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舒窈杀了人,被打入大牢。萧袭月看着郑舒窈扭捏挣扎着被抓走,心情并没有多少波澜。郑舒窈没有疯,她刚才只是发了狂。也就是说,她是清清醒醒地杀了他。若不是对他有爱,郑舒窈定然不会包庇那么久。当然,也是因为她当时不知道那黑夜里的男人就是郑橦。

    不管郑舒窈有没有爱郑橦,人已经死了,爱恨具成空。

    关于册立皇后之事,郑舒窈这一所谓“正妃”的障碍已经扫除,然而又有人提及,萧袭月母亲及外祖母都是入贱籍的奴才,出生不好实在不足以担当皇后之位!

    皇后之人选,必须是能匹配得上皇家的高贵之气的!当然,最怕萧袭月当皇后的,莫过于国公府!作为郑氏之母、萧华嫣、萧长文、郑舒窈的祖母辈,老太君可是与萧袭月苦大仇深!萧袭月当上皇后,他们还能落到好吗?何况,她还怀揣着可怕的秘密……

    萧袭月将周宇安置在了从前的平津王府上,招了大夫治了伤,可是周宇却一直不愿见她。心知他是爱美之人,萧袭月亦不强求,每次说话都隔着屏风。说不了两句,周宇便不说话了。

    “侯爷今日可好些了?”

    “回禀娘娘,侯爷也吃饭也喝水,但是总觉得好像没有生气,一心求死似的。”

    萧袭月挥退了下人。而今她也不宜常来看他,免遭人话柄。待他伤好些,她也不得不将他重新送回大牢。周宇聪明如此,应当知晓的。他恐怕本没有心思吃那些燕窝人参,只不过是不想与她添麻烦吧。他总是想得很周到。

    这么多年过去,周宇竟然还是个孤家寡人。是他的性子,注定了天生的孤寡寂寞。谁也走不到他心里,走不近他身边。可是他这样一个人,竟会为了名利变成陈太后的爪牙走狗,犯下那么多的杀戮。萧袭月一边想不透,一边惋惜……闻冬萱曾与周宇有过密切走动,或许她能知道一二。可惜,冬萱失踪,现在还未找到……

    这时,门外传来婢女的拜见声音。“参见皇上。”

    接着是秦誉的声音:“娘娘在里面?”

    “是的,陛下。”

    “……”

    萧袭月忙整理了脸上的同情之色,免得让秦誉瞧着心生怀疑不悦。这男人不吃醋,只吃人啊!她才转身,就撞上一堵硬邦邦的胸膛,脸上热乎乎的,被弹得后退了一步,又被一双长臂接住。

    “爱妃现在办事都要背着朕了?”

    秦誉话中带着别样的意味,调侃,又酸。

    “陛下风流倜傥、气度盖世无双,何须这般酸溜溜的往自己嘴里灌醋。”

    秦誉笑了一声,一点萧袭月的鼻子。“就你狡猾。”

    秦誉笑到最后,视线落在那间屋子,冷了冷。秦誉进去看了周宇,萧袭月并未陪同。出来时,萧袭月只见秦誉眉间有些许复杂之色,她亦看不透。

    周宇究竟和他交谈了什么?

    回宫的路上,萧袭月一直想着这个问题。秦誉说起了寻找锦夕、追捕秦壑之事,发现了些许线索,但是还是没有找到人。他存心要躲,找起来确实不容易。萧袭月没有将秦壑所说的,只有她登上皇后之位,儿子当了太子,做了皇帝,他才会交还锦夕的事。

    萧袭月扬了扬双眼,打量着低眉沉思的秦誉。

    他的侧脸那般好看,如巧夺天工的雕刻……

    萧袭月也想知道,究竟她所付出、所守护的这个男人,是不是也会同秦壑那般将她抛弃,会不会见异思迁。她想看看他的态度和表现……

    “秦壑可还与你说过其它的话?”

    秦誉冷不防的问了这一句,倒是吓了萧袭月一跳。

    “没有,他什么都没说。”

    默了一会儿,萧袭月问:“昌宜侯一定要死么?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饶他一命?他本性并不坏。”

    秦誉叹了叹。“他是陈太后第一佞臣,带人屠杀了秦宏、秦斗两府,又残害了那么多人,郊外那里荒坟,触目惊心。就算朕有意想要饶恕他,文武大臣、百姓布衣也不会肯。”

    他是不得不死。

    萧袭月心知是这个结果。“当日若不是他送古画来通风报信,恐怕陛下也难以顺利从胶东脱险。就不能网开一面吗?”

    “朕已经答应了昌宜侯,留他一具全尸,葬在城郊荒坟山一隅。”

    回到宫里,剑风与颜暮秋再探国公府已回来,正等着向他们二人禀报。他们还带回一个人——一白发苍苍的老妪!

    老妪身子枯槁,神情萎靡,双眼虽浑浊却并不糊涂。

    “禀告娘娘,这是从国公府密室里救出来的,似是老太君秘密关押的人质。”

    “她一闻我们是娘娘所派之人,便激动得要跟随来。于是暮秋便与剑大哥一起将她背了出府来。”

    老妪颤巍巍地朝萧袭月走进,双眼一眨不眨地瞧着她,渐渐泛上泪花,抖着双手激动得不能自持,但是却说不出话来!喉咙发出“吼吼”声。

    “你,认识我?”白发如霜,满脸皱纹依稀可辨往日风华。萧袭月瞧着老人,心头有种莫名的感觉。

    老人缓慢地点头,紧紧握住萧袭月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已经磨损了的精巧荷包来。光看那荷包的丝线,便能看出乃宫廷贵族之物,绝不是凡品,而且年头有些久了。

    萧袭月招来了太医看了看老妇,说是喉咙常年被阴湿之气所伤,哑了,调理些日子,或许能够再说话。

    萧袭月见与她投缘,便留下了她在宫中照料。这么老的一个老人家,被老太君关在密室里,应当是她知道着什么秘密!

    萧袭月派人去调查了老太君的身世来历,颇有些发现。原来老太君竟然是邻国西云大国的郡主,两国联姻赐婚,远嫁而来。老太君走了大半年才走到北齐,本是要嫁给一位藩王,无奈藩王竟突然病死,于是便赐婚给了当时十分得宠的郑国公。

    老妇与老太君年纪相仿,又怀揣着西云国的宫廷荷包,她们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萧袭月正思索着,便荷旭说:“娘娘,香鱼醒了。”

    香鱼上回受了重伤,这段日子都卧病在床。萧袭月去看了一遭,心下感叹。眼下冬萱生死未卜,不知何时才有下落。找到她至少还可以问问到底周宇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或者有什么转机。

    香鱼伤势好多了,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再过两月便能大好。看完了香鱼,江氏竟然领了郑旭升进宫来求见。要知道,眼下国公府与萧袭月的关系是相当的紧张,她在这个节骨眼上进宫来,当是十分不易的。

    锦夕失踪了,郑旭升这几月来茶不思饭不想,眼看人都瘦了一大圈儿!闷闷的对着银汉坐了一会儿。外头,萧袭月与江氏说了会儿话。

    郑旭升出来,江氏领了儿子打算告辞。江氏还是让丫鬟先领了儿子走在前头,自己走在最后,慢吞吞的,似有话要说。萧袭月哪能不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

    “江夫人与其为过去的事忧心,不如想想以后。”萧袭月目光落在在丫鬟搀扶下远去的郑旭升身上,“旭升这孩子本宫甚是喜欢,夫人教得也很好,不过他年纪尚幼,未来还需要夫人多操心。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该做的打算、该做的安排,还是早些做的好。”

    江氏眼睛倏尔闪过一抹惊恐,心知萧袭月是什么意思,渐渐泛上泪意。

    “娘娘慈悲,孩儿还小,望请娘娘再多宽限些日子。二爷早已浪子回头,悔不当初。只待国公府里事情再顺一些,时局再稳当一些,他便会坦诚、接受恶果。今日进宫来的目的,其实便是想转达此话,还请娘娘暂且饶过我们一马……”

    萧袭月倒是没想到郑二爷会主动说起这事。但看郑建宽对江氏的钟情、体贴,以及对儿子的教养,应当是改了。不过,罪孽便是罪孽,他害死了杨花村三百多口人命的事,是不争的事实!因果循环,种了恶因,就要食恶果。

    **

    登基大典越来越近,关于皇后人选的确立又出现了强烈的反对声音!应当是郑舒窈这事彻底激起了国公府的反抗决心,花了重金、调用了所有关系,抵制立萧袭月为后。

    早朝完毕,秦誉路拂了袖子,气冲冲地出了晁庆殿。陶公公小心伺候跟随着。

    “皇上,文先帝常言‘至刚易折,上善若水。’,说的便是那刚与柔的优劣势。皇上这般直接与群臣敌对,虽然气势上是至刚,无人敢奈何皇上,但实际上是杀敌一自损八百,实乃下策。”陶公公瞧着秦誉阴沉的脸色,忍不住小心提点。

    秦誉烦闷的叹了口气。

    “陶公公三朝老人,说得极是。但那些老匹夫实在可恶,朕说了不得再议,他们竟联合起来啰嗦,共同进退,拿自己的脑袋来逼朕!”

    秦誉哼了一声。

    “无论如何,袭月必须为后!”

    “是,萧娘娘必须是皇后,奴才也全心希望立萧娘娘为后。只是,眼下朝廷刚刚建立,皇上实在不宜过于与重臣发生冲突。这些重臣中,虽有些可能是受了别人嘱托办事,但有些确然是一根死脑筋的老大臣,全部处罪也不好。”

    这道理秦誉如何不懂,所以,他才心烦啊!现在刚刚登上帝位,朝廷庞大,大肆处罚不能稳定人心、不能立仁德之信。只有等他慢慢把这些老东西理顺了,过些日子把他们治得服服帖帖!

    “那依公公之见,何为上策?”

    陶公公瞧了瞧左右见没有耳目旁,才低声道:“依老奴之见,皇上可以采取迂回计策,先勿与朝臣正面敌对,转儿从国公府入手,只要抓到他们把柄,或者捅上几窟窿,疯狗挨了打、遭了疼,哪有不松口的?”

    陶公公见秦誉有兴趣,又说:“国公府年约百年,产业遍布北齐,更传言有老国公留下的金库,指不定有什么大宝贝。放在皇京里始终是个威胁,还不如趁机……”

    秦誉与陶公公商量完,心下已经有了计较。最近萧袭月正在调查她娘亲和外祖母之事,正好,一起查了……

    若是他猜想的事情调查出来是真,那,他的爱妃,才是真正的贵女。

    袭月的出生被人轻视、侮辱了这么两世几十年,若是能一堵众人之口,便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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