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克若有所思的看着祖祖米,心情澎湃起伏,他正面对一种全新的体验。刚才第一眼见到牢房里灰头土脸的祖祖米时,他并不喜欢眼前这个叛逆的孩子,虽然理智告诉他,这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应该得到起码的善待和怜悯,但努克打心眼里没什么触动,表面的和颜悦色完全是为了能够顺利完成村山树大人所交代的任务,然后全身而退,继续投入到自己真正关心的事业中去。

    要知道,村山树大人虽然日薄西山,但终究地位显赫,如果能得到他的赏识,必然对自己的前途帮助很大。同样道理,如果得罪了村山树大人,必将给自己轰轰烈烈的事业蒙上阴影。

    可是,通过了祖祖米的一席话,他觉得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就好像一颗正常的种子,虽然经过了整个寒冬的沉寂,悄无声息的埋在地里,但终究是颗种子,只要到了春天,给它温暖的阳光,充足的水分,它是会生根发芽的。

    努克此时就是这种感觉,他心底的感情正一点点涌出来,一开始是极少量的,慢慢的打开一个缺口以后,就是汩汩的冒出来。它完全没有公式可循,不受努克控制,努克能做的就是默默感受它带给自己的冲击。

    努克认真的、真正的回忆着自己当年怀抱这个婴儿的情景,虽然他当时工作很忙,本不应该在这些杂事上耽误时间和精力,但他还是很好奇的凑过来看了看自己的孩子。她刚刚降生,那么纯洁,那么柔软。努克不由自主的抱起了她,深深地注视着她,贪婪的闻着婴儿身上散发的淡淡奶香,这是生命最初的味道,原始而纯粹,世间再也没有其他的味道可以和它相提并论。

    那个时候,努克的心里是震颤的,和现在一样的震颤。他突然很想和这个婴儿多呆一会儿,可是总部的命令很快到达,他必须和阿西亚即刻出发,努克有些不情愿甚至有些恋恋不舍的放下孩子,这种感觉是非常奇妙的。随后,在忙碌的攻关项目中,努克很快就忘记了当时的感觉,充实的工作才是他习以为常的追求。

    可是现在,当年的感觉又重新回到了心中。这尘封多年的情感,像一座已经被憋屈了太长时间的火山,终于喷薄而发了。

    努克的眼角先是微微湿润,然后一颗颗泪珠钻了出来,最后竟嘤嘤得啜泣起来。

    身旁的阿西亚吓了一跳,连忙问:“努克,你这是怎么了?你不会被这个小孩吓到了吧?你不用害怕,”

    “住口吧,阿西亚!”努克打断了她的话。“阿西亚,请你仔细看看她,她是我们的孩子,身上留着我们的血。你却把她当成陌生人,甚至当成敌人。阿西亚,你真不配做个母亲,当然了,我也没有资格批评你,我更不配做个父亲。在祖祖米当年孤苦无依的时候,我们都没在她身边。在她今天朝不保夕的时候,我们又要责骂一顿以后再离她而去吗?对不起,我做不到。”

    阿西亚张大了嘴,她不觉得努克的话有多么伤感,相反,她认为努克疯了,自己是唯一清醒理智的獭。

    这时候,手电筒晃动着照在墙上,接着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和“谁在那里?不准动!”的吆喝。士兵们马上就要赶过来了。阿西亚抓住努克的胳膊,一边拽他一边说:“快走,士兵来了。等我们出去再讨论!”

    努克猛地甩开阿西亚,坚定的说:“你走吧,我不走了,今天,我就要跟着自己的心走一次,我要和祖祖米,我的孩子在一起。”

    “什么?”祖祖米和阿西亚同时惊呼,两只獭对望了一眼,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祖祖米实在看不懂努克,是他真正关心自己还是又有什么新的把戏?

    阿西亚气急败坏的说:“你这个疯子,出去再治你的疯病吧,你能不能清醒清醒?”

    努克平静的说:“我现在非常清醒,是你,阿西亚,你难道就不能不这样执迷不悟吗?你快走吧,即使你理解我,我也不希望你一同被抓,有我在这里就够了。”说完,推了一把阿西亚。在士兵们冲到拐弯处的一刹那,阿西亚终于撩起两条细腿,踉踉跄跄的跑了。

    三个士兵跑过来,不由分说,手持铁棍对着努克就是一顿没头没脸的暴打。努克是个典型的知识分子,虽然经他手计算的能量不计其数,但这直接挨在身上的动能还是很快就把他放倒了,满身满脸都是白色血液。

    祖祖米抓住牢笼大喊:“你们放开他,不准打他!”

    她的声音没人理会,除了努克,努克竟然从挨打的间隙努力冲祖祖米笑了笑。祖祖米愕然了,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等士兵们终于打累了,努克已经趴在地上起不来了。士兵们骂骂咧咧,像托一条死狗一样把他拖走。祖祖米瞪大眼睛看着,只见大片大片的血迹已经覆盖了努克全身,他活像一个白聊聊的木乃伊。

    一个士兵一把揪住努克的触角,端详了一会儿说:“我们是不是把他打死了?怎么气也不喘了?”另一个潇洒的摆了一下手说:“就算打死了,我们也没有责任。闯到这里来,本来就是格杀勿论的。”

    当他们把努克拖着经过祖祖米的牢笼时,祖祖米突然大叫起来:“爸爸,爸爸!你要活下去!”

    奇迹发生了,努克像通了电一样睁开了眼睛,他费事的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但是脸上满足的笑容将会永远印在祖祖米心里。

    努克费力的扬起烂面条一样的触角,想要够到祖祖米,而祖祖米也最大限度的伸长自己的触角,两对触角越来越近,就在要碰上的那一刻,被飞来一脚踢开了,周围立刻爆发出士兵们阴阳怪气的哄笑。努克失去了最后的希望,颓然倒下,再度被拖走,这次任凭祖祖米怎么叫,他也没有任何反应了。

    祖祖米重新蜷缩到墙角,感觉像做梦一样,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吗?自己居然有爸爸了?而且他这么爱自己,这么勇敢!老天在自己将要离开的时候,让自己对这世界又多了一分依恋,真是开了一个多么大的玩笑啊!

    门萨夫很快得到消息,努克居然偷偷溜进大牢里看祖祖米,图谋不轨。门萨夫暴跳如雷,很快查清楚这一切都是村山树这个老东西搞的鬼!门萨夫一不做二不休,把村山树以串通罪也投入了大牢。

    门萨夫现在心里非常舒坦,桔星转危为安了,那几只不话的獭也被关起来了,障碍似乎都被清除了。现在迫切需要的就是一个盛大的审判,把他的敌人一个一个的揪出来批斗,斩草除根的同时还能再立声威,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这一天在门萨夫的亲自督办下很快就来到了,地点就设在中心广场。

    广场上獭山獭海,大家都早早地赶来看热闹,他们里三层外三层的把审判台围了个水泄不通。为了让全民上下都受到深刻严肃的教育,会场特意安装了数万台高清数码大屏幕和全场环绕立体声音响,门萨夫要让祖祖米每一个颤抖的**,每一根抽搐的汗毛都秋毫毕现的显示在所有獭面前。

    在一片欢呼声中,头号叛徒祖祖米被首先带了出来。混杂在獭群中的托儿用事先准备好的西红柿、鸡蛋等使劲抛向祖祖米,周围的群众也感到莫名兴奋,跟着起哄,逮着什么是什么的劈头盖脸的朝祖祖米砸去。很快,祖祖米身上就五颜六色的了,像个调色盘一样被驱赶着往前走。

    工兵獭用齐腰粗的大铁链子结结实实的捆在柱子上。门萨夫坐在审判台中央,他先威严的干咳了一嗓子,周围唰的一下安静了下来。门萨夫对这种效果非常满意,转脸声色俱厉的问:“祖祖米,你暗通地球人,你可知罪?”

    祖祖米扬起小脑袋,一字一顿的说:“我没有罪。我爱我的妈妈,我永远不承认这是罪。”

    门萨夫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这还不叫有罪?我们桔星獭从不迷信这些爱不爱的蠢话,你不但自己去爱什么地球人,还回来到处宣扬,实在是可恶至极!”

    祖祖米不慌不忙的说:“门萨夫先生,首先一个獭不能因为她的感情而被定罪,你因为我心中的爱而非说我是叛徒,这是不对的。其次如果桔星有自己的真情,就不会到了要灭亡的边缘,不得不慌慌张张的去抢别的星球的真情的地步。最后,我与地球妈妈的爱,你可能无法理解,所以也不认同,但是你不应该蒙蔽其他的獭,你应该把事实跟大家讲清楚,让他们自己判断自己到底是否需要真情。我说的不对吗?”

    门萨夫的嘴巴都气歪了,胸脯像波浪一样剧烈的起伏,他咬着嘴唇只说了一句:“打,狠狠地打!”

    旁边的工兵獭立刻上前一步,将手里的皮鞭粘上水,一下一下,重重的、有节奏的朝祖祖米打去。

    随着皮鞭啪啪的落在这个小女孩的血肉之躯上,周围看热闹的獭也跟着癫狂起来,他们振臂高呼:“打,打死这个叛徒!”呐喊声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审判台。

    门萨夫得意的扫视着獭群,大声对祖祖米说:“祖祖米,你看到了吧?我跟你说过,桔星不需要真情。你救了桔星又怎么样?这些獭的性命都是你救得又怎么样?你看到有一个对你感激了吗?你看到有一个对你被痛打于心不忍了吗?没有,他们觉得痛快的很,你现在明白了吧?”

    祖祖米咬紧牙关,并不说话。

    说:

    没什么好说的了,太惨了,兄台自己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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