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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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嚓……?”

    ‘咔嚓’两字是连说带比划,手刀划过顾济的眼前,顾济伸手挡了这只手的趋势,说道:“别问那么多,照办就是。”

    枭奴表情介于“你好狠心”和“大义灭亲好赞赞”之间,最后问道:“那然后呢?”

    顾济把挡他的手收回貂绒毯内,继续看书,不答。

    枭奴便站直了,表情收了变的有些严肃,居高临下的继续追问:“那然后呢?”

    “然后,”顾济看书的思路一再被打断,没好气的道:“然后你该回去了。”

    “啧,”枭奴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最后无奈的叹道:“但愿不是我想的那样。”

    顾济不答,长睫阖下眼睑,掩盖眸中藏匿的伤痕。

    枭奴自忖无趣,道了声“告辞”,一纵身的功夫,忽儿跑没了影子。

    窗子关的严实,临镜斋一如既往的寒凉孤寂。

    第9章 第九章

    环景十年腊月里头,顾济抽了空,特特的拜访了齐府。

    旧年更替应酬多,齐老太尉年事已高,早早的称病谢客,齐傅九年外派,甫归京师,即刻一人挑了将军府的大梁。适逢丞相大人来访,齐傅自然殷勤的招待。招待的排场自然没的说,酒水席极尽奢华又讲究雅致,珍馐海味雕琢摆置的极精巧,偏顾济久疾初愈,大多吃不得,只挑了几样清淡的略略尝了一口,大多数时候,便是听着齐傅天高海阔的侃。

    齐傅本是个活泼性子,少时就有一张油嘴,又在南疆历练多年,见多识广兼且能说会道。两个人的酒席虽然冷清,却因齐傅的嘴皮子和不停歇的歌舞,倒也热闹的紧。

    齐傅说完的外头的风光,一折话题结束,转而聊起了戏曲,戏曲说了三两句,又想起一茬:“哎!今日赶巧了,让你听个好的!”

    于是齐傅像得了个大宝贝要献给顾济似得,招手吩咐了几句奴仆,随后大厅里的舞曲骤停,舞姬应声退下。

    幕布后的笙锣又起,这一次敲出了另一种江南水乡的调子,顾济回首打趣道:”你这厮,南疆野了□□年,怎么还懂这些小曲儿?“

    齐傅竖了食指在嘴唇上,意思是别说话,细听。

    顾济也就放下打趣的心思,听那一出葛问函的“青衣调”。

    烟雨江南特有的迷蒙水色,葛青衣的音色仿佛莺转空灵,清涤的歌声似吴侬软语,板鼓笃敲拟乌篷船橹声迟迟,丝竹清声迂回入耳,听的人仿佛身临其境。

    一曲方歇,齐傅打眼去瞧,发现顾济手中的酒盏就这么抬着一直未饮,竟有听呆了的意思,立即笑着道:“好听的都忘记吃酒了?”

    顾济回神看来,放了酒盏,赞道:“好听。”

    “我让你听的自然是好东西,上回去你府上就想告诉你,这位伶人可不是一般的戏子,是红璇楼顶顶有名的头牌,寻常请不来的角儿。”

    顾济笑道:“那我可得见识见识,听说红璇楼有两位红人,一个唱花旦著称,一个唱青衣出名,两位并称“大小乔”。不知这位是大乔还是小乔?”

    齐傅招手吩咐奴仆去请葛问函,一边卖关子道:“蕴玑不妨猜猜?”

    这边厢话音还未落,那边厢却透了声笑,一个男声插话道:“这还用猜,丞相是装谦虚么?”

    齐傅见葛问翰已经走了来,笑着赐座,一边问道:“怎么说话,丞相如何装谦虚了?”

    葛问瀚作为一个有名望的角儿,态度十分不卑不亢,稍显倨傲的坐了,一边答道:“某唱的是青衣调,丞相也说小乔青衣出名,这不是自问自答了么?”

    顾济唇角勾出了一抹笑,回道:“青衣调乃是江南的小曲儿,怎会与京剧相提并论,公子实在抬举了。”

    “抬举不敢当,丞相自小文采斐然,学富五车,当然知道青衣调乃是李砚秋从京剧中摹得一丝灵意,作出的一首花调,用来赠予挚友,虽不是正腔,倒也算家喻户晓了。”

    齐傅这边越听越觉两人在抬杠,正打算插嘴打断,偏偏顾济已经一句话呛了回去:“小公子说笑了,在下不过一介酸书生,哪里懂这些词曲出处。至于什么李砚秋作曲赠友,我倒是听说过他写的词牌《西江月》极为出名,却是未知还有《青衣调》这一出?”

    “别说这些了,吃菜。”齐傅连忙打断两方烟火缭绕的对话。

    偏偏葛问函又起一头,说道:“一篷秋雨睡初起,半砚冷云吟未成。听过没听过,丞相心知肚明。”

    “问翰!”齐傅虽然听不懂诗词,却也知道这一句很不客气,立即出声喝止他。

    不想顾济却浅笑了一声,接道:“前朝十八年文字案,烧了千本淫词浪语,小公子若是得趣了,大可以研究研究《西江月》的真面目。”

    “淫词浪语”四个字,立即点着了葛问翰的脾气,他摔了手中筷箸,说道:“丞相位列三公九卿之首,竟也这般鼠目寸光!”

    齐傅急于息事宁人,连忙扯了扯顾济的袖子,想把这位的脾气先熄下去。

    顾济被他这一扯,到嘴的话被齐傅生生挡了回去,脸色不悦的闭口不再接茬。

    “好了,本小将军这是宴客,哪来这许多刨根问底。蕴玑,问翰,在下敬你们一杯水酒,这一出就此作罢。”

    齐傅这杯酒喝完,葛问翰也就不好再多言,顾济得了个无趣,直接起身告辞。

    齐傅知道顾济着恼,也不想开罪于他,亲自将他送至了齐府门口,见没有外人了,才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跟个戏子一般见识?从不见你这样脾气,是哪里不对么?也不至如此在宴上对峙,多掉身份。”

    顾济斟酌了半晌,一句话将说不能说,终究只铁青着脸色道了告辞。齐傅目送丞相府的轿子颠颠儿的走远了,依旧一脸的莫名其妙。

    葛问翰酒席遭到冷遇,很是无趣,也跟在齐傅后头踱步出来透气,看顾济走远了,才闲闲的吟道:“一篷秋雨睡初起,半砚冷云吟未成。”

    齐傅回首,目光带着一丝警告,却终是没有说重话:“你们打的是什么暗语?顾济向来温吞性子,怎么见了你就似点了炮仗?”

    葛问瀚拿细长的食指点了齐傅的唇,半是勾引的狡黠道:“半砚冷云吟未成……李砚秋和季冷云,是一对断袖。”

    “……”齐傅挑眉无言。

    葛青衣自己解说了下半句:“我本不意与他多有争端,只是这位丞相好生奇怪,只一句诗罢了,他倒自己个儿的来讨嫌隙。”

    齐傅十分理解顾济的脾气从何而来。丞相一辈子循规蹈矩惯了,瞧不顺眼断袖分桃,前儿还掉在朱牧尧的圈里头泥足深陷爬不出来,这会儿大抵是被葛问翰戳了痛脚,齐傅心如明镜,又不能对葛小尤伶解释,只得对葛青衣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何必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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