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血洗净伤痕。裂影瞬斩,送君最后一程。
    正文
    好强的力量!
    一个不留神,赵啻贤整个人便被厄赤罗法尔击飞出去,狠狠地撞在殿门右侧的乌黑巨柱上。那是一种陨石坠落般的巨力,几乎要压得每一根骨头都折断开来。换作是其他人类,这样的强击早就会粉身碎骨。咬着牙从地上爬起,他这才发现,那根屹立了亿年的柱子居然被自己撞出一圈隐隐的裂纹!
    “嗡——”
    赵啻贤感觉到了,几乎没有什么风压被刀刃裹挟着一同吹来,但就是这样才使赵啻贤胆战心惊。在那千钧一发的瞬间,他将所有可以操纵的基因力量集中到双腿双脚,如一只青蛙般灵巧地跃向殿内——他的头颅是擦着灭魂王刃的刀锋与其错开的。
    那柄刀是那么奇特。明明感觉不到任何能压与能量波动,在贴近它的一瞬间却仿佛被人攥着喉咙一般,压抑得喘不过起来。刀刃挥斩而过,居然没有掀起一丝风来。这不是掀不起风,而是它已经到达了一个相当可怕的速度,悄无声息,划破空气。
    好险!
    再回首看去,灭魂王刃已然深深地劈入石砖之中,居然是激起一圈蛛网状的裂纹。一刀斩下,殿外所有石砖皆朝天撅起,如平地而起的无数丘陵,煞是壮观。
    突然,一道迅白的影子闪过,模糊了血丝密布的双眼。赵啻贤忙运起刀锋一挡,才将直直地劈斩而来的灭魂王刃挡下。即使这一次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使用了最为稳固的迎敌姿态,却仍被这一击打得向后飞速退去。腿脚即使扎牢,被整个人向后退去,铁鞋一路竟掀起殿内的地砖,拖出一条狼藉。
    “为什么要如此执着地坚持?”
    厄赤罗法尔紧盯着他的双瞳,还在不停地向前加大压力。
    呼哧,呼哧……
    就快要到极限了……
    不行,不能失去控制,绝对不能在这里……
    赵啻贤的额头上冷汗暴涨,一双眼珠仿佛也在出汗,渗出淡淡的血水,汇聚成一条又一条小河,纵横交错,与浑身的冷汗一同倾斜而下。他以双手攥着啻之龙刃,横在面前,脸绷成了一块钢板:“因为……我绝不能让你继续为害生灵……”
    “砰。”
    施加在剑上的力量陡然加大。赵啻贤再也抵抗不住,再一次被打得向后飞去,狠狠地砸在王座后方的屏风上,将那以金丝编织的屏风砸出一个大窟窿。
    “我危害宇宙?哈哈哈,我危害宇宙?”
    厄赤罗法尔笑着,却又哭出两行清泪,哭着哭着,却又笑了,像个受了刺激的疯子敞开双臂,浑身都在猛烈地抽搐。
    “你等先辈践踏我王座的国土,借援助之名对我父皇下手,这不是比强盗还阴险吗?口口声声说我们涂炭生灵,你又有什么资格?”
    赵啻贤拨开掩在面前的屏风碎片,眼神甚至不曾在那栩栩如生的针织绣上停留一刻。他冷冷地看着厄赤罗法尔,那双赤红色的双瞳如同两颗裂变中的原子,迸裂出狂妄,又迸裂出无助,痛苦,又是从中迸裂出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悲哀……
    他为什么会有这种眼神?之前与他的交锋中,啻之龙刃并没有探测到任何答案。
    等等,啻之龙刃……
    赵啻贤挪动眼珠,厄赤罗司仍一动不动地矗立着,如一尊雕像。他微微闭上双目,不再当无谓杀戮的观众。此刻,仿佛天地之间,唯有二人,上演着你死我活的角逐。
    “咳咳……”
    他倚刀缓缓站了起来。啻之龙刃的光辉依旧是如它沉稳的内涵一般,从不夺目地闪烁,却透露出一股深厚的底蕴。
    而今天,这柄刀将会成为整场战役的关键。
    “多说无益。领死吧!”
    厄赤罗法尔冲上来了。灭魂王刃的能压骤涨,瞬间碾得十步之内所有地砖碎成了花白的粉末。这才是灭魂王刃的真正力量!能压场内的压强也在霎时间暴增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激荡起连绵不断的烈风。
    风抽打在脸上,就似用刀尖剜上去一般,每一次都快要扯下一块肉来。
    啻之龙刃,给我顶住啊!
    赵啻贤抱着必死的信念,迎风而上。股股黑流随即盘旋缠绕而起,如无数头黑龙腾空而上,将整柄刀刃裹挟而起!天地间万物皆尽失色,这一刻,只有黑洞般的黑光与烈阳般的金光争相夺目,向四面八方散发出强大的能压!
    泽沙尔的眼泪被吹干了,她无法相信,经历过千军的践踏,赵啻贤是怎样做到仍保留如此强大的力量的。帝龙独立团的将士,甚至包括那些仙兵们,都为之惊慌失色!
    只有一种解释,他动用了铠甲全部的后备能量。
    啻之龙刃,你会怪我吗?
    瞬息之间,仿佛已是逝去万年。啻之龙刃的湛蓝色光芒点缀,如同星空一般,绽放出最幽邃的美。
    ……-
    能为驾驭者耗尽最后的能量,是我的最高荣耀。
    ……
    哈哈,谢了。
    愿来生还能有幸,继续……当你的主人。
    谢谢。
    “轰!”
    滔天的能量炎在两柄利刃相撞的瞬间激荡而起,向上,向上,金辉与黑影相映,缠绕出谜一样梦幻的光彩。这能量炎化作一道尖锐的光,击穿了仙王殿的穹顶,继续向深空冲去,比天更高,比星辰更高。
    那一瞬间,赵啻贤看到了,厄赤罗法尔终于敞开的心扉。神之视角再一次俯瞰整个世界。万象一切,尽收眼底。全部都看到了。
    灰白的影象,烙印着宿命的温度。
    那是二二六七年,风起云涌的一年,黎明重生的前一年。就在这一年,整个宇宙对大犬座的正义之战到了倒计时的时刻,最后一颗遭受大犬座殖民迫害的星球即将宣告全线解放!这一天,已经接连解放下十五颗星球的老一代仙王厄赤罗德加不顾文臣武将的劝阻亲临战场,与星际联军一同督促这最后一战的结束。
    深红的天空,如血一般恐怖。五万仙兵的最前方,是仙王厄赤罗德加身披坚甲,审视着这支军队。年轻的王子厄赤罗法尔同样是威风凛凛,英气逼人,每个将士看上一眼,心中都会涌起澎湃的战意。
    今日一战,势必彻底剿灭大犬座!
    “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慢,不怕延误战机吗?”见姗姗来迟的灰星军队队长与天空中的战舰,厄赤罗德加的眉头微微一皱——他向来对星际联盟,或者说星轮帝国没什么好印象。
    “路途陨石错杂,让仙君殿下见笑了。我们这就开始进攻吧。”那灰人摘去帽子,满脸赔笑地连鞠数躬,这才让厄赤罗德加闷闷不乐地抬起了头。利剑出鞘,五万仙兵在战舰群的掩护下,向大犬座所占据的最后一处城市发起了攻击……
    “吾王!城中大犬座的兽兵比先前数量大很多,生物兵器也十分强劲!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罗法尔,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解围!”
    甩下一句话,厄赤罗德加带领着剩下所有的仙兵,向市中心发起了攻击。
    那一战,极其惨烈。即使是通过对方的记忆再现,模糊的血肉,翻出的内脏,掉落一地的大小肠,也依然令人见之作呕。
    但是,仙王座还是胜利了。厄赤罗德加带领着剩余的数千兵将从城中凯旋而出,向着仙兵驻地的方向走来。在那里,厄赤罗法尔与灰星联邦舰队的指挥官早已待候多时。
    “父皇!”
    他欢笑着向他的父亲迎去,向凯旋而归的将士们迎去。却没发现,一柄精悍的短程狙击枪,已然瞄准了厄赤罗德加的头颅……
    “砰。”
    “叮当……”
    一枚四方的血孔贯穿了厄赤罗德加的头颅。他缓缓向后倒去,神情仍是那样的疲惫,祥和,双目中残存着的温柔犹在闪烁,仿佛下一秒,就会伸出双臂,将自己的皇儿抱起……
    不,已经不再可能了。
    “父皇!父皇!”这个视角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厄赤罗法尔扑在他的尸身上,冰冷的铠甲,再也传达不出脉搏的回答。舰队随即倾斜下弹雨,无情地收割着仙王座将士们的生命。察觉到不对的仙兵将领连忙派人掩护好遗体,开始组织反击……
    在丢下一地尸体后,舰队扬长而去了。空中的战舰对地面的步兵,本就没有任何悬念。傍晚,仙王座的援军抵达了。在万军相拱中,一代仙王的灵柩缓缓合拢。葬礼与加冕同时进行。夜幕下,高戴起皇冠的厄赤罗法尔攥紧了拳头。
    ……
    “我一定要让星轮帝国,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可是,你又如何知道那名指挥官是大犬座蓄谋已久,插入联军内部的潜伏者?
    你又如何知道,你坚持了三十年之久的战争,是一场错误的战争?
    你又如何知道,你所屠杀的罪人,根本便不是罪人?
    给我醒过来!
    忍着能压场中那千斤的压力,赵啻贤抽出左手,悄悄地将刀锋处那一缕亮线般的蓝光收入左手手心。
    能压场如火般炙烤着铠甲,令每一个细胞都忍受着极其痛苦的煎熬。但是,为了整个宇宙的光明,也为了仙王座无辜平民的光明,这一切,必须结束!
    强忍着撕心裂肺的剧痛,赵啻贤抬起左臂,不顾铠甲被扫成焦黑的碎片,被剥去,也不顾肌肉被撕裂开来,殷红的血水在高温的蒸发下化作迷乱的薄雾,他硬是伸出五指,按在厄赤罗法尔的额头上!
    这一刻,天地再一次鸦雀无声。
    他在做什么?厄赤罗司的眼中布满了吃惊,他揣摩不出赵啻贤这样做的目的。
    只见那湛蓝的光芒如最纯净苍穹凝聚在水中一般,缓缓沁入厄赤罗法尔棕黄的额头之中。天地间,一切肆虐的金光顿时消散无形,如同它瞬间出现时那样,倏然收拢,只留下遍地狼藉。厄赤罗法尔痛苦地捂着头,有一些东西……有一些试不出来的东西在脑中翻涌……
    那是什么?杀死父皇的人……
    原来,我一直都是错的吗?
    “当嗡——”
    灭魂王刃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橙黄的刀刃还在缓缓往四周传递出光,照亮所及的一切。
    就像它本应该的那样。
    成了!,
    看到厄赤罗法尔痛苦的神情,赵啻贤心头一喜,身躯的疲惫感也顿消全无,涌入一种难以言表的慰藉,如沙漠中的一泓清泉,滋润干渴的一切。结束了,终于……都结束了。殿门之外,仙兵们窃窃私语着,他们不知道自己的王怎么了。帝龙独立团的将士们则洋溢着喜色,不用说也知道,赵团长那绝对稳啊!
    厄赤罗法尔停止了颤抖。他匍匐在地上,两只手几乎是在攥着头颅。
    “厄赤罗法尔,请面对错误的一切吧。大胆些,不要总是去回避。”
    泽沙尔缓步走上前,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道……
    她也知道,这个曾经被自己欺负的,阳光,善良,而富有责任心的王,本性并不坏。
    三十载战火,终于要落下帷幕。
    真的是这样吗?
    他的身躯剧烈地抽搐起来。右手顺势一抄,便攥紧了灭魂王刃。他开始站起身来了……
    不对。
    “泽沙尔小心!”
    察觉到不对的赵啻贤忙一把将泽沙尔推开。果然,下一秒,哦不,或许在一秒之内罢。灭魂王刃的刀锋便擦着泽沙尔的脑袋刺出,截下一缕嫩绿的发丝。赵啻贤再看向厄赤罗法尔,便再也淡定不下来了。他咬紧着牙关,根根青筋显出,如虬龙般盘在脸上,狰狞而恐怖!
    再仔细一看那双眼瞳,原本是火一样充满生命力的赤红,此刻居然似两潭血水,充斥着令人汗毛倒竖的猩红!
    仙王座人的双眼天生就是红色的,这样细微的区别常人并不区分得开。但赵啻贤可以,在此刻强化视觉下,他看的一清二楚。
    “别想蛊惑我!这场战争我没有任何错,错的是你们!”
    他到底怎么了?
    来不及思考,灭魂王刃裹挟着冲天的能压扫荡而来。不敢硬接下这一击,赵啻贤绕开那雷霆而下的刀锋,发动全身基因战甲剩余的力量,抓住那孔武有力的右臂。厄赤罗法尔收刀不得,奋力扭动起来。那种疯狂简直不像一个战士,更像是一匹被猎网束缚的恶狼!
    那是……
    赵啻贤的目光,停留在厄赤罗法尔脖颈处。
    它很小,只有葡萄大小,却如宝石般通红。几条细细的血丝探出,缠绕在厄赤罗法尔的脖颈上,与那绷起的青筋相连接。那是一个小小的血球,随着脉搏微微鼓动。
    是寄脑!
    迷雾中笼罩的一切,瞬间变得明朗。一场旷世大战,令多少生命家破人亡?大犬座的余孽,它才是始作俑者!
    糟糕……
    突然感觉到心中一阵熔岩般的热浪翻涌,赵啻贤只觉得万柄尖刀刺入心中,掀动起钻心的绞痛。不行,你这家伙,绝对不能……
    “哧。”
    灭魂王刃的利锋,刺入了赵啻贤的腹腔。
    可是,赵啻贤并没有倒下。泽沙尔,也没有因为担忧而呐喊出来。因为她看到,在前一秒,那双猩红的眼睛悄然觉醒。
    “嗯?”
    厄赤罗法尔想抽出刀来,却被赵啻贤伸手拽住。他看到,那五指在瞬间覆起一层乌黑的角质,化作骇人的利爪。
    “哟,赵小子被欺负得太厉害,我也不能坐视不理啊。”赵啻贤抬起了头。骇人的面具俨然重现于面颊之上,而这一次,在面具的顶端,多了一簇小枝!
    细密而规整,黯淡而不失尊贵,配在这面具上,竟显得犹如王冠。
    “你说是不是啊,蝼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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