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柔和魏哥纠缠了没一会,方柔突然停住了,她望向空荡荡的床铺,骇然道:“别闹了!小鬼跑了!”

    魏哥也是一愣,他们同时向门外跑了去。

    空荡荡的街道上,哪里还有小鬼的踪影颏。

    “事情败露了,我们必须走,现在就走。”魏哥拉住方柔,急声道。

    “一个五岁的小孩能跑哪里去?我们必须找到他,没有他,就没有筹码了!”方柔拒绝夥。

    “什么筹码?回到郑宥义身边的筹码吗?”魏哥又恼了,方柔的态度让他如鲠在喉,他已经守了她那么久,为什么她宁愿找任何一个男人,都不愿意接受他!

    “是!我就是要缠着郑宥义,你有什么意见吗!”方柔直接甩脸道:“你如果想走,自己走!反正我不会就这样离开!看不到韩笑倒霉,我就不会走!”

    “你还在怪她?那时候,她还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知道……”魏哥的眼睛里,突然充满了怜惜。

    方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许继续说下去。

    魏哥却不打算停下来,他继续道:“第一次被领养的时候,那个混蛋只是随便挑的一个人,只能说,你从小就比韩笑……不,比小方漂亮,所以,他把你带走了。”

    “我们是姐妹!我们本来就长得一模一样!为什么当初被带走的不是她!为什么会是我!为什么所有倒霉的事情,都会被我遇见!”方柔突然失控了一样大声喊着。

    魏哥只是走过去,静静地抱住了方柔。

    他没有再说什么。

    一切,都是命吧。

    ……

    ……

    ……

    ……

    二十多年前。方氏夫妇还是在校求学的学生,可是,女方却怀孕了,女方的父母觉得是一件丢脸的事情,所以,将女儿生下来的一对双胞胎送到了福利院。女方在生孩子之前就已经因为麻药而不省人事,她不知道自己生了两个。

    两个女婴在两岁多时,被人领养走了一个,那个被领养走的小姑娘,就是方柔。

    那个人,最开始选中的人,其实是韩笑。

    可是,幼年的韩笑却很怕那个男人,一个劲地往后躲,然后,方柔站了出来。

    可惜,将方柔领养走的那个男人是个变-态。真正的变-态。他恋-童。

    或者说,虐-童。

    一年后,方柔回来了,带着身心的累累伤痕。

    她变得阴沉,寡言。

    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已经换了一批。韩笑只是个孩子,一年未见,她甚至都不记得这个姐姐了。可是,方柔却记得她,因为在那个地狱一样的地方,她时时刻刻都想着福利院。

    正好,温静的母亲过世,温静也被送了进来,韩笑与温静走得很近。小伙伴们都是新来的,唯一还记得她们是姐妹的,只有极少数人,而那极少数人,看向方柔的目光,也是同情而复杂的。

    她是从那个时候怨恨韩笑的,因为她所承受的一切,都是替韩笑承受的。

    可是韩笑什么都不知道,依旧笑得那么无辜,像一个白痴。

    至于魏哥,他是福利院的常客了,因为他总被寄养家庭退回来,他是唯一懂得方柔的人,两人走得很近很近。近到,他为方柔将韩笑从楼梯口推下。

    “这是你的机会,跟着你的父母去美国吧,他们只找一个孩子,你和韩笑不可能同时去。”魏哥说。

    然后,方柔走了,回到父母身边。

    ——可是,她依旧没有办法原谅自己的父母,因为那一年里,她曾经受过的罪,都是她们造成的,父母,福利院的工作人员,甚至于韩笑,他们都是帮凶。这么多年来,方氏夫妇做的一切,都没能捂热她的心。她只是越发地讨厌他们,讨厌他们的伪善与不负责任。

    至死,她都不承认,其实她也是方氏夫妇亲生的女儿。——是啊,如果不是亲生的,怎么可能在一起生活那么久?

    方柔很清楚,在她与他们回美国之后,他们偷偷地做过dna鉴定。

    骗子,就算有血缘关系,也都是自私自利的骗子!

    tang

    而方柔的恨意,却与日俱增。

    注定,她与韩笑的纠缠,要这样一直下去,可是一直以来,仍然是韩笑走运,她倒霉,连她看中的男人,岳晋原或者郑宥义,甚至于温静,都爱着韩笑,都爱着那个白痴一样的幸运儿。

    这让方柔怎么甘心!

    她明明比她努力!

    “走吧,我们走吧,留下来也无济于事。忘掉过去的事情,我们找个地方重新开始。”魏哥抱起几乎快要崩溃的方柔,轻声道:“你必须给自己一个重头再来的机会。”

    “回不了头了,我不可能重头再来了。”方柔虚弱地笑了笑,然后,推开魏哥,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不让你碰我吗?”

    “为什么?”

    “知道我为什么要重新回来找岳晋原吗?”

    “难道不是因为钱吗?”

    “我回来,是因为还爱着他,我想让自己最后的日子和他在一起,可是他不愿意,所以,我想,最起码能带他一起走,但他也不碰我。”方柔苦笑了一下,“注定,我会孤孤单单地走。”

    “方柔,你到底在说什么?”魏哥隐约有种不妙的感觉。

    “可能是报应吧,我太渴望别人的爱了,所以我总是和不同的男人交往,总是想从对方身上索取更多,前些年,在我做整容手术之前,我遇到了一个男人……后来,他被发现死在自己的公寓里,全身溃烂。”方柔望着魏哥,平静地说:“我也被感染了。”

    魏哥愣住。

    好办谈,他才想起问:“那你和郑宥义……”

    你和郑宥义也做过,岂不是郑宥义也?

    “郑宥义很聪明,他每次都会做好措施。他现在应该没事,可是,如果他这次愿意接纳我,我总有法子让他也中招,他中招,韩笑也会和我一样的下场,我们终于可以变得一样了。魏哥,你得帮我,不然,我死了也不甘心!”方柔的脸上还带着笑,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像面具一样精致冰冷。她明明在笑,可是又让人觉得狰狞恐怖。

    魏哥的身体也变得冰冷。

    “……好,我帮你。”许久后,魏哥回答说,“你给郑宥义打电话吧,就说岳司南已经死了,你们可以约个地方见面。”

    “谢谢,我不会忘记你的。”方柔静静地看了魏哥一眼,“等我死了之后,你重新找个值得喜欢的姑娘吧,干净一点的,阳光一点的,不要像我一样,一辈子都活在阴影里,找一个——”方柔顿了顿,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终于将接下来的话说出来,“找一个,像韩笑一样的姑娘。”

    是啊,她一直都知道韩笑的好。韩笑是阳光的。

    她是黑暗的。

    如果韩笑不是韩笑,也许方柔不会那么讨厌她,可是韩笑的阳光,更加提醒了她的阴暗。她们注定,不能共存。

    魏哥默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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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晋原派下去的人找了好几圈,也没找到方柔他们的踪影,很显然,他们发现了岳司南的失踪,已经逃走了。

    不过,这个消息并没有马上传开,岳晋原已经先将司南送到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去了,他想给韩笑打个电话,但是电话一直没有接通,忙音,嘟嘟嘟地响个不停。

    另一边。

    郑宥义看着突然挂断的话筒,颇为不悦,他决定亲自去一趟,就在开车前往那里的途中,方柔打来了电话,说岳司南已经处理了。

    “我们见一面吧。”方柔说:“有一些关于韩笑与岳晋原的事情,也许你会想知道。”

    郑宥义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他想亲自验证方柔说的话。

    方柔说的地方,是一处民居,郑宥义抵达那里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方柔正在等他。

    郑宥义似乎并不怎么开心见到她,他一进屋,就四处看了看,“岳司南呢?”

    “丢到海里了。”方柔回答。

    “你能把他留那么久,也实在超出我的意外。”郑宥义冷笑道:“看不出你居然还是一个好人。”

    “我也以为自己是个坏人,可是跟你一比,我觉得自己还算不错。”方柔魅-惑地看着他,道:“别说这些烦心的事了。都说小别胜新婚,我们这都经历过生离死别了,难道我们不应该一起做点特别的事情吗?”

    “就你一个人?”郑宥义再次检查了一下屋子。

    确实,只有方柔一个人。

    “另一个人呢?你身边肯定有帮手,他去哪了?”郑宥义很谨慎。

    “分了钱,走了。他不愿意留在这里。”方柔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邀请道:“你站得那么远干什么?过来坐。”

    “不了。你应该和他一起走的,留下来,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行为。”郑宥义淡淡说道。

    “你不愿意我为你留下来吗?”方柔眨眼,继续装糊涂。

    “我说过,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韩笑,你这么大一个威胁,你觉得我还会留下你吗?”郑宥义终于走了过去,站在了方柔面前,但是,并没有坐下来。他穿着衬衣,西装外套搭在胳膊上,另一只手,则藏在外套下面。

    想也不用想,外套下面,应该是一把枪吧。

    “你要杀了我?”方柔一点都不觉得惊奇。

    如果郑宥义不杀她,那才奇怪呢。

    “你在这里等我,不就是等着我来杀你吗?……方柔,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郑宥义摇头叹息。

    这女人真是够笨的。

    明明什么都有,却偏偏把所有东西都折腾光,自己把自己弄得一败涂地。

    “那你呢,你想要什么呢?”方柔站起来,平视着郑宥义,用那种近乎怜悯地目光看着他,“在你打电话之前,我还真以为你追到了韩笑呢,可是,你那么害怕岳司南的存在,可见,你心里有多害怕,害怕韩笑会离开你。你这样不择手段地留下她的人,你的结局,只会比我更可怜!”

    郑宥义冷冷地瞧着她,不置可否。

    方柔静静地望着郑宥义,心中突然泛起一阵柔情。

    她看着他,便宛如看着自己的影子。

    那种,对自己深深的怜惜与爱意。

    方柔往前一倾,轻轻地吻住了郑宥义。

    郑宥义没有躲开。

    薄情的嘴唇,冷漠,而冰冷。

    她用舌头启开他的唇,他就像一尊雕塑,没有回应,但也没有反抗。

    然后,一个冰冷的枪管抵住了她的胸口。

    嗡的一声。

    就好像鞭炮爆炸,又被枕头捂住的感觉。

    沉闷的,死亡的,气息。

    方柔的眼睛里划过最彻底的解脱之色,她甚至是喜悦的,在她倒下的那一刻,她咬破了他的唇。血液腥臭的铁锈味,在他的口腔里弥漫开来。

    郑宥义皱眉,用手指抹去唇角的血丝。

    然后,跨过已经倒在地上的方柔,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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