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苗深知,短期内绝不可能完成名单上的所有内容,按照以往的经历,可能找其中一个人都会非常的困难。她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轩尼诗给出证明,这完全就是运气好。

    在提交了轩尼诗的证明照片之后,莉苗才接到电话到幸乃的声音,这简直就在暗示她,只剩这一条路可行。

    想要主动联系到琴酒,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莉苗即便再担心幸乃,处在被动状态的她,也像被缚住了四肢,手足无措。当下仅剩的办法,无非就是乖乖的照着名单上列出的信息,像机器一样撇开人情去完成。

    “幸乃……”莉苗近乎崩溃,手指穿进自己的发间,像是要压住自己的情绪般用力抓紧了头发。她的眼球布满了血丝,从一早开始的打击,加上焦躁却又无措的无奈,几个小时的时间,却如同几十年般,整个人都憔悴了起来。

    看莉苗不打算报警的意思,片影也大致能看懂主人家的心思,一边命人地毯式的搜寻,一边也就着手起为莉苗搜集信息。

    作为继承了大久保工作的执事片影,自然也是工作效率超高,对莉苗所处过的事极为了解。在寻找幸乃的问题上还是没有进展,但是在给莉苗调查委托的相关内容,提供名单上出现过的人的信息,在这一点上,片影却出奇的顺利。

    在一天之内,莉苗居然在找到轩尼诗之后,又确认了名单中其中两个人会出现的位置。期间为了亲眼看见以及用胶片相机拍下证据,临时跑了一趟大阪。

    奔波一整天,莉苗回到家的时候,早已是过了十二点的深夜唐时明月之大明宫辞。

    此前在调查过程中,有再次接到了那一边的电话,电话里幸乃弱弱地不断重复着妈妈我很害怕的话,这让莉苗完全没有办法像往常那般冷静下来思考。

    坐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一片昏暗笼落在莉苗消瘦的身体上。手机屏幕微弱的荧光在她的脸前映射出一小块惨白。

    屏幕上的画面是琴酒在最早一次电话之后,给莉苗发来的幸乃的照片,照片里的幸乃双眼紧闭,模糊不清的画面更是死气沉沉。莉苗盯着照片出神,周遭安静得仿佛空间都静止了一样。

    最后这一点光亮最终暗下的时候,莉苗的眼底却闪了闪,心脏不安地狂跳着,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微小的可能性。在此之前,她根本没有调查过那张照片的发信定位,因为已经先入为主地认为了,琴酒那样谨慎的人,是绝不可能留下蛛丝马迹的。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莉苗从那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发信地开始调查,意料之外的,地点竟不是测不到的未知,而是明明确确地查到了具体位置。

    从定位来看是在基本无人居住的郊区地段,那样的地方,幸乃最有可能被藏匿的场所,是一座十年前就废弃了的冷藏仓库,在没有超低温冷气开放的条件下,那就是一栋普通的大型储物库。

    在不知道幸乃是否会被转移之前,必须尽快到达。

    得知地点的时候,莉苗几乎放弃了思考这个信息是否可信,这会不会是一个圈套之类的考虑,莉苗根本没有去想,她在第一时间,带人赶到了那里。

    深夜的风吹得有些刺冷,在这样人烟和建筑都非常稀少的郊外,没了建筑的阻挡,夜风更是吹得肆意,郊野茂密的荒草被吹向一侧,发出簌簌的摩擦声。

    莉苗觉得,自己这样的行动绝对是暴露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但是在一切部署完毕之后,太过顺利的发展不得不让莉苗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

    从找到定位,带人至此,一切的一切都像是被早就安排好的一般,看起来很合理,恰恰就是太过合理才会令人觉得其中大有问题。

    “夫人,一切准备就绪。”

    只等莉苗一声令下,就会有人将大门打开,然后进入冷藏仓库。

    即便心里觉得违和,时间上也不允许莉苗继续再拖,她当即开口让人大开门进而搜寻。

    而大门大开的那一刻,谁都不曾想过,偌大的仓库内,空荡荡的空间很容易就能看清里面的全部面貌。储物架大概是因为废弃太久早已被搬离,天井两侧的冷气口和四角早已结满蜘蛛网。

    就是在这样的空间里,被只放在正中的娇小身体才会被人一眼看清。

    莉苗恍惚了一下,眼前所见的场景完全是她意料之外的。躺在冷藏仓库正中地上的身体她再熟悉不过了。

    “夫人,那……是小姐吗?”

    片影本想在莉苗之前先前去探查情况,这样空旷的地方,难不成会有什么危险。而里面却直接无视了片影,从他的身侧绕过,用最快的速度朝幸乃跑了过去。

    “幸乃!”莉苗喊着幸乃的名字,她以为幸乃只是昏迷了而已,只是在准备抱起幸乃双手触碰到她的身体时,莉苗只觉得像是被人掐住喉咙般,窒住了呼吸。

    那样的触感,她大概比在场任何人都要清楚。

    “夫人,已经联络直升机,医院那边也已经……”

    紧随而至的片影看着抱紧幸乃跪坐在地上的莉苗表情放空的模样,话语也渐渐地弱了下来不配(强强)。最终沉默,站在莉苗的身侧。其他所有人和片影一样,站在原地都没有再说话,也没有下一步行动。

    良久,莉苗才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抱着幸乃。幸乃僵硬的身体冷得像冰,莉苗把她抱得很紧,希望自己的温度能够传递给她。

    “不用联系了,直接回家吧。”说这句话的语调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这样的平静之下,更多的是绝望和无助。莉苗不会将这样的情绪流露在众人面前,只是抱着幸乃,神色呆滞地往外走。

    幸乃死了,见过无数现场的莉苗在拥抱和触碰那具小小的身体时,就知道幸乃已经死去多时了,甚至在中途接到那个所谓给她传递幸乃信息的电话之前,就已经死了。现在想想,怪不得幸乃总是在说一样的话,那大概,是录音吧,在心急如焚状态下的莉苗,那时候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这一刻莉苗倒是想通了,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幸乃活下去,一切就是算计。故意留下定位信息,也看穿了失去正常判断力的莉苗不会马上就能把位置查出来。

    幸乃从一开始就没有被留下生命,应该是在录完音之后,就被毫不犹豫地抛弃在了这座冷藏仓库里。

    用幸乃的死来警醒莉苗,想要退出这种事就是等于做好了死亡的觉悟。莉苗自己不会遇害,因为他们需要她的能力,那么,从她身边最爱的人下手,自然成为了让她绝望的最佳方式。

    而时间也选的恰巧,赶在迹部景吾回来之前把幸乃杀掉,是让莉苗在一个人的状态下,没办法头脑清晰地进行判断,才会一味地被威胁下去。当然,即便如此,或许幸乃还是免不了被夺走性命。

    莉苗的内心充满了痛苦和自责,幸乃是自己害死的,这样的概念,已经在她的脑海中刻下了深深的烙印。

    幸乃被带回来之后,莉苗一句话也没再说过。片影在默许之下通知了警方,警方的进度虽然快,但是却是没有结果的过程。莉苗没有把幸乃交出验尸,但从现场来看,不难猜到幸乃大概是缓慢地死去的。

    那座废弃的冷藏仓库,虽然冷气系统早已瘫痪不能正常使用,但只要启动门外的开关,在关闭大门后,系统中仍旧能够使用的一部分会自动排放二氧化碳。调查证明了开关被人动过,幸乃应该就是死于二氧化碳中毒。

    至于是谁做了这件事,完全调查不出。包括幸乃从迹部家失踪的那一部分,迹部家的监控根本没有拍到幸乃被人带走过的记录。这或许映照了轩尼诗的提示,小心身边的人。如果家内没有那一方的人,又怎么可能从一开始就把计划进行得滴水不漏呢。

    迹部景吾是第二天中午到的日本,一下飞机就说了这样的消息。他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回到家的时候,他看见的是被平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的幸乃的尸体,莉苗就坐在床边,她低着头,迹部景吾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浑身充斥着的死气沉沉,一如房间内的一片昏暗。

    房间的窗帘被拉得密不透光,室内一股浓重的清新剂的味道。在走近床边时,迹部景吾才隐约闻到,从床上传来的,尸体的腐化气息。他皱了皱眉,轻轻地走到了莉苗的身后,弯腰抱紧了莉苗的肩膀。

    在触碰的这一瞬间,前一刻如同凝固般的平静突然就被打破了。莉苗浑身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她转身把头埋在迹部景吾的怀里,悲伤痛苦和自责一并爆发,加上她超过一天没有闭眼的疲惫,崩溃的身体只是倒在迹部景吾的身上,所有的情绪,无力之下,全都化作了低低的呜咽,这样干巴巴的呜咽声,得让人发痛。

    只着莉苗开始无意识地喃喃起都是自己的错之类的话,迹部景吾又忍不住收紧了手臂。他的眼底也在酸胀,但他绝不能倒下。

    怀里的声音因为体力不支而渐渐淡去,迹部景吾比谁都要清楚,他啊,是怀里人此刻,现在,乃至未来最强大的和最被需要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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