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何夕愣了一下,用手捂住肩头,朝身后两侧的行尸各开一枪,然后瞄准了地上的尼奥,一枪打在了尼奥脑袋上。

    “金大哥!”

    行尸越来越多,金何夕再次举起枪,精神恍惚地点了一下谈诗,然后立刻移开,瞄着正在挣扎的卡娜,而卡娜身后钻出来好几个行尸,脸颊一下就被咬掉了!金何夕没有必要再开枪,他看见另一个女孩艾米丽灵活地向前跑去,他射了一枪,也不知道打中没有。

    金何夕和谈诗站在一起,看见了越来越多的行尸,也看见了从天启号上下来的陈言等人。

    队友来了,金何夕全身松弛了下来,或者说,他觉得能置身事外了,他眼睁睁看着大家跟行尸殊死搏斗,看着大家走向他和谈诗,此刻他觉得这一切都陌生至极,像是跟他无关,像是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

    另一个世界和眼前的一切交织重合,他看见铁子扶着他走向天启号的绳梯……

    层林看遍,有风吹过。

    ……

    一条小河边,河水哗哗流过,斯坦利扑哧扑哧喝了几口水,然后灌满了水袋,刘完和凯文则在包裹着装有原料的箱子,于慧正在给金何夕检查伤口,只是她毫无办法,只能让他减少一些疼痛而已。

    如果是手脚被咬,当机立断地砍下被咬的肢体或许还能存活,可是肩膀和背后,谁都没有办法。

    “金大哥,对不起,我……”谈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亲眼看见这一幕,根本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

    金何夕微微摇头,他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此刻他看起来很平静,傻傻地看着眼前的涓涓小河,一言不发。

    这里是巴西北部,距离委内瑞拉不远,即便那些巴西人知道他们的方向,也要一天才能追过来,更重要的是,他们发现这里很安静,暂时不必收到行尸的骚扰。

    于慧给金何夕简单处理一下,然后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拥抱了他一下:“对不起。”

    “你尽力了……”金何夕依旧看着小河,轻声道:“我也尽力了,都不用道歉。”

    “金大哥,你别灰心,等我们到了阿尔法岛上,医疗组能救你!对,我们现在就回去!”谈诗要拉着他起来。

    金何夕一动不动,也没有去看谈诗,只是伤口被这一扯动,微微皱眉。

    “陈言!高贝贝!你们来帮帮我!医疗组一定能救好金大哥的对不对!”谈诗拉着他,怎么也拉不动。

    “诗诗,”金何夕喊了她一声,也许是疲惫极了,竟被谈诗一下拉倒在地,他吼了一声:“够了!没用的!”

    “对不起,对不起……”谈诗哭红了眼,难过地看着金何夕。

    ……

    入夜,缕缕细风吹过,小河边的空气比树林里要好很多。

    为了防止被人发现,他们没有继续赶路,天启号上的能量还能维持三四个小时,差不多能坚持到马瑙城,这次人少能量也不足,他们只能选择深夜时航行。

    此时他们正在养精蓄锐,只是气氛很低沉,之前每个人都找借口来和金何夕说上几句话,认识的不认识的,也有谋面不久的凯尔,像是某种意义上的告别。

    每个人都明白这种含义,但是谁也不会说,因为太残酷。

    谈诗跟金何夕认识的时间并不是最长的,但是这一路的相处下来,她发现了这个男人身上的很多优点,没想到他会在自己眼前被行尸咬了,她心里无比自责,她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挽回他的生命,哪怕只是减轻他的苦楚。

    谁都清楚阿尔法岛的医疗组还没有医治好过被病毒感染的行尸,一个先例都没有,即便有他们现在也无法赶回岛上,如果明天能汇合吉米他们,最迟也要两三天后才能返回岛屿上,到那时,金何夕还能坚持住吗……

    这只是谈诗一厢情愿的想法,但是现实却是,金何夕越来越虚弱了。

    一个小时后,陈言决定出发前去马瑙城,尽管夜里航行很冒险,但是留在这里更危险,艾米丽说过那帮幸存者在追击他们,结合种种迹象来看,如果真的碰到那些人,他们这十几个人是没哟什么胜算的。

    “你们走吧,我留下,反正在哪都一样。”金何夕拒绝了陈言的搀扶,他头上冒着虚汗,斜斜靠在树上,虚弱不堪。

    谈诗立刻道:“不行,我一定要带着你走!”

    陈言坚持要把他抱上天启号,金何夕猛然抓住他的衣裳:“连这点空间都不给我留下吗!别羞辱我这个快死的人了!”

    “金大哥……”谈诗泣不成声。

    陈言任由他拽着自己,看着他道:“你从黄山上把我和胖子、可可救回到山谷家园,我甚至都没有好好地谢过你……”

    “如果……”金何夕喘息道,“如果是因为这个,你大可放心,放下我吧……”

    陈言:“我是说,就算是死,我也会选择死在亲人和朋友身边……”

    “陈言你……”谈诗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说这些!

    “都无所谓了,走吧……”金何夕萧索地走向天启号,谈诗赶紧上去搀扶。

    几只手电在夜空里照了照,天启号顺利地飞行在夜空中,想在诺大的雨林中凭着感觉飞向马瑙城并不容易,还要提防可能遇到的敌人,他们连手电都不敢多开。

    天上有闪闪的星星点点,四架天启号错开航行,好在噪声不大,省去不少麻烦。

    陈言操纵者天启号,于慧和谈诗照顾着金何夕,都有些沉默。金何夕抬头看着夜空,长久地凝望着星空,像是在追忆着什么。

    良久,金何夕轻声道:“你相不相信,也许……他们真的能找到,一个适合人类居住的星球……只是我,等不到了……”

    两个女人完这句话,心里的酸楚可想而知,遑论金何夕他自己了。

    陈言沉默着,夜色中只有天启号的低鸣声,此时他说什么都不重要了,他并不多了解这个男人,只知道他救过自己的命,那就足够了。

    “你有孩子吗?”陈言问道。

    “有过一个女儿……她妈妈很漂亮,她也很漂亮……如果她活到现在,应该十岁了……”金何夕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全家福,喃喃说道。

    “哦——”谈诗伤心地险些晕过去,只是紧紧握住了金何夕的手。

    金何夕看她一眼,轻轻笑了笑,说起女儿他满眼都是幸福,连着虚弱仿佛也减轻了不少:“我没什么遗愿,你们等会下手的时候要果断一点。”

    天啊,为什么会这样!

    于慧接过他的照片看了看,再也不忍心说些什么,他们明明已经找到了阿尔法岛,为什么还要遭受这种生离死别!如果可能,她希望永远不要出来找什么该死的原料!永远不要再来这该死的原始雨林!

    “不要伤心,也许我们还会在另一个世界相见……”金何夕停顿片刻,看向陈言,“我和小边救下你,一定是上天的旨意,你不用为此介怀……”

    金何夕想起那天的事情来,如果不是那个叫木的男人,也许他根本不会发现陈言他们。

    陈言一怔,眼睛里涌出一抹泪光,你明知道自己死期将却还在安慰别人,哎……

    “好了,我不啰嗦了,你们一定要把我当朋友!”金何夕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陈言,终是疲累地不再说话。

    “会的,当然会!”谈诗和于慧安慰他道。

    陈言知道他那一眼是什么意思,那是让他下手时不用心怀愧疚……

    半个小时后,谈诗发觉金何夕没有了气息,她死死抱住金何夕,抽泣不已。

    其他人发觉了这边的情况,都是黯然的很,没多久,高贝贝提醒陈言是时候了……

    是呀,是时候了,生死别离,可是难以说再见,也许他们真的会在另一个世界相聚,希望他在另一个世界里能找到自己的女儿,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在一起……

    老金,原谅我吧!

    陈言拿出了刀子,却始终难以下手。

    “不要!”谈诗有些失去了理智,拒绝让陈言刺向金何夕的脑袋。

    陈言叹了口气,暂时没有下手,只是示意于慧注意着点,结果于慧怨恨地看他一眼,那意思是你真狠心下手。

    陈言没有解释,继续操纵着天启号,远方的星星忽闪忽闪的,像是在为逝去的人哀悼。

    两个小时后,他们到了记忆中的马瑙城,郊区的别墅还在,之前设置的防护也在,这说明他们的危险少了几分,在降落后,陈言和于慧将尚有余温的金何夕抬了下来,自然也有人看着他,毕竟这是大家的栖息地。

    天启号还是引来了一些行尸,劳累的众人还是要派人巡逻和侦察,沉默了许久的铁子看了看金何夕,带头走进了院落里,然后刘完和苏尔曼也跟了过去,他们要清理隐患,其中的愤怒或许会转嫁到行尸身上,谁又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呢。

    凌晨时分,夜空中突然传来一声低呜,那是谈诗的声音,当她看见金何夕怒睁着双眼张开嘴巴时,谈诗亲自把刀插进了金何夕脑袋……

    今夕何夕,不过又是别离,人间多少词话,都说不好人生的萧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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