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李流光吃烤羊腿吃的差点想吐。

    沈倾墨烤好一个,他便吃的差不多了。谁知道没过多久,义郎又送来一个。李流光有心不吃,可对上义郎期盼的小眼神,只能笑着接过,还得表扬义郎烤的好,做出一副吃的很开心的样子。这其中沈倾墨同义郎之间多少电光火花,他已经顾不得了。

    待到晚上回到毡帐,李流光撑的无法入睡,揉着肚子走来走去试图消食。沈倾墨还是第一次见到李流光这副模样,虽然想到义郎这个小屁孩有些讨厌,但对上李流光,他却是微微笑了起来,冲着李流光招招手,说:“七郎睡不着的话,我们出去走走。”

    “也好。”李流光毫不犹豫便答应下来。

    两人出的毡帐,外面热闹的人群早已散去,燃起的篝火熄灭,只剩点点灯光沐浴在如水的月华中。沈倾墨冲李流光伸出手,拉着他缓步下山。两人没有惊动安北军的守卫,绕到了另一侧,远望无边无际的草原,只觉得心胸豁然开朗。没有人说话,夜风轻轻吹过,带来些微的寒气。李流光并不觉得冷,反而有神清气爽之感。同白日的草原不同,夜晚的草原有种神奇的魅力。辽阔、苍茫,同星空相对,身处其中人渺小的便如地上的一根草。

    他转头看向沈倾墨,沈倾墨恰好也看了过来。两人同时笑了起来,似心有灵犀的默契。

    ……

    第二日一早,李流光尚未清醒,就到毡帐外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五郎?”他下意识起身叫着,毡帐内却无人应答。李流光穿好衣服,推开毡帐正要看看外面怎么回事,结果差点被门口的野猪绊倒。

    “这是?”他敏捷地退了一步,冷不防一道黑色的身影扑来。轻盈地越过野猪尸体,两只前爪高高探起,搭在了李流光的肩膀。“惊风!”李流光笑道。

    “吼!”黑色的豹子宣告着自个的存在,毛茸茸的脑袋凑过来,亲昵地在李流光肩头蹭了蹭。

    李流光有些吃力不住,一段时日不见,惊风似又精悍了许多。他略有些吃力地推开惊风的大脑袋,惊风似意识到什么,松开爪子,安静地蹲在了李流光的面前。

    “师父!”义郎一阵风般地跑过来,看到门口的野猪一脸惊喜,“野猪!”

    大唐饮食肉类主要以牛羊、禽类为主,吃的猪肉较少。尤其是草原畜牧发达,更是很少吃猪肉。义郎原先也不怎么喜欢吃猪肉,但上次李流光指点着丹娘做了一个水煮肉,立时便俘虏了义郎的胃,每每想到水煮肉都要流半天口水。他忍着兴奋问李流光:“师父,咱们中午吃水煮肉吗?”

    李流光笑了起来,揉了揉义郎的脑袋,说:“不吃水煮肉,这次咱们换种吃法。”

    对于李流光说的话,义郎从来都是无条件迎合的。李流光说换种吃法,他便连连点头,说:“好。”

    李流光心中柔软,忍不住又揉了揉义郎的小脑袋。说来,他并没有把握说服郭凤虏站到他这一边。之前郭凤虏固然是说过要投靠他,但前提是他是一名术士。如今他预备同郭凤虏说实话,不知郭凤虏又会作何选择。若他最后要离开安北,李流光是不准备带义郎一起走的。草原危险不明,不说义郎是否会拖后腿,万一遇到回鹘人他便是个活靶子。这样一来,李流光便想着临走前将义郎安顿好,起码保证义郎日后衣食无忧。

    念头闪过,他收敛心绪问:“用过饭了吗?”

    义郎乖巧地点点头,问:“师父我们今天还读三字经吗?我已经把三字经都背熟了。”

    “好孩子。”李流光表扬了一句,想了想说:“今天先不上课,从明天开始我教你算学。”

    “算学?”义郎不解地问。

    李流光点点头,耐心道:“算学便是数学,义郎不是想学数数吗?学了算学便会数数了。”

    算算时间,可能他留在仆骨只得几日了。李流光想着能教多少便是多少。最开始他对身边多个义郎无可无不可,但相处下来却是真的将义郎当做自个的徒弟。李流光无声地心底叹口气,拍拍义郎的肩膀,说:“今天放天假,义郎通知乌介他们一声,预备明天重新开课。”

    “哦。”义郎乖乖地接过跑腿的活。李流光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转头简单梳洗一番,又略微收拾了收拾,便招呼等在一旁的乌勒,先把积攒的碱草堆放在造纸的坑内。这些日子他不在,算算部落积攒的碱草居然有二十吨。

    乌勒笑笑解释,安北军最近越来越大胆,恨不得将回鹘同安北接壤之地的碱草全部拔光。反正回鹘人的注意力都在中原,也没多少人顾得上割草做成干草。安北军不割,过几天这些碱草便要枯萎了。他同李流光开玩笑,“小郎君若再不回来,我可就忍不住要将这些碱草晒做干草,留着冬天喂养牛羊了。”

    李流光笑了起来,顺势问起部落今年过冬准备的如何?

    “比往年好得多。”乌勒实话实说,“往年部落能卖的只有牛羊,今年多了小郎君造的纸,毗迦陆长老说收益很不错。前几天部落的人去了云中城一趟,买了不少吃食回来。我们还说小郎君发现了一种能烧的石头,预备着下次去云中城也买一些,好熬过这个冬天。”

    对于李流光,乌勒满怀感激。部落的改变他看在眼中,而这一切全是源自李流光的到来。因此无论李流光问什么,乌勒都答的十分认真。两人一问一答,李流光便对仆骨的现状有了个大概的了解。他原是准备晚上再找毗迦陆,但既是已同乌勒谈到这里,他便干脆道:“我有事要寻毗迦陆长老,烦你去看看长老什么时候有时间。”

    李流光说的严肃,乌勒心生不好的预感,转头便将毗迦陆带到了李流光面前。

    “小郎君?”毗迦陆显然从乌勒口中到了什么,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李流光冲他温和地笑笑,想了想开门见山道:“过段日子我和五郎可能会离开安北。”

    “小郎君!”毗迦陆蓦地站起,急声打断了李流光的话。李流光被他吓了一跳,毗迦陆意识到自个失态,尴尬地笑笑,但还是没忍住急匆匆地问:“小郎君怎么会突然要离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唔……”李流光迟疑片刻,解释道:“也不是说一定会离开,只是初步有这个打算,但也可能不会走,现在还说不定。”毗迦陆心念急转,尚未缕出一个头绪,便着李流光道:“走不走暂且不论,我找长老来,却是有一张造纸的方子想要留给部落。”李流光说的诚恳,“我同五郎在仆骨待得时间虽然不久,却承蒙部落照顾,也没什么好报答的。想想部落造纸已然上手,便寻了个方子出来。当然,这个方子肯定要比现在造纸花的时间长一些,但采齐原料后却是人人都可以造纸,不需要我再多做什么。”

    他说的清楚,点明这个方子普通人也可造纸,不需要“术士”之力。

    毗迦陆当然也得清楚,忍不住道:“小郎君……”

    李流光笑着继续,“这次离开,义郎却是不好跟我一道走,我想把义郎留在部落。还望长老能拨冗照顾照顾义郎,若日后有机会我再回来带走义郎。”

    对此,毗迦陆自是连声保证没问题。他虽不愿李流光离开,却也知道李流光的去留不是他可以决定的。待李流光同他交代清楚,毗迦陆叹息着离开了毡帐。

    “长老。”乌勒紧紧跟了上来。他刚刚在毡帐外也到了李流光的话,当下不由问:“小郎君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要不我去趟云中城,找找安公。”

    毗迦陆瞬间有些心动,但转念便摇摇头,说:“这件事小郎君的意思,你们不可多事。”

    乌勒眉头皱起,似想要反驳,但想了想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仆骨部落的众人很快便察觉到似有事发生。最明显的表现便是长老毗迦陆出现在公众面前时,面上并无多少喜色。在小郎君刚刚回到仆骨的当口,毗迦陆的表现有些太过异常。人人私下都猜测着发生了什么,但唯一知道内情的乌勒却是紧闭着嘴,什么都不肯说。

    就在仆骨部落人心惶惶之际,一骑快马离开仆骨,目标赫然是霍林河的方向。

    “公子。”

    黑衣护卫窥着日头,小声提醒沈倾墨该回仆骨部落了。

    沈倾墨漫不经心地应了声,视线从远处收回,低头把玩着手中一块巴掌大小的黄金令牌,随手丢给了身后的护卫。

    “拿着,等郭凤虏派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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