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星开始 作者:简平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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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星开始 作者:简平仪

    ,正好。你家那口子不是在做演员吗。”慕德礼挠了挠头发,为了表示前半句都是修饰和铺垫,欢欢快快地吐出了后半句:“剪辑和后期都交给你,看咋样?”

    “天要下雨了。我要回去收被子。”

    《斗击》剧组,关m盯着监视器回放了两遍,让“协会”里的几个配角重新演一遍分歧、争吵和内斗的片段。这个“协会”,虽然以放纵负面情绪为目的,一但发展起来,就如毒瘤癌症一般扩大,遍及体内,侵袭体表。

    袁凭站在场边,扫了一眼配角们的表演,问旁边的程鹤白:“你最近是不是有点……弦绷得太紧了?”

    凌青原困惑地看着袁凭,眉峰微蹙地不解。他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问题,庄弘的戏份他一如既往演得很顺,或者甚至可以说,他演得很“舒服”。

    庄弘面上寡言少语,心理活动却极其丰富。外表的理智是一层衣服,剥开它,是挣扎的内心世界。但是谁又能说,他的理智没有内化成为一根蜘蛛丝,吊着他,让他与孟冬彻头彻尾的疯狂两级分殊。

    袁凭正对着程鹤白站定,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看见这年轻人眼睛一眨不眨毫无反应,挺严肃地肯定道:“你弦绷得太紧了。”

    配角的戏走过之后,要演一段“协会”里的下级成员错认庄弘为孟冬的戏。凌青原补了妆,在镜头前就位。这些玩疯了的小弟,要把火从“协会”里烧到外面的社会,庄弘只觉得这样不对,本能想去劝告阻拦。

    小弟们看见庄弘走过来,拳脚消弭,俯首帖耳恭恭敬敬地大声吼了一句:“孟冬。”

    凌青原慑了一下。庄弘也被震到了,他跟小弟清清楚楚报了自己的名字,提醒他们混淆认错人了。小弟们非但不听,还对着他们以为是孟冬的庄弘不断陈述自己的破坏欲。他们说,是遵照“协会”的会规,是在创始人的带领下,在以暴取乐的宗旨下行动的。

    庄弘一人难敌多嘴,反复申明自己是庄弘的解释被淹没在众人嘶吼的话语中。眼前痴狂的、把他当做孟冬的协会会员,让庄弘深觉错位。三人成虎,给他一种恐怖的暗示,在他神经系统在他大脑里反复强化:他不是他。

    凌青原把庄弘的面上维持领袖的镇定与反对过度暴力的冷静理智的状态表现得淋漓尽致,更妙在他无声言语都间接刻画了深刻的内心世界――听见他们称自己为另一个人的惶然不知所措。

    他耳边,他心里好像有无数个声音在说:“你是程鹤白,你是程鹤白,你是程鹤白……”

    关m喊过的时候,凌青原一阵眩晕,紧闭双眼地后退趔趄。他听到了群演问他:“鹤白,你还好吧。”

    凌青原头重脚轻地推开了他们的搀扶,捂着头秧歌般走了几步,边走边说:“我是程鹤白……我很好。我很好,我是……”

    关m还在很专注地看回放。演员表演得太到位,也会让导演带入,沉浸在自己构筑的光影画面和故事之中。关m从这个演员身上看到了激烈的冲突感,极致的矛盾感,那种建立在分裂边缘的统一。他身上,有着无与伦比的二元对立,抓人。

    袁凭上去搭了一把程鹤白,握住他的手腕感觉有些颤抖。还有他很符合人物造型的额发刘海,随他低头划过眉眼。袁凭第一反应是他可别发烧了,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对。

    “小程,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我是程鹤白。”干脆的回应从他低垂的头弯折的脖子声带里传来。

    袁凭放了手,有些用力地拍了拍他肩膀,让他整个人都在摇晃让他灵魂出窍:“小程,你可别入戏太深了。”

    摇晃止歇,凌青原缓缓抬头,透彻地对他笑了笑:“不会,凭哥。”

    谭岳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回承平市,一落地他提箱也不放,直接就奔到《斗击》的片场。剧组的工作人员看见这位腕儿,新奇惊怪的有,但真没有人拦他。

    专注于拍摄的关m或许看到谭岳来了,或许没看到。他毫无表示不打招呼,目不转瞬地盯着现场,整个导演组几乎都在屏气凝神地关注这一幕。

    谭岳也没和人应酬,在场边站定两眼死死钉在那个人身上。如果现在能测量他的呼吸心跳肌肉水平,必然样样爆表。他攥着手,左手中指的戒指刺着他神经末梢,刺他心疼。

    庄弘找到孟冬。两人起初只是静止地站立,米开外互相对视端详。这时候庄弘的声音划破落针可闻的无声,刺透了对峙感爆棚的画面。而他的声音,那么安宁:“他们说,我是孟冬。”

    庄弘牵动嘴角浅浅微笑,他的笑里没有一点绝望和烦躁,没有一点困惑和不安。他笑得那么好看,那么由心又顺其自然。所有情绪,全凝结在一个“静”之中。

    “他们说,我是孟冬。”

    孟冬臌胀胸腔深吸气,又如公牛一样从鼻孔嘴唇里把气吐出来。与庄弘的“静”截然相反,他无表情不辨喜怒,也不嘲笑这桩很可笑的误会,他是核弹爆破之前的“冷”。

    “我是孟冬。”

    庄弘双手插兜,那么悠游如散步地走向孟冬。他身躯轻晃却不是轻佻,他用自在的动作和淡然的表情形成理智的外衣,包裹了内心所有的疑虑。不,他不怀疑什么,解决问题的方式向来很简单。

    咫尺,庄弘抽手握拳,以目不可见的速度向孟冬脸上挥去。这是庄弘的爆破,是他体内精神、心理和全部情绪的爆破。冰层下面的水花突然炸开,冰凌四溅。

    孟冬没等那一拳落实就回手。两人搏击的次数实在太多,他们不为什么而互殴,或者纯粹为了精神对话而互殴。这是他们的言语,他们的交流方式。他们彼此依恋所以……伤害对方。

    谭岳要跟着他疯了。谭岳终于知道之前自己的不安,对剧本对故事的不安是什么。《斗击》于青原而言,太易感同身受,太容易入戏了。不是入假戏,而是真戏。他几乎不用扮演庄弘……他本身就是庄弘。

    谭岳内心嘶吼,克制着到镜头里拉开两人的冲动。他表情狰狞情绪痛苦,他不知道这出戏多大程度是演出来的,演员的防护又如何。谭岳看出来了,青原他是当真在打,不,或者说是在被打。

    本性暴虐毫无理智的孟冬压制着庄弘,他们两的角斗,谁占上风显而易见。痛并享受并快感,是两个灵魂最粗暴的沟通。两个演员打斗得那么自然,甚至不需要动作指导。演员之间是有场的,尤其两主角对戏,一方状态很深,自然引得另一方也水到渠成。

    袁凭心思很放空地出手,似乎也感觉孟冬就该如此。

    谭岳实在看不下去了,但他逼着自己不要合眼。这是庄弘和孟冬的角斗,更是凌青原和程鹤白的角斗。是一个人本我与自我的挣扎,也是主体我与客体我的撕扯。谭岳明白了,这部戏,扰动了凌青原最深处的隐痛,是他自我认知的割裂。

    孟冬把庄弘击倒在地上,喘着气扑身上前压制在他身上。疯狂之后的静止,原本画面应该在暴躁之后以反叛的平静收尾,用无声胜有声来为两人的斗殴做结。可是庄弘突然抬起了手。

    这是他超越剧本的发挥。

    庄弘似乎已经满身带伤,唇边青紫,依旧淡淡笑着。他躺在冰冷的地上,睁着眼睛看着上方另一个男人。庄弘抬起了右手,骤然打破静止的平衡,像减缓减弱的乐曲遇上反复重回高潮。

    关m没有喊停。他已经被演员带到这一幕中去了。

    庄弘的右手覆上孟冬的左边脸颊,没有起伏地问:“我是你,你是谁。”

    袁凭有些楞神,但又感觉这一切冥冥之中如有牵引。他的右手从庄弘的前额掠过,嵌入他的头发。孟冬霸道地笑了,是嘲笑还是胜利者的笑。明明事情这么显而易见,他在笑庄弘居然一无所知。

    关m咬了一下嘴唇,按照剧本,“我是谁”的询问与勘破,应该在最后才揭晓。但是这一折小高潮,如果主角之间对互相还没有什么认识,的确是少了一块拼版。庄弘已经发问了,这时候孟冬的回答至关重要。

    孟冬笑得邪性而见血。他稍微躬下身,凑近了庄弘的脸,一口热气仿佛扑在他鼻尖。孟冬落声如刀砍斧削,字字狰狞:“我是你。你,是谁。”

    庄弘右手滑落,掉回地面。他笑着头歪到另一边,闭上了眼睛。空旷的场地惨淡的光线,勾勒出两个人的身影。他们彼此相邻,如置深渊,如在镜前……

    关m喊了停。谭岳仿佛听到发令响,冲向现场,他很小心不碰乱布景和道具,但很故意地无视了身后声声呼喊他名字。

    袁凭在拉程鹤白,这个年轻人就像是有惰性一般地重。袁凭翻身跪在一边,勉强把他扶坐起来,刚想开口问他是受伤还是怎样,一个愣头青冲了过来。

    “谭岳?”袁凭发现不是误入的演员而是谭岳,顿觉惊悚。这人,该不会是关m请来的酱油龙套吧,档次……太高了点。

    “闪开。”谭岳凶狠狠地把袁凭从呆坐的人身边轰走。袁凭莫名其妙,举手投降,拍拍屁股站起身,原想着谭岳要闹哪出,结果目瞪口呆。

    谭岳其实慌极了。他跪在凌青原身边,让他头和上身靠在自己身上胸前,一手环抱他肩,一手越过他面前搂着他外侧的脸轻拍他,却不敢叫他名字,只是不断重复:“醒醒,醒醒……”

    谭岳不敢叫他鹤白,只想他名字一定是一把倒钩在心里的锚。

    “谭岳……你……”袁凭瞅着不对劲儿,冒了个声,弱弱地说道:“算了,估计伤到了,带他去看看哪儿不舒服。”

    谭岳觉得袁凭提醒得聪明,他不顾片场所有人的瞠目结舌,抓着凌青原胳膊绕过脖子,托着他膝弯抱他走出拍摄现场。把他抱在怀里,谭岳才渐渐感觉他僵冷呆滞的气氛变柔了,有了血液流动、人也鲜活的意思。

    谭岳抱着人回到场边,关m迎面而来给他打了个招呼:“嗯。”升调。

    谭岳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探他的班。”说着他就去捞凌青原的左手,看见空空的指间一愣,来不及气恼,转念猜他该把东西藏哪儿。谭岳就手扯开他衬衫领子,动作实在太自然,看得关m还有好几个围上来的剧组撕心裂肺。

    “就是这么一回事。”谭岳左手托着凌青原脖颈挂链上的戒指,一对儿。

    几个凑上来的女剧务昏厥了。

    “嗯。”关m点点头,长长的降调。他努努嘴,示意谭岳先把人送去看看有没有外伤。袁凭刚好赶过来,正看见谭岳扯下程鹤白项链上的戒指,重新给戴在手指上。

    袁凭总觉得像吃了怪味豆,看哪儿哪儿都不对劲。他龇牙咧嘴主动摆明立场:“嗳,我先声明我可是演的啊,都有分寸的!”

    “演得真好,入木三分。我感同身受。”谭岳回了一句,不太放心地把怀里人交给一个拿急救箱的剧务。

    关m噘着嘴对空望了一圈儿,觉得自己必须说话了:“谭岳,你是穿越来的吗。能用人类听得懂的语言解释解释吗。”

    这番劲爆举动不吸引人注意力是不可能的。谭岳发现他们几个周围聚拢一批好事的脑袋,可谓人头攒动。谭岳目不他瞬,眉宇宁和,言辞一如他的人,工整端庄:“抱歉。我刚从外景回来,太想他了所以有点冲动,见谅。还没来得及介绍,我爱人,我是他爱人。”

    又一拨围观群众昏厥了。谭岳能不能不用这么平静的口吻说这么劲爆的话,反差太大消化不良。

    袁凭决计无视,溜着脚步径自拿了个创可贴把刚才的小伤给修补了。关m两条眉毛几乎要没到额顶不断后退的发际线。

    “你……”关m把眉毛收回来,又夹得死紧凑在一双单眼皮上面,吐槽一如既往地有关导的风格:“挺紧跟潮流啊。”

    凌青原被神魂颠倒的女剧务整治了一通,感觉魂不附体的自己突然负负得正,转清醒了。他摸索着伸手抓了抓谭岳的衣角,反被谭岳握住,安慰他没关系。

    “不妨碍关导你拍戏吧。”谭岳很诚恳地问。

    “有点妨碍,我会告诉你吗。”关m耸耸肩,脑袋绕脖子转了二百五十度,眼见周围一圈剧组倒下去了三分之二。关m又正了正嗓子:“话说回来,小程是不舒服……不,是入戏没缓过来么。”

    谭岳避开了关m的疑问,反而询问他进度:“您今天还排他的戏吗。要排的话我不妨碍您,我就围观。”

    “你腾云驾雾大驾光临,一句话放倒了这么多人,各个儿生死未卜,我还能拍吗。”

    袁凭冒了口气表示自己还活着,坚定立场、义无反顾地强调自己神经粗壮,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就被谭岳吓倒。他上下牙床敲了敲,捅捅谭岳小声问他这算是开诚布公、光天化日了吗。

    谭岳觉得好笑:“这事儿又不是见不得人。您说是吧,关导。”

    关m有些凝重地盯着处理伤口的程鹤白看了一会儿,见他垂头敛容,背光阴影投在他身前很长。关m转而对谭岳说:“你们自己过得下去过不下去关我鸟事。我闲吃萝卜吃多放屁,也只管我戏好。”

    这与时俱进的适应力,这先进性,这觉悟。谭岳顶了一下关m,捏了捏凌青原的手。

    “原来我这么长时间都在跟你的‘那啥’对戏。隔山打牛能量传导,怪不得我天天都}得一身鸡皮疙瘩。”袁凭口胡斜眼儿,表现出对谭岳满满的恶意。

    谭岳微笑着请他把“那啥”是“哪啥”说清楚。袁凭抖了抖鸡皮,很羞耻地吐出了男朋友三个字。缓了几口气,他又怨念道:“我回头和他搭就想起你,还能不能让人好好演戏了。”

    谭岳早先从没发现袁凭嘴这么不怂,真叫人……讨厌。

    “行了。我之前没留意小程的状态,是他演得……怪好的。”关m打断了旁边两人诡异的斗嘴,回归主旋律:“进度不赶,能赐你半天假。不,主要是我这剧组,起不来的都得叫救护车了。”

    谭岳心道他本色出演能不好吗。不过口头上还是谢了关m,转身弯腰凑在凌青原耳边问:“需不需要抱你走?”

    “扶我……一下。”

    谭岳握着他手传给他力道。凌青原慢慢站起身,五指紧紧嵌在他五指缝里。两人和导演组和袁凭,还有周遭一片挺尸打了招呼,先离开了片场。

    关m看他们远去,问袁凭:“刚才有什么不对吗。”

    袁凭反问:“有什么不对。”

    关m猜袁凭是故意跟他模糊三观,于是咬了一口舌头:“行了行了,装死的都一边死去。我这儿不是太平间棺材铺。”

    第94章 九十四章

    就在“谭岳鹤白是真爱,《斗击》片场秀婚戒”的消息通过微博蔓延至bbs,乃至正儿八经的网络媒体、电台频道、见诸报端,消息所到之地卷起狂潮之时,当事两人置身事外地回了家。

    谭岳牵着凌青原的手推门进屋,被家里的光景惊呆了。所有窗帘都是拉着的,昏暗无光。一切反光体都被盖上了一层布。谭岳想他得有多绝望,才会做出这样的事儿,让自己陷在黑暗里,看不见自己。

    “没事儿……体验人物性格来着。”

    谭岳一阵绞痛,想他哪里是体验,是拍戏揭开了他的创伤,身与心的分裂以及掩埋了太久的抑郁因子在抬头。一个人的大屋子里装着亲人的记忆,青原的记忆,现在的身份与爱人的模样。不能问他是谁,这答案,谁说得清楚。

    谭岳没有改变家里的布置,只是坐在沙发上,让凌青原正对自己跨坐在双腿上,双手环抱着他。凌青原感觉他胸腔腹部温热,揽着他肩头,以为他是要亲热。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吗。”

    凌青原不知他意欲为何,顺着他声音的引导翻阅自己的记忆:“大学。”听见谭岳叫他说得更细一点,凌青原闭上双眼,稍微费了些脑力用放大镜去寻找蛛丝马迹历历往昔。

    “表演理论课上,有一个男生和我搭话,说之前在校园里见过……是综合楼前我给他指了路。”

    谭岳吻了他以示嘉奖,又笑着问他什么时候记住那个男生名字的。

    “老慕跟我说,一个奇谭的谭山岳的岳的男生是好演员胚子。”

    谭岳咬了他下嘴唇,表示这个答案他不乐意,不过看在他实话实说的份上勉强可以接受。舔过他唇角的青痕又问道:“那个记得谭岳的人是谁?”

    凌青原微微仰头迎合他若即若离的嘴唇,轻轻说道:“凌青原。”

    谭岳未置可否没有吻他,而是让他重心倾斜,横抱他来到钢琴前面放在琴凳上,掀开琴盖问道:“表演技巧课后,空荡的排练室里你总会弹的曲子是什么。”

    凌青原犹疑地试奏了一小段,问谭岳是不是这一首。后者点头,在他旁边坐下,让他弹完。时间太久全谱指法早已丢光,凌青原根据乐曲模糊默了一段旋律,克莱斯勒的爱之悲。奏了不过小半阙,凌青原罢手推说忘了。

    谭岳依旧侧身给了他一个奖励和附加的深吻。片刻唇分,谭岳起身拉开窗帘,并除去了落地镜墙上的遮帘。骤然明亮的屋内让凌青原没有来得及适应。

    谭岳站在厅中央,伸手示意凌青原过来。后者困惑地照做,走过去握了他的手。谭岳摸着他的脸,解开他的上衣不住地端详:“拍戏受的伤,你看,还不知道疼吗。”

    凌青原条件反射去看镜子,镜子里的青年目之所见几处很淡的青紫,眉目面庞轮廓分明而略有愁容,长手长脚身材更偏高挑。注视了一会儿程鹤白,凌青原便想别开脸。

    “你要是分不清楚,就把一个当大名,一个当昵称好了。其实叫什么名字完全不要紧,都是你。不是符号外在赋予你内涵,”谭岳重新拥抱凌青原:“我爱你,也不是因为你叫做什么。”

    “再问你,那个有关于谭岳的全部记忆的人是谁。”

    “是我。”

    “镜子里面,拍打斗戏满身是伤的人是谁。”

    “是我。”

    “向谭岳求婚的人是谁。戒指,谁叫你摘的。”

    “……是我。”

    “既然都是你,完完整整为什么要硬生生割裂开呢。”谭岳再一次把凌青原带到镜墙前,面对镜子站在他身后搂他的腰,让他不时能看见自己亲他的嘴,亲他后颈肩膀和裸露的后背。谭岳感觉怀里的人愈加放松,动作幅度也渐渐大起来。

    “宝贝,你就是你,完完整整的一个。咱不是肉联厂,别拆开来卖。”

    两人酝酿得正好,谭岳想顺势抱着他纾解自己月余没有和他在一起的寂寞。看见他身上的小伤,又舍不得急急火火办事,纠结是不是先该帮他处理包扎。两难之间,败兴的永远是电话。

    要是不重要的电话,掐了得了。谭岳看显示,太上皇。算了,掐不了。

    凌青原捡起谭岳掀开的原本罩在镜墙上的被单披在自己身上,不想和他在客厅上演疯狗的戏码,转头要去卧室。然而他听见身后谭岳接电话说了两句,决定驻足听下去。

    谭岳似乎早把他在和男人交往的事情跟家里说了,诡异的是,他居然很没头脑地直说那男人是凌青原。不高兴的谭父谭母看见公众传的消息,知道儿子和一个叫程鹤白的在一起,又秀戒指又秀恩爱,觉得儿子别是羊角风吃错药了。

    “压根就是一个人。”谭岳的语气像是赌咒一火车皮的胡萝卜:“回头带回家给你们见了就知道了。”

    凌青原直抽抽,心道这若见了的话更摆明不是一个人。凌青原哪根神经牵了一下,不是一个人吗?是一个人……才对吧。

    谭岳多加了一火车皮的胡萝卜,言之凿凿地说凌青原和程鹤白就是一个人,不是一个人他天打雷劈。结果电话不欢而散。谭岳走到凌青原身边,拥着他上楼:“这回我爸你爹他微妙的着力点不在我找了个男人,而是以为我有多个性伴侣。或者迷瞪了梦没醒。或者玩疯了脑残。甚至以为……咳,阴阳婚恋尸癖。”

    凌青原翻了个白眼:“这事儿是你的错,你哪能和爹妈这样说啊。”

    谭岳淡定道:“我和家里要么不说话,要么就说实话。你这般重要,我当然是说实话。”

    凌青原想想也觉得很梦幻,谭岳能和家里人说出“和一个名字上带方框,破折号两边有生卒的人在一起”这种话,还摆出一副这就是事实,不管你们咋想,要么接受,要么……来咬我啊的诡异态度。

    “我妈退休前是个大学老师,一节课八十个学生选修,只有百分之二的出勤率她都没哭,那半个人,只到了腿,脑袋倒在门外面睡晕过去了。由此可见她神经无比坚韧。”

    “我爸……唉,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信访局局长。见惯了上访的奇葩,老头子早就铁杵磨成针。他那韧劲儿比我妈反正有过之而不及。你见了就知道。”

    不管谭岳说的究竟是真是假,凌青原笑了,整个人都暖融融的。

    谭岳和凌青原隐姓埋名住在颐春花园的消息除了某些密友,没有任何人知道。大批记者本想去和庄堵谭岳,结果扑了个空。后来想到的办法就是去《斗击》剧组。

    谭岳决定暂时先做凌青原的助理,陪他拍完这部戏。两人赶到片场,不出意料地遇到了大批僵尸的围堵。他们的问题只有一个:网传谭男神和程小白在一起是真的么是真的么是真的么!

    谭岳和凌青原从两边车门下来,绕过车走一起,肩并肩牵着手。不用开口,众多记者的眼睛已经饥渴地泛着绿光,打雷闪电地一通拍照。

    “我本来想选一个好一点儿的日子对公众公布。场合再正式一点。”谭岳侧头贴着凌青原的耳朵:“比如你生日。”

    “捡日不如撞日。算算日子也差不了几天。”凌青原偏头扫过,几乎要贴上他唇角。

    当众接吻!记者要被他们旁若无人的举动雷得大小失禁,这两人居然坦荡赤裸不加遮拦到这个地步!雷得忘了按快门……呆若木鸡的记者同志们目送当事人进了片场,嘈杂声腾空而起一浪高过一浪:

    “刚才的观众福利谁照到了,谁照到了,谁照到了!”无限回音高分贝。

    进了场凌青原变身成工作小超人,立马去更衣化妆。谭岳晃悠到关m身边,戳了戳他:“你片场外面好多人,可得把他们拦住了,别叫他们坏了拍摄。”

    “把你扔出去,让恶狗分食。我看行。”关m觉得谭岳做演员的时候还算正经,这怎么一不上台了,人也变得不上台面。开口刺他说:“你就没正经事儿做?”

    “我最近打烊歇业,主演我都不要何况龙套。关导您别想压榨我。”谭岳摆明立场:“我就是给我家那口子做助理的。省得他一根筋,入了戏再出不来了。”

    “闲人和恶犬不得入内。谭岳我看你怎么就那么讨厌呢。”袁凭一边扣着袖扣,一边逛荡到关m和谭岳这边儿。昨天《斗击》剧组众多工作人员,深受暴风骤雨的洗礼,背过气去的若干人已经在补缴欠费的三观之后重新活过来。

    “谁叫你是单身狗打光棍。”

    袁凭还想跟谭岳吵吵。谭岳没理他,转头看见凌青原出来,迎了几步,想牵他手,忍住了。

    袁凭凉凉:“祝愿天下有情人都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关m摸了摸鼻子:“又不生小孩儿,兄弟也能搅基。”

    因为昨天那段最后超越剧本的发挥,还不知道能不能要。关m让程鹤白和袁凭把两人对打那一幕再重拍一遍。开了机的关m就不跟谭岳闲扯了,而谭岳也因为关注凌青原的表演,理都不理别人。

    袁凭挺好意地问程鹤白:“能分清戏里戏外不。”

    凌青原深舒了一口气,点点头,示意没问题。他想昨天谭岳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他了,“我”就是“我”,完完整整一个。自己现在要扮演的是庄弘,戏中角色。

    用热情去演戏和把自己代换到戏中人物去,终究截然不同。热情来源于演员,是演员有意识用主观能动性地去操纵自己适应角色,是分得清界限的全情投入。把自己代换成戏中人物,哪怕演得好,也是模糊了边界,走火入魔。

    收放自如。凌青原听他说。还听他说口头传道授业风一吹就过了,为了让凌青原时刻铭记,谭岳很没有节操地用双人运动加以论证。

    谭岳看到凌青原这回的表演,终于舒了一口气。

    关m看出来庄弘前后的差异,人物塑造差不离,但演员精神状态的差异挺明显。一幕过了他让俩演员休整,又随口和谭岳唠上了:“你给他灌了什么药,治病救人,专管入戏太深。”

    “治病根,包准药到病除。”谭岳当仁不让,转而又吐槽关m对演员精神虐待。

    “有虐待么,我眼拙没看出来。而且我选择演员,除了合适能演好,还默认他得进去出得来。不过你要说程鹤白入了庄弘,”关m摸了一下光溜溜的前脑门:“我之前也挺惊诧一个年轻演员,不说演得感同身受,至少挺到位。”

    谭岳哼了一声,没把亲身经历者给说出口。只听关m又在打探程鹤白演技是不是谭岳教的。关m说程鹤白身上有那么点儿科班的味儿,匠气又不太明显。结论就是人不可貌相,也不能听信街头传言。

    “你真不打算给我跑个龙套露露脸吗,来都来了。”关m话题奔逸的速度十分惊人,又想着免费从谭岳身上顺道捞一把。

    “哪里呀。我现在真是在主内。况且我心肝都给你使唤了,知足吧。”

    关m满口二十八颗牙被他酸掉了,心里念叨这谭岳原来可不是这样的。关导一整天漏风嘴,到头都没开口再跟谭岳说一句话。

    谭岳也不避讳,他在剧组所有出口的话,都跟长腿似的飞速传播。当天门户主页的头版头条是:“谭岳为真爱甘心主内,跨年龄性别可不可为”。这一回,普天下都知道谭岳真跟程鹤白在一起,他之前工作转型的声明里头,那个“长久稳定的终身伴侣”就是小他十岁,曾经和他搅过恶闻,被包装且人品演技受质疑的程鹤白。

    “男神,这不是真的吧。太掉价了。”类似哭号甚嚣尘上。

    “男神,你爱了就爱了吧,有什么关系,回来嘛。”类似泣血恳求随处都有。

    “男神,你玩死我们了,这一回是真的还是假的,给个信嘛。”还有类似的风中凌乱。

    收工之后两人回家,谭岳在厨房帮凌青原打下手,问他有没有感觉特别甜蜜。凌青原说要是谭岳来操刀端勺他会更甜蜜的。谭岳立刻洗了手,站在凌青原身后握着他操刀端勺的手,表示想要什么来什么。

    “你一步步有预谋地绑架了你的粉丝和坊间口舌。从转型开始,再到一句‘甘心主内’,就像是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对全世界说‘让不让我们在一起,同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不让,我就死给你们看’。”凌青原回身吻了谭岳:“你是拿刀架在自己的演艺生命上。”

    谭岳手往下摸,掀起他匝在裤腰里的衣摆,伸手从下往上摸着他的腰背与胸:“以退为进,我又不是要真死。我只是想和你比比,谁的名声能更香。”

    谭岳故意要把出柜的炮火都揽到自己身上:“对了,我回头发一个微博,就说我主动勾引你的,用尽了十八般武力。”

    “你还想怎样。”凌青原按着他手不让他乱跑:“我之前没接到戏是前经纪公司落马的客观原因。你为咱俩关系淡出也就罢了,你何必自黑出言报社掉到井底,陪我从天坑底下一点一点往上爬,有意思吗。有必要吗。”

    “胡说。我们没谁在天坑底下。”谭岳手顺着他裤腰缝隙往下探,既不去解他腰带也不去解他拉链,特别享受地伸手在衣料与躯体的夹缝中间摩挲:“顶多碎了几块儿,要重新拼回来。”

    “咱们都被公众啊舆论之类玩得太久了,时不时也该玩玩他们。”

    谭岳说到做到,当天就把一张厨房做饭的自拍和一盘子炭色不明物传到微博。并且备注自己为了做好一个称职的助理,正在努力获得做饭技能。微博转发量过亿。

    之后每一天,谭岳都陪凌青原去片场,明目张胆地做助理照顾他。收工回来用过晚饭,凌青原不是琢磨《斗击》台词,就是对着镜子磨演技。谭岳百般无聊,刷一通海天bbs,照例收割主流风向。中评负评偏多,中肯凭渐长。

    谭岳例行公事地登上微博,为广大人民群众茶余饭后又贡献了一则养料:“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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