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丰台大营中。

    这日晚间,原本梁王殿下要登台阅兵的。只是到了申时,也不见梁王。

    景裕和罗文龙便去寻找他。哪知一进入中军之帐,看到满地的血迹斑驳。横七竖八躺着许多舞女,歌姬的尸体。还有一具尸体,虽然面目全非,但身穿亲王服饰。整个大陈也只有梁王一个亲王!景裕等人连忙抱起他,只是已经无力回天。

    一个绝色歌姬握着匕首,深深插入了这男子的心口。这歌姬蒙面的轻纱已经脱落。露出一张娇艳苍白的脸。而梁王反抗的一击,击在这女子的胸口。两者,该是同时毙命的。都是七窍玲珑之人,二人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

    景裕说的第一句话是:“立即封锁消息!”

    就在他们发现了梁王尸体的同时,兵营却炸开了锅。原来,伍旭忽然登上了点将台,拔剑出鞘,起手就杀了毫无防备的魏成。接着,伍旭手下的八万亲兵,全部朝他围了上来。

    伍旭本是景裕的参军,也是梁王出生入死的弟兄。在军中威望很高,被称为梁王麾下的第一儒将。如今,这个第一儒将却亲手将九门提督,兼五大营头领的魏成给斩杀了,亲眼目睹了这一突变,人们顿时目瞪口呆。

    尤其是魏成的亲部,都已经拔剑出鞘。随时准备杀了伍旭。

    但是伍旭毫无表情道:“我有一言,诸将静!”说完,便从怀中取出一封密诏。

    这一封密诏却是陈朝奕写的。大意是:皇帝已经写好了传位诏,指定了陈朝奕是大陈的接班人,要恢复永嘉年号。而梁王三年不见皇帝,是为大不孝,拥兵自重,是为大不敬。没有资格继承帝位。劝梁王底下的人手,不要被逆子反贼的言论给蛊惑了。

    信的末尾,说:只要诸位投靠永嘉帝陈朝奕,以后既往不咎,还会升官加爵。若是反抗,二十万勤王大军顷刻就到帝都。读完了诏,伍旭还当众宣布:梁王已经伏诛了,劝各位不要以卵击石。

    事已至此,傻子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伍旭变节,卖主求荣。他诛杀了好友兼主子梁王,诛杀了同朝为官的魏成。而且大言不惭地站了出来,宣读了陈朝奕的诏,劝众人向陈朝奕投降。

    当然,若是这么容易就投降的话,就不是大陈的血性男儿了。景裕,罗文龙很快赶了回来,当即率兵捉拿伍旭。就在此时,点将台前传来三声巨响。顿时,硝烟弥漫,火光四起。站在队伍最前面的三百多名游击总已经被炸为灰烬!

    原来,点将台的最前方,被埋了数枚炸药。

    老天,仿佛是个爱开恶毒玩笑的孩子。

    今夜的主角,不是梁王,不是景裕。而是第一儒将伍旭。他轻轻一句“动手。”就将数百人的生命给灭了。

    就在众人惊魂未定之时,殷红的火燃起来了。顿时,军营里一片惨号,凄厉得令人毛骨悚然。原来,这个临时布置用来点将的沙场,地下铺满了面粉。人们一骚动,面粉就扬在半空中。火焰点燃了空气,周围的营帐烧得连成一片,整个丰台大营变得火焰山似的。

    这时,人们才恍然大悟:今日,他们全部掉进了伍旭布置的陷阱里,目的是将梁王部一网打尽。

    就在毕毕剥剥轰然作响的燃声中,伍旭指挥手下,不动声色杀了反抗的将领们。罗文龙侥幸逃生,骁骑将军景裕则下落不明。惊心茫茫二十万大军,顷刻间变成逆太子的俘虏。

    火势蔓延到中军之帐。帐篷纸糊似的,在火舌中歪歪倒倒。最后稀软的骨架倾圮下来。“轰”地一声,扬起了许多飞尘。一张张写满了钟王小楷的奏折,信函,在冲天的热气中旋转,下落。做了一场绝美的舞蹈。最后化为一片片飞灰,湮灭在夜色中。

    梁王的尸体也消失在这大火之中。

    毕波作响的火苗声中,似乎还能隐隐约约到一个时辰前,中军之帐里那嘹亮唯美的歌声。:“四月十七,正是去年今日,别君时。忍泪佯低面,含羞半敛眉。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除却天边月,没人知。”

    梁王向来不爱看歌舞,却让这女子在中军之帐舞了一曲。一曲倾国,倾覆了谁的天下?

    大火一直烧到了子夜时分。彼时,城外蛰伏的萧陌所部开始行动了。仅仅用了一个时辰,萧陌就率兵进入了长安大街。当黎明到来时,陈朝奕得到了消息:萧陌已经拿下了皇宫。

    陈朝奕隔日才进了皇宫。在这里,有他们的同盟者——长公主芊芊。两年前,芊芊因为真假公主案与梁王结仇。萧陌趁机拉拢了她加入自己的阵营。并且引导长公主利用药物,控制了日益老迈的皇帝。最后让皇帝写下了传位给陈朝奕的诏。

    有了这份诏,不仅陈朝奕“忤逆”的罪名可以洗脱。还可以栽赃给梁王一个谋反的罪名,一举两得。

    第三日,当新的一轮太阳升起时。萧陌已经和芊芊里应外合,原封不动地拿下了整个皇宫。陈朝奕让萧陌宣布天下:废太子回朝,已经得到了传位诏,复立了太子。而反贼梁王兵败而亡。

    时隔五年,再次进入了太和殿,陈朝奕心潮彭拜。不禁对萧陌道:“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此生没有遗憾。”

    萧陌则说:“殿下需要保重身子,来日方长。”

    陈朝奕摇了摇头,以往的执拗不复。反而有一种浓浓的知天命之意:“萧陌,能撑到这个地步,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我很高兴能再次夺取天下。以我病弱之躯,多活一天都是恩赐,怎么能够浪费?!”

    萧陌道:“殿下说的是。”

    陈朝奕冷笑道:“如果,我们不来夺,不来争。百年之后,谁知道你是谁?!我是谁?!只会记得一个梁王!如今,历史在我们手中。我将会是名留青史的君王!你将是辅佐良君的一代贤臣!即使死去了,我们也会享受百代供奉!你说,人生如此,还有何求?!”

    萧陌生怕他激动过了头,再次呕血。便心平气和道:“殿下,您还没有坐拥大宝。这几日,您先休息休息,等我把外面的事情安排好了。就将传位诏奉告天下,让您光明正大地登基。”

    陈朝奕这才冷静了下来,他差点忘了——老皇帝陈晟澈还在后宫之中静养。虽然说病得快死了,但是只要他一天没有咽气,这大陈的皇帝还是他。

    真是麻烦!这老不死的,居然还没死!

    “萧陌,你打算如何处理那老头子?”陈朝奕文隽清秀的脸颊上,忽然有了杀意。显得格外狰狞。

    “诏一下,就让翰林院放出消息:陛下自认年老昏庸,主动隐退。至于以后……让长公主用迷药控制着他便好了。反正一个活死人,对我们也没什么影响。”萧陌淡淡地建议道。

    “不,那个老头子不死,难消我心头之恨……”

    “殿下,您不是收到了半株素冠荷鼎?”萧陌有些忌惮:“若淑妃娘娘真的在人世,杀了陛下毕竟会寒了她的心。”

    “那说明不了什么。假如我的母妃真的在人世,她为什么不来见我?她……连一面都不想见我吗?!”陈朝奕难得有些伤感:从小,他想象了万次,那素未谋面的生母淑妃什么模样。结果,母妃可能尚在人世,却不来见他。

    四年前,在他败给郑君琰,围困在城门下之时,忽然有人寄来了一封信。信中无一字,只有半株素冠荷鼎干花。这种兰花,全大陈只有一株,是他的母妃花了十年功夫养成的。放置在萧家的兰花水榭中。素冠荷鼎不同于寻常的兰花。嫁接,培育的方式只有萧淑妃一个人知晓。如今,大陈第二株素冠荷鼎出世。

    这意味着什么,很明显:萧淑妃很可能还在人世。

    这半株素冠荷鼎,曾经给了绝望中他以的希望。他想,母亲或许真的在人世,并且以这种方式激励他同郑君琰争夺下去。等他们兵败逃亡江南之后,这半株素冠荷鼎,他就放在案头,提醒自己不忘兵败之耻。

    如今,他打败了世上最强大的敌人——梁王。

    但是另外半株素冠荷鼎却没有了声息。失望的同时,却隐隐预感不安。

    按捺下心头的不安,陈朝奕独坐在龙椅上休息。让萧陌替自己去走动。而萧陌按照他的吩咐,先是去长公主处拿到传位诏。然后将诏告知翰林院。

    安顿好了翰林院之后,便是去办难缠的军部了。萧陌花了整整一天的功夫,以天子的名义,将一批忠于梁王的人手替换下来。再换上这三年来,秘密支援过他们的大臣们。

    这些元启帝选出来的官僚,个个贪生怕死。凡事都喜欢给自己个后路。表面上效忠梁王,背后不忘讨好废太子陈朝奕。所以,三年来,他常常受到一些秘密的“好处。”

    当然,也有威武不能屈的。比如六部尚,只有一个柳溯寻接受了招安。其余的户,吏,礼,兵,刑五部的尚都不接受招安。其中吏部侍郎陆海楼和丞相冷寒,更是放言不承认永嘉帝。

    萧陌并不着急收服他们,也不惩罚他们。因为,天下终将归于永嘉帝,这是不争的事实。历史,本来就是上位者所写的。不是一两个生臣子挺身而出,就能改变得了大局的。

    忙活完了兵部的交接事宜,他才有点时间办点私人的事。

    当初,长公主和他们谈条件时,第一条就是不能动云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驸马爷,陈朝奕根本不放在眼中。当时答应得很痛快。不过,在他的心中。云缨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且不说,云缨已经成了梁王的王妃,身份地位尴尬得很。但就人来说,这个女子头脑清晰,做事果决。还有常人比不了的耐心和勇气。这样的人物,连他都难以驾驭,更遑论收服为己所用。郑君琰虽然在阴谋方面,比不上他。然而,眼光却相当厉害。这种聪明过人的女子,可以当贤妻良母,也可以母仪天下,甚至可以当一代良臣。

    曾经……她与生俱来的美好,像是一只向阳的葵花。朝朝开放在身边。他虽心向往之,却没有办法去靠近。如今,他想看看,这支向阳的葵花,是否经过风吹雨打,已经枯萎凋零了。假如可能的话,他也想保护她。

    因为她曾经,向自己投来那么无助的眼神。希望他在郑贵妃一案中拉她一把。结果,他残忍拒绝了。她就留下一句话:“果然我是你们手中的棋子。有用时,就利用。没有用了,连看也不看。这么说来,我其实连一条狗都不如。”

    他不是不想帮,而是不能帮。帮了,她不能脱离这个尔虞我诈的皇宫。

    想到这里,萧陌不由自主走向了凤祥宫。

    故人,总归要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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