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了几日的天,今儿个终于转凉了。

    日光倾斜,街道行人三三两两,道路边的梧桐渐渐变黄,衬出几分萧瑟的凄凉。

    沈灏的心情,一如这秋风瑟瑟中的落叶,怏怏地在半空中打旋。

    眼见到了姚家,禾生挡着他,义正言辞道:“王爷,送到这就行,你快回去罢,尚大人们还在等你呢。”

    出门前,因为东林灾情的事情,梅中集结了朝中几位老臣,与平陵王府相商事宜。

    本来不应该出府的,他惦记着禾生回家的事情,请了半个时辰的假,偷偷溜出来的。

    “那我……”他顿了顿,想起明日不得空,改口道:“后日一早来看你。”

    禾生点点头,“我等你。”

    沈灏想起什么没交待,回头道:“如果宫里的嬷嬷太严格,你就跟我说,这些日子在家待嫁,吃的穿的我都让专人送来,实在不习惯,就搬回王府,我去跟礼部那边说说。”

    禾生笑,“好了啦,我是回自己家,有爹娘照顾,我不会不习惯的。”

    沈灏心里空空的,小坏蛋,她习惯,他却不会习惯啊。

    禾生看着他落寞离去的背影,忽地出声喊住他:“王爷!”

    沈灏眼睛发光,回头正欲朝她奔去。

    转身却被她抱住了。

    禾生眨着眼睛,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捞起他的手,置于胸膛处:“王爷,这里会想你的。”

    他所碰的地方,是她的心。

    沈灏欣喜,弯腰揽过她的腰,凑上去狠狠一顿亲吻。

    这么多天望不见她,他会想她想得发狂!

    禾生几乎被他吻得喘不过气。

    王爷真坏。

    恋恋不舍离了她的唇,这次他是真的要回府。

    走三步停二步回头望一眼,禾生站在大门口朝他挥手。

    唔,本来她一点都不难过的,甚至有些欢喜,毕竟她又可以回娘家和家人在一起共度时光了。

    可,现在,被王爷这么一搅,她却觉得有点沮丧。

    拍拍脸,晃晃头,她想,不能这么脆弱,将来她可是要照顾王爷的人呢。

    平陵王府的人昨日就已通知姚家,说禾生今日会回府,早就备好一切事宜。

    对于女儿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嫁给沈灏,姚爹姚娘觉得很是欣慰,之前将禾生嫁给卫家,姚爹姚娘一直自责,觉得是自己识人不清,才断送了禾生一生的幸福。

    现在好了,苦尽甘来,他们家的女儿,是个有后福的。

    王爷虽是天家之子,可与旁的皇家世族纨绔子弟相比,完全不一样。

    不敢说以后,至少现在看来,姚爹可以拍着胸脯说,除了他这个当爹的,就只有王爷,这第二个男人对禾生最好最体贴了。

    对此,姚晏表示不服气。

    所以当他得知禾生在遭遇了天家嫌弃后,峰回路转,忽地又被接纳,还被封为侧妃时,姚晏虽是喜悦,却有一点生气。

    不为什么,就因为他觉得,凭什么天家想做什么就作甚,他姐姐是个货物吗,可以被人这样递过来递过去的?

    禾生回府时,姚晏闷在房没出来。

    姚娘一眼看穿姚晏心思,这个儿子年纪小,容易意气用事,而且很多时候,想法都是奇百怪站不住脚的。

    家里好不容易有喜事,可不能添晦气。

    姚娘打发了姚晏出府,让他街上读。

    原话是这样的:“你出府凉快凉快,脑子清醒了再回来。”

    一味的溺爱是行不通的,偶尔的教训是必要的。

    姚晏捧着就往街上去了。

    禾生在房没找着姚晏,姚娘随便编了个理由。

    中午吃过饭,翠玉服侍禾生歇下。禾生翻来覆去的,脑海里有困意,却怎么也睡不着。

    不在王府的日子,竟然这么漫长,才过了半日,竟像是已经半月。

    院子的外墙边,几个训练有素的黑衣人,瞄准了府里交接的时间,快速进了院子。

    小竹林里,沈茂愁眉不展,踟蹰几步,回头问卫锦之:“要不……算了吧……”

    卫锦之甩开他的手,横眉冷对:“殿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难不成你要反悔么?”

    沈茂悔恨至极。

    因着卫家的事情,他心有愧疚,那日见卫锦之抄佛经,嘴一快,就说了句“有什么心愿尽管提老子一定为你办到”。

    当时说完,还有种义薄云天的豪情感,毕竟是他的第一门客,偶尔讨好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现在想起来,沈茂恨不得去撞墙。

    他定是脑子抽了啊,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卫锦之是谁,从小到大变着法最会折磨他的人啊!

    沈茂几乎都要哭了,认命道:“就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一定要把人送回去。”

    幸好今日二哥被那帮老臣子缠住,暂时没有闲工夫去姚家,而且姚家没有设防,也没有派兵把守,宫里的教导嬷嬷,要后日才到。

    说起来,倒是个掳人的大好时机。

    卫锦之看了他一眼,“我还不想惹上麻烦,你大不必担心。一个时辰后,我定将她完完整整地送回去。”

    他的目光愈加寒冷,朝篱笆外扫了扫,示意让沈茂走人。

    沈茂不放心,回头交待:“你可万别干出什么逾越的事,待日后我们大事一成,你想怎样就怎样,不要急在一时。”

    “知道了。”卫锦之不耐烦,负手踱步,朝屋里走去。

    沈茂隐在竹林里,并未真正走开。

    情字当前,难免乱了心智,他得在这盯着卫锦之。

    小木屋的装饰非常简洁,完全就是一般乡间山野人家房屋的风格。

    卫锦之朝榻边走去,目光触及熟睡中的人儿,原本阴寒的眸子,瞬间涌上万般柔情。

    从袖子里掏出一颗药丸,动作小心地喂她吃下。

    这药丸有模糊意识的功效,一个时辰内,她肯定醒不来。

    进屋时,他有过紧张,万一药丸失效,她醒来了该怎么办,她肯定会惊慌失措害怕至极。

    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当沈茂不经过脑子嚷出那句许以诺言的话时,他几乎第一时间想的,就是她。

    她就要嫁给别的男人,而他出于现状,无法阻止。

    他曾经想过和她琴瑟相鸣的种种场景,却没料到,最后竟要眼睁睁看着她和别人举案齐眉。

    他和她唯一有联系的婚也被皇家销毁,在她的生命中,她将完全忘记卫锦之这个人。

    他的手抚上禾生的面庞,轻轻喊了句,“娘子。”

    禾生沉沉而眠。

    卫锦之坐在榻边,全神贯注地望着她。

    他唯一能够冒险做的事,就是将她偷出来,理智告诉他,不能走这样的事。可,他实在憋得要疯了,一个时辰,是他给自己的一次放纵。

    他做不到赔上所有去抢她,万一失败,他连夺回她的资格都不再有。

    所以,这样就好,他能多看看她,就好。

    她的脸近在咫尺,他细细地瞅,双手情不自禁地扶她的肩膀。

    看了片刻,他横腰将她抱起来。

    她的身子,软软的,像是没有骨头一般。

    这是他第一次抱她,虽然迟了点,却足以让他铭记一辈子。

    屋右方的木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

    他将她放在椅子上,与她面对面坐着。

    禾生没有意识地昏睡着,卫锦之动了筷子,往她跟前摆着的碗里夹菜,语气宠溺道:“要多吃点,多长点肉,你太瘦了。”

    明知对面人不会有任何回应,他却怡然自得地聊开了。

    “天冷了,你要记得添衣,万不要冻着。遇到不开心的事,不要憋在心里,找你娘说说,或者自己躲着哭一场,这个世上没有过不去的槛,你要永远活得这么开心才行呐。”

    他提起茶壶,为她添茶倒水。

    “你可以爱他,可以为他生孩子,我不怪你,这是我的错,理应由我弥补。但是你记着,无论怎样,陪你走到最后的那个人,一定是我。”

    他放下碗筷,声音高冷而自信。

    “从我和你相遇起,你就注定是我的人。”

    他伸手挑挑她前额的鬓发,修长而白皙的手指从她的眉眼间轻抚,最后停在她的嘴唇上。

    指尖往里一抵,她的唇又暖又软,将他的手指头包裹住。

    她的睡颜美好明媚,像是梦到了什么好事,嘴角微微上扬,嘟噜着喊了句。

    卫锦之凑近,见她在喊:“——王爷,要抱抱……”她的语气缠绵娇嗔,完全就是恋爱中少女才会有的说话方式。

    卫锦之一愣。

    屋外沈茂喊:“一个时辰快到了,要把她送回去了。”

    “知道了。”冷冰冰的回答。

    他的视线重新探到禾生身上,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和嫉妒。

    忽地他起身,揽起她的双手,将她往身带。

    “我来抱抱你。”

    他在她耳边轻喃,声音陷入昏暗的光线中,落地无声。

    目光沿着她细长的脖颈一路往下,他一边搀扶着她往门边走,一边将她的衣袖往上卷。

    离门边只有一步之遥时,她的手臂光溜溜地露在外面,他伏身,在她的手臂上方,狠狠咬一口。

    几乎将她痛得要从梦中惊醒。

    “这是我的印记。”他满意地亲亲她的脸颊,“小阿生,等着我来接你。”

    ·

    姚晏气嘟嘟地往石桥边上去。

    风越刮越大,他穿得单薄,几乎冻得瑟瑟发抖。

    他生着闷气,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横竖就是心里不舒服,之前禾生出嫁卫家前,他也犯过一次这样的毛病。

    看啥都觉得不顺眼,觉得全世界都在和他作对。

    走到石桥边,还没过去呢,就见一堆婢子往外赶人。

    说是宫中贵人要在此观景,闲杂人等一律回避。

    这条道是往西敦街过的必经之道,这里不准走,那该往哪里走?

    姚晏心中本就有气,现在更是瞬间被点燃,翻开,大步朝前,一路之乎者也地念着贤者之,一路毫不畏惧地突破阻拦。

    他从小练武强身,虽不是武功高强,但应付这些婢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桥头上跑下来一个怒火冲冠的姑娘,戴璎珞穿粉衣,明明是生得一副童颜,偏生脾气大得很,神情骄横,眼睛鼻子都要挤到一块去。

    姚晏瞄了瞄,心里估算这姑娘的年纪,觉得顶多是和他同年龄的小女孩,怎么摆出这么大架子呢!

    东阳郡主手执鞭子,心里恼火极了。

    竟然有不要命的敢冲撞她!好不容易来了兴致,想要来石桥边赋诗作词,没想到竟碰到个不知好歹的,真是败兴!

    对面的少年以遮面,嘴里振振有词,她看不见他的相貌,骂道:“你不懂人话吗?此地禁闭,闲杂人等不准通过!”

    她说着,手上鞭子就要甩过去。

    说那是迟那时快,少年移开,一把凭空拽住迎面而来的鞭子,迅速将鞭子夺了下来。

    姚晏看了看手里的鞭子,牛皮握柄,钢炼条链,这要是往人身上一甩,估计得皮开肉绽。

    好恶毒的小女孩。

    他警告地一挥鞭子,朝她脚边甩去。

    东阳吓得往后一跌,摔倒在地。

    抬起头,正好望见少年俯下高长的身量,一张瘦削却棱角分明的面容突入眼帘,秀目灼灼,声色俱厉:“这条路是你家修得不成?竟不许旁人靠近,真是岂有此理!”

    平日若遇到这样的人,东阳非得将其碎尸万段灭其全家,才肯罢休。

    但今日她却看呆了眼,连反驳都不曾有一句。

    这人……长得有点像六哥哥……只是看起来,要比六哥哥年轻许多……

    “喂!站住!”

    姚晏非常不开心地回头,冷淡地看着仍然趴在地上的小姑娘。

    东阳冲他道:“你哪家的孩子?”

    ……孩子……这人倒是惯会提辈分,明明长得比他小,行为言语幼稚至极,竟反过来喊他孩子……

    半年不回望京,望京城的风气真是日况愈下。

    姚晏不理她,抄手在背,大步咧咧地离开了。

    东阳回过神,连忙招了一个婢子道:“去查查,刚才那人姓谁名谁,家住何处。”

    婢子领命,为姚晏默哀。

    哎,祈祷是个有权势家庭的少爷,不然,又得惨遭郡主毒手咯。

    翠玉一觉睡醒,发现自己竟睡了一个时辰,大惊失色,连忙跑进房喊禾生。

    王爷交待过,不能让姑娘午眠太久,容易伤身。

    进屋一看,禾生正睡得迷糊,翠玉轻喊了几声,见没有反应,只得将她摇醒。

    禾生从梦中醒来,觉得这一觉睡得太过漫长,口里乏味,让翠玉去厨房拿些脆皮酥饼。

    翠玉一走,她从榻上走下来,一扯动手臂,阵阵疼痛突袭而来。

    捞了袖子一看,不得了,竟有个大印子。

    仔细一看,好像是个牙印?

    禾生摇摇头,这个时候王爷正在府里与人商议事情,哪会跑到这里来,再说了,他就是跑过来偷瞧她睡觉,也应该是亲亲她,怎么会舍得咬她呢?

    她盯着牙印发呆,恍惚间觉得好像刚才的梦境中,有人一直在她耳边说话。

    莫不是睡迷糊了?

    翠玉拿了点心进屋,禾生赶紧放下袖子。

    若让人瞧见了,肯定要大惊小怪地叫太医来看,一叫太医,王爷肯定也会被惊动。

    禾生拿起酥饼轻轻一咬,唔,应该是她在梦中魔怔了,自己咬了自己一口。

    ·

    宫里教习嬷嬷来的时候,沈灏也跟着一块上门了。

    禾生在院子里学规矩,教习嬷嬷道:“大婚当日,丑时一刻侧妃娘娘就得早起,一直到夜晚戌时送入洞房,期间参拜受礼,为避免尴尬,新娘子除了晨起的早膳外,不得进食。”

    这是为了防止册封过程中出恭方便,故此定下条款。

    皇室的婚礼,总是繁琐而冗长的,渡过这一天,才算修成正果。

    教习嬷嬷又道:“今日便从禁食开始。从现在开始,之后的五个时辰,娘娘需坚持住,不得进食。通过了,再进行下一项。”

    不得进食……也就是让她只喝水么!

    好艰难的考验。禾生可怜兮兮地望着旁边的是蕊,是蕊摇摇头,这个没办法讲情的,皇室大婚,都是这么过来的。

    沈灏正好踏进院子,禾生见他来了,看到救星一般,上前捞他手,小声求助:“王爷,我不想饿五个时辰,不让我吃东西,简直比死还难受。”

    沈灏拍拍她的小嘴,“说什么死字,不吉利!”

    禾生吐吐舌。

    “刚刚我都见了。”他将她搂得更紧些,轻声安慰:“实在熬不住,我偷偷送东西来,你尽管吃,小心不要让他们发现。”

    禾生瞬间被安慰到了,甜滋滋地往他怀里蹭。

    第一天顺利通过,紧接着,第二天,禾生忽地发觉,嬷嬷让她挨饿,不是没有道理的。

    所谓人有三急,她的出恭时间一般都是固定在某个时段,而这个时段正好是到朝阳门受圣人册封的。

    昨日一要挨饿,蓦地慌了神,毕竟对于她而言,吃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今天反应过来了,有些懊恼。

    那么重要的场合,她不能出洋相。

    诚实向嬷嬷交待昨日偷吃的事实,嬷嬷倒不意外,反倒道:“第一天就能熬住的,我一般不太相信。闺秀金般,从小锦衣玉食地供着,突然断了口粮,肯定不习惯。第一天就成功,定是存在舞弊行为,我会要求其任意挑选三天,再饿一次。”

    禾生咽了咽,宫里的嬷嬷好狠啊,所幸她主动交代了,不然还要饿三天啊!

    实打实地饿了一天,到晚上入寝时,她几乎已经饿得头昏脑胀。

    姚家人心疼极了,去厨房传膳,膳食刚摆上来,沈灏就来了。

    众人自觉退出去。

    沈灏见她消沉的模样,连忙搂在怀里,亲自喂她喝粥。

    禾生向教习嬷嬷主动交代“罪行”的事,他早就知道了,因手底事情太多,白天不得空来不及过来看她。他想着大婚后好好陪她,所以愈加勤奋地办事,争取在大婚前将事情都办完。

    晚上来姚家一瞧,心疼至极。

    “小呆瓜,何必这么折磨自己。”他吹吹米粥,用嘴一碰,不烫了,才往她嘴里送。

    “因为我要做到最好。”她的声音虽然有些虚弱,但语气坚定,眼神烁烁。

    一勺勺地舀,根本不够吃,她端起碗,一口气喝个精光。

    吃得太急,一不小心,呛住了。

    沈灏轻轻拍背,疼惜道:“你慢点吃。”

    吃饱了,她所有的精气神全都又回来了。

    精神抖擞地往他脸上啵一口,壮志凌云地扬起脸,道:“我要做王爷最美的新娘子!”所以,为了不出差错,她得严格要求自己!

    沈灏笑得得意:“你已经是我最美的新娘子了。”全天下的新娘子,都没有他家这位美。

    凑过去又是一口亲,“王爷真会夸人。”禾生挨着他,神情认真道:“王爷也不能马虎哦,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等到了那日,我们定要做一对完美夫妇!”

    她脸上少有这样充满抱负的神情,沈灏拥她在怀,笑眯眯地道:“好,做完美夫妇,让天下人都嫉妒。”

    日子一晃而过,眼见就到了十五。

    经过这阵子的训练,禾生基本已经将该学的礼仪都学完了,她认真且不摆架子,嘴甜会疼人,教习嬷嬷临走前,将她大大地夸了一番。

    宫里回去的几位老嬷嬷,也对禾生赞不绝口。宫里人心浮躁,一平陵王的侧妃知礼数懂进退,被几位老嬷嬷夸得天上地上绝无仅有,反倒对禾生好奇起来。

    大婚是所有皇室内命妇的第一次正式亮相,以往大婚,多多少少会出现一些小状况,几乎很少有人能从头到尾不出一点差错。

    上次惊艳绝伦的大婚,还是景宁府王爷和王妃成亲册礼之时。

    景宁王妃完美拿捏住了所有场面,就连一向挑剔的尚礼寺,都无法挑出半点错漏。

    大婚前夕,景宁王妃前来探望,根据她自己的经验,将所有能记起的注意事宜,一项不落地,全写在纸上。

    德妃娘娘也派人送来亲自制好的护膝,并安慰她不要太紧张。

    姚家人变着法地鼓励她。

    禾生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放松。

    就像她和王爷说的那样,大婚那天,他们一定会是天底下最闪耀的夫妇。

    大婚当日,天晴,微风。

    望京皇城前,十里红绸铺满街。重阳门外围十重宫门大开,除却延福宫,所有宫殿檐角处系红丝带,远远望去,犹如天边朵朵红云汹涌而来。

    穿黄甲胄的士兵,从第一道宫门,一直排列到西敦街姚家门口。先行太监骑马而奔,总计六十六位先行太监,分布在迎亲路上,先从宣武门而出,至崇原街,高声呼喊:“请贵人移驾!”第二位先行太监得令赶往下一路段,依次交接。

    仪仗队从重阳门歌舞而行,浩浩荡荡,共一八十八位宫人。街道周围挤满百姓,纷纷伸长脑袋,皇室大婚,直系皇子宗族,才有此阵仗,着实难得一见。

    有的人起早贪黑,就为占个好位子。全城禁闭,迎亲所经街道,皆打烊闭店,朝中官员放假一日,此次大婚,俨然已成为全民盛事。

    此次大婚,虽是封侧妃,所用规格却是皇子正妃的待遇。

    禾生戴九龙六凤冠,贴珠翠面花,着一百二十对红锦腹鸡彩织云龙纹翟衣,腰佩织金敝膝,悬玉佩、小绶、大绶,脚踩青纻丝描金云龙滴珍珠舄二只,手执玉谷圭,全套礼服上身,竟有十余斤重。

    衣袍均是掐着她的身量而制,这样一套穿出来,往日娇小的人儿,竟透出几分天家的威严来。

    尚礼寺大宫女亲自在前引路,房门一开,禾生端庄地踏出第一步,等候多时的姚家人往里一瞧,看呆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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