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朵冷云悄然无息地飘了过来,又飘了出去,掩过了几道暗影,也饰去了数缕沉迹。.pbtxt.

    而试武场上——

    “可惜了!”

    须屠见得云山的元蛊,在那数量众多的黄白巨虫的蹿击下,纵使已然生出了两只淡紫色的晶翼,彻底凌驾于了众豸之上,也渐渐力不能支,甚至是被追得狼狈不堪,顿时就皱着眉头,发出了一声饱含轸惜的慨叹。

    而也果不其然,几息之后,偏角那处的蛊元钵内,那已变得全身殷红的双翼凶蛊,复又受了几番冲击,遭了几次虐咬,两翅一阵失衡颤摆,便就若一断线风筝般地坠了下去。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预想中的众豸一哄而上,趁机收割其命的场面,却并没有出现!

    因为那钵里的虫群,刚一如漩而聚,便有一阵狂暴的气浪,生于了正中央!

    明明曾被刻意地忽视过,而不曾被教过蛊元之战相关事项的云山,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一战,领悟了从不公示于众的元蛊自爆之法!

    “嘭”的一声!

    声线亮堂而明朗!

    于是那黑色光钵之内,当即便又起了连锁反应——那些人蛊贯彻了一念,早早地联起了手来的几虫,因念传不及、滞慢难除之故,竟赫也是应之而殒,在几道惨烈而断裂的哀鸣声中,接连化为了几片汹涌澎湃的雾潮!

    ……

    ……

    “方师兄,你是欲让这小子去做何事啊?如今六翼只见于文籍之中,双翅自也已是难能可贵了,可莫要再折损在那几个险地里了才好。灵药百年成片,仙矿千载有亩,但如此隐根璞玉,一两百年可未必就能见得一例。..”

    广场上的众人,因有物隔,因其距远,对于这一幕,自然是见得不多,甚至于,即便是从头看到了尾,也多半会道是寻常地漏了过去。

    但是,这柱顶高空里的七人,却是决然不会漏的!

    他们很明白这其中的意义,也早已想明白了底下那小子先前的“无知”与“无畏”!

    定是须方有意做出的引导!

    有掌门亲传弟子令的人,本就可于龙首峰上的邀星洞里,自择一洞居住修行,以便亲近师长、厚广修为。然而偏偏这个云山,却不知何故,仍旧居于北山,且历时近载而不出。可也就是因此,导致北山的普法会,根本就无人敢自以为高明地叨扰他、邀请他。

    所以他才会一开始就手足无措!

    所以他才会不知道摒绝争夺者!

    所以他才会犯下引蛊自爆的禁忌!

    心中的几处断点,骤然通顺了,于是那雾层叠一现,须屠便又关心切切地开起了口,生怕他的这位师兄,真的做出些什么折剑毁玉的憾事:“决绝的心性、颖敏的悟性、精妙的御力,如此后辈,若能培育个三五年,使其归心有安,或许也真能挑梁继任,传我宗大统。”

    而对面——

    睇了眼热目灼灼的须屠,旋又转瞥了周遭几人一眼,须方却也登时就无奈了起来:“不经风霜熬打,又怎砺得清香苦寒?”

    “可是,师兄——”

    “方师兄——”

    ……

    诸人频频言,一双炭眉乍然皱:“行了,勿再赘言了,为兄自有一番计较!”

    落于椅上的右手,遽地当空一拂,七人间的气场,以及那众人如坐一桌的近距离感,竟顿时就飞快地远离了起来!

    一瞬间,支离破碎!

    不管是刚才的热络还是殷切,也不管是心忧还是可惜,尽都归了虚无!

    忽然全都滞了一下。

    然后,便有人低头扫起了目,有人欲言又方止,有人若有所思,有人新启疑窦,也有人面面相觑,却就是没一个人知道,为何须方会突然发了怒、躁了心,以致平日里的谨静与深邃,全被抛诸了脑后,不存了半点。

    ……

    ……

    云山也很恼火!

    他全然不曾料到,须方明明嘱咐了他,要他在这双门大校上拔得头筹,却又在这其中,给他开了个大大的玩笑!

    他对于“蛊元战”、“斗元印”的认知,悉数来自藏经阁的那本《白龙谷万事注》。

    此书记载了白龙谷里的万事万物,但其上的一切,却又偏偏是用纸张来承载的。纸张上能记载的,自然是只有一些常规的文字与粗陋的图影。而这种层次的记载方式,又焉能比得上玉简的印录,乃至是实时实地实人的演示与经历?

    肯定是比不上!

    甚至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宗门不可能光凭这一本“可能被人看到的书”,就可在事先什么也不做的情况下,开展如此盛大的赛事!

    所以也就是说——

    他在这最近的一段时间里,八成是错过了什么,而须方须荩又带着三分恶意地,视若无睹。两相叠加,才终于是导致他在此“大败”,未能如愿噬尽所有!

    而接下来——

    恐怕就更麻烦了!

    始终没理明白的翀星酯、第三关的绘神瘴、传闻中的煅念劫,似乎都隐藏着超乎他想象的东西。

    ……

    歧思一刹尽展,旋又尽数敛没。

    阴沉地吸了口气,云山便也就睁开了一双戾念犹存的眸子,犀利异常地转视起了四面八方。

    定胜傀前,秩序井然地悬着一片指大符印,如“品”而排,如山而列,上尊而下卑,符色各灿烂。周遭人群混混沄沄,各作姿态,场外喧腾如沸,却也有料峭冰凝,场中喜色蔓延,却也有失望连连。大呼侥幸者、当场拜谒者、静坐调息者、交头接耳者、冷嘲热讽者,比比皆是:

    “蒙六,紫印甲下……”

    “归妹十四,玄印乙中……”

    “未济十七,金印甲上……”

    “这家伙怎么敢?!”

    “好险!”

    “云哥儿——”

    “哈哈哈哈,云兄高范,小弟可是早有耳闻啊!”

    “哦——原来是云师弟啊!”

    “这位便是云山,我看也不怎样嘛——”

    “你懂什么?!莫要多嘴!”

    ……

    景象万端,然这一切,却只睹了一眼,就尽被云山眸中的冷色给掠了过去。越过人山,越过人海,穿过夕光,穿过符影,仅一弹指,他便死死地盯住了高踞其上的须方。

    他想得到些讯息,但却什么也没看到。

    没有抱歉的眼神,也没有狡黠的奸笑,没有故我的高冷,也没有做作的瞥离,假想中的所有东西,都不曾看到。

    ——因为突然出现了一对死灰色的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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