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娇娘很是不解,怎么会让周向荣来负责安全。

    “陛下对大伯不是……为何会让大伯来负责秋猎的事?”林娇娘困惑地问,坐在廊下扇着风,边上冰块散发出凉意,却依旧不让人觉得凉爽。

    周瑾吃过了冰镇的西瓜,道:“也许陛下有另外的打算。”他将瓜皮丢到一边去,对林娇娘道:“这件事,你就不要多关心了。前些日子又几家商户投上门来,你可有什么打算?”

    林娇娘一下子就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力,皱着眉说:“并没有什么值得一看的,都是些普普通通的商家,做的生意也并不出奇。你若是想庇护一二,接纳了也就罢了。”

    周瑾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另寻他路去。如今家里面也不缺钱,没有必要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与商户多加往来。商人逐利,都有利欲熏心之辈,牵涉到家中就不好了。”

    林娇娘含笑点了点头,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情来:“你可记得之前,送回来的那批银子?前些日子,我派人去了一趟泉州,在当地找了一家出海的船队入了股。”

    她这样说,周瑾惊讶地问:“你就那样看好航海之利?”

    林娇娘想着大航海带来的百倍利益,忍不住点了点头,贴着他的耳朵细细地说了说。

    周瑾顿时就陷入沉思当中:“这些事你可以旁人说过?”见林娇娘摇头说没有,他立刻就道:“那暂时也不要与别人说了。”

    他沉吟着,陷入自己的思绪当中。

    林娇娘却一下就捕捉到他的情绪,压低声音问:“你可是想着将这件事告诉陛下?如今朝中虽说安稳,但毕竟已经是百年王朝,土地兼并频发。如今风调雨顺,又多有工坊才不至于民不聊生。但再过几十年,土地越发地集中到高门大户的手中,国库收益日少,民众手上也没什么钱的时候,若有天灾,就是一场大动乱。”

    她刚刚说到这里,还未说出为什么要航海的事,周瑾就一下子盯住了她。

    那样的视线太过锐利,让她忍不住战栗,下意识的看向周瑾:“怎么了?”周瑾压低声音说:“这些话以后休要当众说。”

    他快步走过来,将她抱在怀中,亲密地抱着她坐下,在她耳边低声说:“这短短几句话,将一个王朝兴盛到衰落的过程说得清清楚楚。这样的本事可不要让人知道了。本场虽说不禁止女子读,但那些酸丁腐儒却依旧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若是知道了你有这样的本事,只怕口诛笔伐少不了许多。”

    “这些事原本也与你无关,就不必再多说什么。你的日子若是过得不痛快,我心里面也难受。”

    林娇娘了这样的话,心里面却更加难过起来。

    若是在后世,这样的话明晃晃的都写在历史上,但凡有心之人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但是在这样的年代,却都是有识之士才能发现的真知灼见。最重要的是这样的真知灼见,根本就不可能从一个女人口中说出来。

    这样的认知才是最让她难过的事情。

    难道就因为女子的天性,就让人觉得,女子没有了思考的能力吗?

    她一下子沉默下来,立刻就被周瑾发现了。他低声在她耳边说:“心里面不痛快吗?但是这样的事情,是现在的局势所决定的。不能改变大背景,就不要做出头鸟。”

    林娇娘慢慢地点了点头,双方默契地将这件事揭过。

    但周瑾还是问了问航海之利,林娇娘也给他讲了讲世界各地互通往来可以得到的东西,更着重说了说南洋之地肥沃的土地以及丰厚的矿产。

    冥思苦想了很久之后,周瑾却最终还是没有将这样的事情告诉给皇帝。对他来说他关心这个帝国,但是在这个帝国之前,却先还有自己的小家。

    林娇娘对这些一无所知,她因为不能随意说话而在心中烦闷了一些时日,就惊讶地发现了一个大消息,却一时不敢确认,将这件事情瞒了下来,决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再说。

    秋风渐起,夏日终于完全过去。树木的叶子渐渐开始变色,褪去了夏日的苍翠,开始带上丰收的金色。炙热的风也开始渐渐带上凉意,一场雨过后,笼罩了京城一个夏日的炙热终于消失,天气变得凉爽起来。

    林娇娘也褪下了纱衣,开始换上棉布的衣裳。

    银红取了新衣送过来,笑眯眯的对她说:“郡主今年的衣裳真是漂亮,这样的花色,婢子是断然难以想到的。”

    原来,林娇娘今年在裁衣服的时候忽然有了一个念头,同样的衣服做了三件,唯有上面绣着的花不同。从最初的花瓣微张,到华美的盛放,最后花瓣半凋,同样的衣服演变出了一个季节的变化。

    银红原本还嫌弃这样做衣裳是不是太过敷衍了些,,等林娇娘说起这样的衣服其实是一日之间更换的时候,方才知道了这样的衣服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般心思,当真是巧妙又可爱。

    唯一的问题在于,普通人家还真是学不来这样的做派。就算是有这样的巧思,也没有这样的财力。

    更不用说配衣裳的首饰也要格外不同,想到其中需要的钱财,就更是让人望而生畏了。

    银红道:“若是婢子自己,是断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这样的衣服,做一件已经是极好的了。”

    林娇娘笑道:“这样的衣裳,也只是图了个巧,算不得什么。你还未见过那金丝银线绣出来的百蝶花图,裙摆上只见金光灿灿,细细看去方才知道其中的巧妙。”她感叹道:“这样的衣服浪费的不仅仅是钱财,还需要绣女费尽心思才做得出来。比起来,我这个已经是简单得多了。”

    银红了不由咋舌,笑道:“这样的事,果然不是婢子这等愚钝心思的人能想得出来的。郡主也不愧是宗室血脉,连这种事都想得到。”

    林娇娘笑道:“你这般莫非是在取笑我太过奢靡不成?若是以前简简单单应付过去也就罢了,但如今身份不同,却不能这样轻忽。”

    她的脸沉下来,幽幽的叹:“毕竟如今已经是郡主,若是衣裳穿得差了,只怕会被人认为不受宠或是家中钱财缺乏,不知道又要生出多少事端来。”

    银红了,连忙安抚两句,好容易将话题转了过去。

    给周瑾也另外做了衣裳,只是男子的衣服向来款式要少许多,只在衣料上多花了功夫,裁剪出来的合身又不束缚,让周瑾也是脸上喜笑颜开。

    唯有私下说话的时候,才含笑对她说:“我记得以前你还给我做两件衣裳,如今,都不见你动针线了。”

    林娇娘下意识地嗔道:“我们这样的人家哪有指望当主妇的动手来给你做衣裳的,偶尔给你做个荷包扇套,也就罢了。”

    周瑾心道,可是连荷包扇套这些日子也不得见了。那话却不敢说出来,就怕说出来了,林娇娘一生气,真的什么都不做了,那他才是真的心里面不痛快了。

    恰在此时,林娇娘似乎有些犹犹豫豫的想些话想对他说,周瑾却一时没有注意到,只是压低了声音说:“陛下点了我去秋猎,只怕你还要给我收拾两件骑装出来。”

    林娇娘的心思一下就被转开了,当即笑道:“早就被你备下了,只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故而没有拿出来。不过如今要跟着去秋猎,只怕还要多备两件。明日我就叫了人进来裁,你且到时候等着穿就是了。”

    果然在秋猎开始之前,周瑾就收到了来自林娇娘的好几件骑装,笑眯眯地打包了一同送过去跟着他秋猎了。

    秋猎之时,林娇娘并未跟过去,在家中一个人独守。等周瑾走了没有多久,她就悄悄地叫了大夫进来,细细给自己诊了脉,再三确认之后方才确定了消息,自己已经有孕两月有余。

    心头一下子涌上酸涩与喜悦混杂的情感,让她无法确定自己的心情。

    捂着肚子,她忍不住想自己居然要做母亲了吗?两辈子以来,这样的感触对她来说都是头一次,格外新奇而不知所措。

    云姨娘在家中第一时间就得知了消息,急急地张罗着要给周瑾送信过去,将这个消息告诉他,让他也跟着高兴高兴。

    但是却被林娇娘制止了:“如今夫君正在秋猎场上,得了消息也不能立刻赶回来,何必平白让他分心。只是等他回来,将事情告诉他也就是了。”

    话虽如此,但林娇娘却越发急切地期盼着周瑾回来,将这样的喜讯与他分享。

    这样的期盼当中,秋猎的消息却不紧不慢地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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