快人心,那惊悚的警报被解除,上京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清明时节雨纷纷,伴随着祭祖的大队,冯卢秦三家也前去祭奠了自家的小姐,将昌平郡主被处罚的事告诉了她们。

    从二月到四月,上京城里便纷纷扰扰的议论着此事,直到过端午时,这件轰动全国的事才渐渐的落下尘埃。

    潇然轩里,陆樱的情绪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

    当日在通衢郡那边受到昌平郡主的伏击,陆樱曾想过要让昌平郡主不得好死,可是等回到上京城里冷静下来,她又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天下之大,无论到了哪里,都要讲究一个法度,而她的想法,无疑是以暴制暴,岂不是把自己拉到和昌平郡主一样的水平了?

    官道上的那次袭击,昌平郡主双腿已断,整个人瘫在床上再无站起来的可能,余生都要生不如死的活着,这已是对她最大的惩罚,所以,陆樱几乎是已经放弃了要置昌平郡主于死地的想法。

    可是,昌平郡主本性已是那般,多行不义必自毙,终还是将自己推上了死路。

    她的死与自己无关,最后有那样的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所以,陆樱的心里,波澜不起,反而因此还松快了些。

    可是再一想到已经离开半年还没回来的平王,陆樱又有些高兴不起来了。

    当日平王说快则两三个月,慢则小半年他就会回来,可如今真真切切的半年已经过去了,他还归期未定。

    南渠郡那边因为雪崩、暴乱和流民而造成的损失,因为平王亲自坐镇南渠已经尽数解决,甚至他还亲自监督了春耕时地方上给百姓们发放的农具种子等一应事宜,眼下看来,那边已经一切安稳,平王应该就快回来了吧?

    暗自想着,陆樱只觉得绣出来的绿叶看着都青翠了几分。

    果然,端午第二日,陆樱就收到了平王的飞鸽传书,说他五月中就处理完地方事宜可以回来了。

    这么算着,五月底他就能到上京城了。

    心里着实长出了一口气,陆樱只觉得心情比前几个月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每日起来,只要想着离看见他又少了一日,连天空都觉得明媚许多。

    五月十六,是坤哥儿的百天,许是因为昌平郡主那桩事上京城里沉闷了太久,想借此冲冲晦气,陵山候府里从天刚亮就开始放爆竹,一直到宾客登门落座。

    热闹持续了三日才落幕,而陵山候府里那些红通通的灯笼喜幔却都没拆,因为六月初九,又是圆哥儿的周岁生辰,老夫人发话要大办一场抓周宴。

    这一下,不止侯府内,便是上京城里其他各大世家,也都知晓云姨娘不一般了。

    不过再转念想想,似乎也觉得又是理所当然的事。

    毕竟,陆樱可是云姨娘的生母,未来又是要做平王妃的,哪怕不为了陆澄对云姨娘的喜爱,只为了平王,陵山候府都要抬举云姨娘和圆哥儿。

    陶然居里,云姨娘一脸母爱柔情的给圆哥儿试穿新衣,陆樱不时的帮帮手,抑或捏捏小家伙的脸蛋挠挠痒痒,圆哥儿一会儿咯咯笑一会儿藏在云姨娘身后和陆樱躲猫猫,屋子里暖融融的。

    陆澄进屋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在院外就听见了孩子们欢快的笑声,他便抬手制止了丫鬟的通传,屋子里的情景,让他一瞬间回到了从前。

    薛氏坐在软榻上给陆瑶梳头发,身后,淘气的陆彦韬一会儿捏捏陆瑶的鼻子,一会儿冲她做个鬼脸,逗得陆瑶没办法老老实实的坐着,等两个小鬏鬏梳好,一个便有些歪了。

    撅着嘴巴,不知道该埋怨母亲没梳好,还是哥哥太坏,陆瑶下了软榻就追着陆彦韬朝外去了,不一会儿,却捧着一篮子桑椹回来了,一脸的心满意足。

    头上那个歪歪扭扭的鬏鬏,早被她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爹爹……”

    陆樱一抬头,正瞧见静静站在屏风处的陆澄,开口唤了一声,一旁,云姨娘抱着已经穿好衣服在她怀里腻歪的圆哥儿也站起了身。

    陆澄大踏步进了屋,接过圆哥儿在怀里扔了几下,这才回头对陆樱道:“平王回来了,说一会儿要过来。”

    明明是正常至极的一句话,听在陆樱耳朵里,却像是特意为了告诉她才来的,陆樱顿时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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