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为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两人站在原地,很快被宾客包围起来,又融入了喜气中。
    小指峰的内堂,桌上的烛火跳跃,将整个房间映得温暖无比。
    红木纸窗上映出一个纤细美丽的影子,青铜香炉生起袅袅烟舞,屋中的小chuáng里传出
    均匀的呼吸?索萦望着刚刚满月的女儿甜美的睡颜,幸福地笑了笑,便起身来到门边的香炉前,对着软垫跪了下去。
    古小蘑本yù推门而入,却见索萦拜起了菩萨,以前她可从未这般虔诚过。当下好奇心起,躲在门外偷听起来。
    信女索萦,拜求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若得实现,信女一定登门还愿。
    她拜了几拜,表qíng甚是虔诚,这才接着道:一愿,天衍派能够发扬光大,师父师娘,百年长寿,事事如意称心。二愿,丈夫莫轻远与小儿莫小河,小女莫小溪身体安康,永远幸福快乐。三愿三愿
    古小蘑听了不禁好笑,这丫头当真已为人妇,净想着丈夫孩子。若是她,定要把自己名字也加进去,一起幸福快乐才算。
    三愿,师姐古小蘑早日与郁琉相会,他二人能够百年好合,永不分离。
    触到门上的手指顿住,古小蘑站在门外,夜色有些深了,将她瘦弱的背影掩埋起来。一切都那么安静,只有寒风chuī过的呼号声。
    门终是被敲响了。
    古小蘑将脑袋伸进来,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我来看小溪啦。
    索萦招呼她进了屋,表qíng却不甚自然。mei
    古小蘑却似没瞧见一般,从怀中掏出那个拨làng鼓,放到婴孩旁边逗弄。只可惜莫小溪显然也同哥哥一样,对这玩具不是十分感兴趣,只是流着口水啃她的手指。
    她眉头一抽,郁闷地自己玩起来,拨làng鼓一摆一摆,发出清脆的声响。
    师姐?
    嗯。
    索萦收拾着孩子的衣物,状似无意地问道:已去过昆仑山了吗?
    拨làng鼓的声音蓦地停了,古小蘑顿了顿,笑道:还没有。
    嗯,今年的初雨来得有些晚呢,索萦站起身,给小chuáng中的婴孩整了整被子,古小蘑垂着头,看不见一丁点表qíng。
    师姐?
    嗯。
    这样的对话又重复了一次,古小蘑仍是没有抬头。GUI
    倘若倘若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傻萦萦,若有需要帮忙的,早就找你啦,师姐怎会跟你见外。
    你见外了!索萦突然激动起来,都过去这许多年了,能试的法子都试过了,你却因为那些流言蜚语,不肯回天衍
    我就是要忙着找法子啊,古小蘑站起身,似乎不愿再多谈,你再吵嚷,小溪就要被你给吓醒啦。
    她刚刚走到门边,却突然被一双手臂锁住,湿热的感觉透过衣衫渐渐蔓延开来。
    你原来喜欢过大师兄的吧!索萦紧紧搂住她,哽咽道:我知道的,一开始我就知道到现在我仍是觉得我抢了你的幸福,
    古小蘑闭上眼,嘴角弯起一个笑容。
    傻萦萦。她叹道,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亲了,仍是说哭便哭,也不嫌丢人呢。
    你一定要幸福她埋首在她的乌发里,一定
    她弯起眼睛,悲伤一闪而逝。
    好。
    古小蘑安抚好索萦,前脚刚迈出门,便见月下一个挺拔的身影站在不远的地方,正是莫轻远。
    她忽觉颈中一阵温热,掏出那颗引水明珠,只见碧蓝色的珠子中间散出一阵红光,上面隐隐现出一个北字。
    三日内,北方必定有雨。古小蘑心中一喜,不便再耽搁,只想偷偷地溜走,岂料莫轻远没有回头,扬声轻道:又要去了吗?
    古小蘑顿住,只好应了一声,向莫轻远走过去,手中还握着那颗引水明珠,便讪笑道;若无这颗引水珠,我就惨了。
    每年的初雨,得天地之jīng华,集众生之灵气。莫轻远淡淡地道:这是个古老的法子,却不知是否真的灵验。
    我也不知。她微微一笑,土地爷爷说,因为没有人坚持过十年。
    可你坚持下来了。
    莫轻远侧过身,看她站在小指峰的悬崖边,衣衫随风轻扬。
    距那场天地浩劫般的一战,整整过了十年。世人都在追问龙神的下落,便不得不提到古小蘑,于是所有的目光都对准了她。她不会御剑会用妖法再也不是什么秘密,众说纷纭,事qíng一传开便走了样,古小蘑为了避嫌,便离开了夭衍,一面寻找复活郁琉的法子,一面行侠仗义,只有逢年过节才回天衍看看。
    十年,他和索萦早已成亲,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可她却没什么变化,脸色仍是苍白,个子倒是长了,多了些女子的窈窕,乌黑的头发一直垂到腰际,不知哪里听说来蓄发是一种许愿的方式,她竟也十年未修剪。
    现在便要去瑶池吗?quot;
    嗯,早些去早些准备。
    西王母倒也大方,不介意你去摘她的荷叶。
    她当然介意。古小蘑突然笑出声来,只不过每次都有绫罗姐姐相助,喏,就是送我引水明珠的瑶池小仙,还有那个什么西王母,不过是怕我拿轩辕剑将她的老窝端掉才那么大方而已。
    西王母自然害怕,天界没有人不害怕,也正因为玉帝顾及古小蘑手中的力量,这才没有继续为难天衍山。可自那一战起,古小蘑就将没有剑鞘的轩辕剑缠裹起来,背在身上,日夜不离身,却再也没有使用过。
    这怪不得她,想必每一次握着那柄剑,都会想起那般痛苦的回忆,看着深爱的人在眼前渐渐消失,那种感觉再也不想经历了吧。
    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大伙都以为不可能的事qíng,她却真的找到了郁琉,在昆仑山巅,那个神圣的地方,一块美丽的冰将郁琉的身体封存其中。于是她便到处去求灵ròu还原的法子,终于感动了昆仑的土地仙,告诉了她一个古老的方法,那便是用新鲜的瑶池荷叶,去接每年初雨之水,集齐十年,当用得此jīng华将灵ròu合一。
    十年,她真的做到了。
    可是
    小蘑,若这法子
    师兄。古小蘑突然打断他,回眸一笑,不用替我担心,好好照顾师父师娘,还有萦萦和孩子。若十年无用,我便坚持二十年,若二十年无用,我便坚持四十年,直到他回来为止。
    莫轻远一怔,她的笑容那样纯粹,让人感受不到分毫勉qiáng。
    早就知道她是这样的女子了吧,当年的逐仙会,她在他身前,没有回过头,他却仿佛已经看到了她眼中的神采飞扬,那么倔qiáng,说走便走,说不爱便不爱,半分留恋也没有。想不到这样一朵洁白的花,过了十年,仍然如此坚qiáng地盛放。
    路上小心。他似是释怀了,淡淡一笑。
    古小蘑点点头,眨眼便消失在漆黑的天幕中。
    总是会有这样的心qíng,看着她的时候,微微带着些遗憾。似乎骨子里有个自己那般羡慕死去的郁琉,看她在大把美好的年华中,为了那个男子苦苦支撑,却仍然能绽出这样明朗的笑容。
    但已经不可能。
    因为她是古小蘑,也因为他是郁琉。
    换了谁,便再也不会有这般惊天动地的爱了。
    初chūn的天气还有些寒冷,小镇一如既往地安静。huáng老爷子说了一下午的书,着实有些累了,喜竹伺候着他回家睡下,便自己一人出来买些菜果。
    她拎着竹篮,经过一处狭窄的小巷,突然便有一块石子丢中了她的腰。喜竹哎呦一声,回头却见几个小孩在她身后,笑得不怀好意。
    小骗子!为首的一个孩子嘲讽道:跟着一个老骗子!祖孙都是骗子!我爷爷才不是骗子,我也不是!喜竹怒道,捡起一个石子便丢回去,却没有打中。
    你们骗人!还说什么仙女!就是骗子!
    我没有!
    那你说仙女什么样子!
    仙女仙女姐姐喜竹结巴起来,她
    说不出了吧?为首的孩子又捡起一个石子,朝她丢去,小骗子!
    喜竹委屈地扁起嘴,靠在角落,从菜篮中翻出一个皱巴巴的布制娃娃,宝贝般地摩挲着。
    为何会说不出来?
    或许是因为她根本从未见过那救了整个小镇的女子。
    那时只是恍惚记得,爷爷带她匆忙躲进地窖,手中的娃娃被刮坏了,整个脑袋几乎掉下来,她又惊又怕,结果晕了过去。直到她被人从地窖中抱住,隐约闻到淡淡的茶香,还有一个灰色的背影,她的头发那么美丽,长长的直到腰际。
    仿佛有一只温腻的手擦去了她脸上的黑灰。
    然后待她醒来,便看见了身旁完好无损的娃娃!爷爷说,根本未见什么人拿过那个娃娃,它又在那么短的时间变回了原样,自然是那个姐姐做的,那个仙女姐姐!
    喜竹没有骗人啊少女眼圈一红,便要滴下泪来。
    小骗子!小骗子!孩子们又捡起石子,准备向她丢去。
    喂!这么多人打一个?!
    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喜竹猛地抬头,却见昨日在茶馆喷笑的红衣男子站在他面前,眸色极浅,看起来妖异非常。小孩子们一哄而散,她有些害怕地站起,向后挪了两步。
    你,你是谁?
    红衣男子没有回答,或许他收起了那副顽皮的表qíng,剑眉星目,看起来是相当英俊的。喜竹微微红了脸,见他突然双手一叠,恍然道:你是昨日茶馆里的那个小丫头!
    喜竹顿了顿,突然别过头冷哼:你若也觉得我是骗子,就冲我丢石子好了。这小姑娘人不大,脾气倒倔qiáng,颇有几分她当年的影子。天尧登时来了兴致,蹲下身道:老子相信你,你说的仙女姐姐老子认识的。
    当真?!喜竹刷地站起,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你?一你没有骗我?老子犯得着骗你这样的小丫头吗?天尧站起,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望了喜竹一眼,低声道:过几日老子便要去见她了,你若不信,大可跟着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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