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问题,松哥回答的却十分谨慎,只说了句“或许吧”。
    毕竟目前所知的信息,都仅仅只是汪海的一面之词罢了,具体如何,尚不明确,而全信嫌疑人的一面之词,无疑太过愚蠢,这样的低级错误支队上下没人会犯。
    只是他们也明白,汪海并没有撒谎的必要,尤其在球队已摆明要全力为他打官司争取将他保出来的情况下,更没理由拼着把老板得罪死来撒这么一个谎言。
    虽然,在他认罪以后,再牛批的律师也不可能保他,牢狱之灾是绝对免不了的。以他现如今的年龄来看,篮球生涯可以告终了。
    “做好心理准备了吗?”片刻后,松哥又笑问道:“如果这些事儿都是真的,那这家伙恐怕是个狠角色,搞不好又会借助制造交通事故等方法来对付咱们几个。”
    “怕什么。”祁渊轻笑着摇头,说道:“这一年来,大大小小的威胁也碰过不少了,办案过程中,刀子也受过,拳头也挨过,习惯了,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啧。”松哥有些感慨,说道:“你这一年过的比我曾经在派出所三年都精彩啊。”
    “嘿嘿。”祁渊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松哥也露出和煦的笑,没再接话,专心开车。
    目的地离得倒不是很远,又开了十七八分钟左右也就到了。
    这儿,也是个城中村,而且相对来说很是落后,还能看到些许零散的平房甚至棚户房、集装箱房。
    一眼看去,祁渊也有些诧异。
    余桥的经济实力并不算强,前些年才成为珠三角城市群的扩充城市,但其实也并不弱,主要是受广大山区面积拖累,其实城区的发展还是相当不错,主城区的人均gdp等数据也十分好看。
    尤其这些年余桥在大力推动新市区建设,对大量城中村进行改建,棚户区基本都已经被拆除了。
    如该村这般的屋子,近些年已很罕见。
    松哥也啧了声,摇摇头,眼中流露出些许缅怀的神色:“还记得,我读书的时候也住着这样的集装箱呢。”
    “噢?”祁渊诧异的侧过头,看向松哥。
    松哥轻笑着回忆道:“很小的时候,我爸妈从县里农村来市区打工,租了个棚户房。
    这房子夏天忒热,当时又用不起空调,我们一家子就在房子外头搭起桌椅板凳,一手拿筷子一手拿蒲扇,边扇风,边吃饭。
    还有写作业的时候也是,点一盘蚊香,我妈不干活的时候就坐在边上,帮我扇风,看着我写。要时间晚了,太阳落山了,就拉个灯泡出来吊着,给我打光。就是在那样的条件下,我考中了咱们市的重点高中。
    后来,大概是我上高中的时候,建筑工人的工钱有了明显上涨,家里条件也好起来了,就租了个两室一厅的房子,置办了许多加点,我爸也起了点别的心思,开始想着自己接活,单干。
    后来,我考上了公安大学,也是那一年,家里有了重要转折,老爸接了几套私人楼房工程,包工包料,一年赚了六十万,买了房子……
    别说啊,小时候条件差归差了点,日子过得还挺舒服,也无忧无虑的,想想还真有点怀念呢,只是那样的日子是真回不去了。”
    祁渊张了张嘴,脸上流露出佩服的神色,说道:“松哥你还真了不起,要我是这种条件,可能根本学不进去……”
    “说什么呢。”松哥笑道:“我们那会儿啊,大环境可不比你们,那个时代好些孩子都和我差不多,不也出了好些优秀人才么?”
    祁渊无法理解,但也跟着轻笑,说:“其实我最佩服的还是松哥你的这种性子,不论什么时候都一副阳光开朗的模样。”
    松哥摇摇头:“没什么,只是经历的多了,想要用更轻松的态度去过日子罢了。”
    “嗯。”祁渊轻轻颔首,没有追问。
    从苏平和荀牧那儿,祁渊也了解了些松哥的过往,知道他曾经是缉毒警,而且还立过个人二等功一次,三等功两次,集体二等功一次。
    松哥的兄弟,好些都牺牲了——也是那一次行动,他们获得了集体二等功表彰。
    可以说,支队当中最让苏平和荀牧看中的,其实就是松哥。
    “走了。”松哥再次摇头,说道:“别耽误时间,先去村子里看看吧。”
    祁渊回过神,一边跟上松哥的脚步,一边问道:“话说回来,这要怎么查?靠基站三角定位毕竟有一定的误差,咱们无法精确判断目标地点到底是哪栋楼,更别说具体户号了。”
    “问问总会有结果的。”松哥说道:“像这样位于市区,却甚至还有砖瓦房棚户房的存在的城中村啊,往往是治安的大难点,鱼龙混杂,但同时,想要收集线索与情报,却也比较简单。”
    “噢?”
    “住在这儿,总不会都是无业游民,混混小偷。”松哥解释说:“绝大部分其实还是打工人、上班族,他们也渴望拥有安定和谐的治安环境,只要能打消他们的顾虑,他们很乐意向我们提供线索。
    而……那些小混混们,如果肯安分的过日子的话,也就不叫混混了。这些年对着和方面的打击力度很大,他们或许有所收敛,不敢打家劫舍,但……
    你能理解的吧?就是那种诡异的气质,哪怕那帮家伙不惹事儿,老百姓瞧着依旧会皱眉头,觉得他们是烂仔。”
    祁渊轻轻点头。
    松哥接着说:“尤其房东,对这种人恐怕更有意见,所以只要稍微问一问就能找到些许混混,即使他们不是咱们要找的目标,但他们的圈子很小,不多时就能找到咱们要找的落脚点。”
    顿了顿,松哥又补充道:“关键是……虽然有误差,但误差并不是太大,也就那么几栋楼而已。”
    说着,他们已经走入了村内的小巷道当中。
    很快就走到了定位范围之中,祁渊抬手,看着附近的几栋房子。
    这几栋楼,是城中村内常见的握手楼,楼下虽然留下了勉强能过车的小巷道,但上边却在竭力“争取”更多面积,是以两栋楼之间的间隔不过区区一米出头,彼此挨着的两户人家打开窗户,甚至可以在空中握手。
    如此高密度的楼房,采光可以说差得很了。
    另一方面,楼房本身也并不高,只有五层的样子,楼梯外墙不少瓷砖已经剥脱,还长了大量的青苔。
    显然这楼也有些年头了。
    据祁渊所知,这样的楼房在盖的那个年代,单间还并不太能让人接受,主要集中于筒子楼中,眼前的居民楼大多都是两室一厅的套间,住起来其实还不算太差。
    但近些年,有大量房东为了收取更多的房租,对这些房子进行“改建”,硬生生把原本的套房给隔成了一套套小单间,就很难受了。
    “应该就是这几栋了。”松哥点点头,抬手一指,说道:“咱们先从这儿问起。”
    “好。”
    ……
    与此同时,刑侦支队,审讯室。
    录取口供证词,其实是个相当繁琐的活,哪怕汪海十分配合,也得耗费大量的时间。
    而苏平已经渐渐没了耐心,因为外边的大局,还需要他来指挥。
    于是他就通知方常过来接替他的工作,与不适合到处跑的荀牧一块继续完成后续的工作,自己则跑了出来,点上根烟,然后向老海询问各刑警们的工作进展,并逐一联系上进行确认。
    大概掌握情况之后,正好一根烟抽完。
    见他放下手机,掐灭烟头,老海试探着问道:“苏队,咱们接下来,真的要同时跟进三桩案子啊?”
    “哪三桩?”苏平挑眉。
    “汪海父母失踪案,汪海劫持、杀人案,还有汪海他老板疑似涉嫌有组织犯罪……”
    “这是两桩。”苏平打断他,摇头说道:“而且我说了,失踪案,抽调几位感兴趣的同事查一查即可,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进去并不现实,而且能取得突破的可能性也很低,就当给汪海一个交代了。”
    老海看了苏平几眼。
    他明白,以苏平的性子,能说出这种话,说明苏平对这桩案子也完全没底气——但这也难怪,十九年前的失踪案,当真不是能力出众就能侦破的,完全就看投入人力的多少,还需要极好的运气。
    没见汪海找了十九年,踏遍了十五平方公里的山地都完全没发现么。
    这时,苏平又说道:“至于汪海他老板疑似涉嫌有组织犯罪的事儿……说实话,这桩案子,咱们未必能插手。”
    “噢?”
    “别忘了,汪海所在的俱乐部在花羊。”苏平又点上一根烟,说道:“即使有进行了些许犯罪活动,我想也是在花羊那边干的,我们并没有权限调查,最多将情况转告给花羊那边的同事,由当地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负责跟进。
    至于这边的这帮小混混……他们或许跟汪海的老板脱不了干系,可这桩案子十有八九这个老板并不知情,恐怕牵扯不到他身上。”
    老海皱眉:“好不容易钓到一条大鱼,难不成就这样放过了?”
    “那也没办法。”苏平摇头:“除非他在余桥犯过罪,而且咱们有足够的条件立案,否则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咱们管不到花羊。”
    “也是。”老海揉揉太阳穴。
    说没几句,两人就没话了,陷入沉默。
    苏平也不是会没话找话的人,便摆摆手:“我去各个科室,进一步统合下目前已有的线索,有事来办公室找我。”
    “好。”
    刚走出去两步,苏平又想到件事儿,顿下脚步,回过神说:“对了,那个所谓的‘监理员’,记得想办法继续跟进,重点抓下,其他方面都没啥子问题了,关键就剩这个家伙,目前一点线索都没有。”
    “放心吧。”老海说道:“我们几个也讨论过,结合汪海的态度,基本能认定这家伙和汪海交情匪浅,有这条线索,我想应该不难查才对。”
    “嗯,那就交给你了。”苏平摆摆手,再次转身离开。
    ……
    城中村。
    松哥和祁渊同时回头,看向身后的那栋楼。
    有租户的儿子把房东打了一顿,被勒令搬走?
    附近几栋楼,就这么一个出名的“烂仔”?
    那估计就是他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
    随后松哥立马对眼前的小卖部老板道谢,还顺便买了两根雪糕。
    老板乐呵呵的让他们扫了码,又说:“警官,可千万别说是我讲的啊,我怕……”
    “放心吧老板。”松哥笑道:“咱们肯定会严格保密的。”
    老板连连点头。
    松哥祁渊俩便吃着雪糕,走出了小卖部。
    他们没急着上去,而是先给那栋楼的房东打了电话。雪糕吃完,房东也正好下来,目光左右看了两圈,最后落在祁渊和松哥身上。
    “是……赵警官吗?”
    “这里。”松哥抬手招了招,自我介绍道:“老先生,你好,刚在电话里聊过了,我是刑侦支队的刑警,赵擎松,这位是我同事,祁渊。”
    “赵警官,祁警官。”老房东和他们打了声招呼,然后有些纳闷的问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松哥直入正题,问:“听说前不久您与一名租客发生了肢体冲突,是吗?”
    “呃……”老房东张了张嘴,随后点头说:“是有这事儿,不过我记得我没报警,咱们私了了。
    怎么说呢,小孩子不懂事,当时我也真的生气,想把他们一家子赶出去,但他爸妈一直求我,我见他们也确实不容易,就又给了他们个机会。”
    “您还真是好心。”松哥轻笑,接着问:“请问……那户租户,住在几号房间?”
    “哎?”老房东眨眨眼睛,接着忍不住摆摆手,说:“那个,警官,我已经答应他们不追究这件事了,他们真的怪不容易,就算了吧?左右我也没什么大事儿,就一点皮外伤……”
    祁渊微微眯眼。
    这房东的表现有些奇怪……
    未免也太老好人了点。
    松哥同样发现了问题,但没有表露分毫,只说:“我们这次过来并非是因为你们先前的矛盾,而是有另一桩案件,可能与他相关。”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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