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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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题已经从初秋挨过隆冬,眼看着春寒料峭里草木都复了苏,他几乎要忘记当时的细节,只记得那血丝佩走了一圈爬回了自己腰侧,坠在那头泛着润泽的辉光,有些话在嘴角转了一圈,之后只能盖下长睫淡淡回道:“那时殿下帐子落了帘,我怕惊扰了殿下休息。”

    太子尧将手中镇纸压于他案头,语气中带着点不敢苟同:“我这处你也讲规矩,活的不够累呢。下次怕扰我清修,就找古赫尔说,找齐傅也可。”

    至此一趟,齐傅便被莫名其妙的绑上了“□□”的大船。

    ……

    顾济在临镜斋的太师椅上小憩未深,闭目全是少时情景,一帧一帧极为真实,他甚至能忆起那豹皮麻袋里闷热而绝望的气息。还有发现玉佩挂在腰侧时的惶恐,他自嘲似的又笑了一瞬,觉得这样深沉忐忑的心思也就年少时才编织的出来,现在,他只觉累的狠了。

    “丞相,该更衣上朝了。”小厮在书房门口探头探脑的催促。

    顾济缓缓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全身骨头都因为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而僵直酸涩。好不容易缓过来,低头见到地上被齐傅泼洒的一杯醒酒汤,想起齐傅的反心,不禁喟叹人事变迁之快,他收敛了心思,问下人:“几更天了?”

    小厮得了问,利落的端进了铜盆巾帛:“四更天了,轿子已在府外备好了。夫人在外头等着,说若是您醒了,想求见一面。”

    临镜斋被顾济时不常的用来会客,郡主大人倒是学会了避嫌递话,只是这妇道人家在齐府客住了快一个月,这时候竟然回来了?

    “这会儿赶着上朝,让她进来长话短说。”

    小厮利索的下去递话,带着郡主来到临镜斋。

    天光未亮,浓重黑沉的书屋里只有书案点了一盏烛火,但依旧挡不住这女人一头珠钗璀璨,一身锦缎华服,顾济忍不住皱了皱眉,问道:“夫人这是要出门么?打扮的如此好看。”

    “好看”只是顾济委婉的说法,直白一点翻译就是“花枝招展”。郡主本是一脸笑意,闻言便是一僵,随即忍了忍气怒,才问道:“夫君赶着上朝,那妾身长话短说。”

    说罢看了看周围几个丫鬟小厮,示意周遭耳目太多。

    “都下去吧,”顾济闲话的时间不多,看她态度不见往日骄横,便耐着性子等下人出了屋子,才问道:“夫人有何事相商?”

    郡主走去旁侧花架撵了一片兰拿在手里把玩,目光锁着兰花瓣上的露珠,徐徐问道:“夫君可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

    顾济本还在心疼那盆兰花,闻言倒是愣住了,今日是什么日子?节日吗?不像。或是何人生辰?也不是。

    郡主大人□□着手中一片紫中透粉的兰花,一边施施然入了座,不等顾济接话又问道:“夫君可记得妾身的郡名?”

    这个问题却并不难答,顾济回道:“夫人郡名澄珠,取的是南国澄海孕蚌珠之意。”

    郡主笑着道:“对,澄珠,那是我嫁人之后的郡名。不过大家都不这么叫,因为我父王在世时,我却不是这个名字!”

    虽是在笑,这女人的笑容里却含着些怨怼和狠厉,顾济不知如何接话,催促道:“夫人,我该去上朝了,有何……”

    “夫君不要着急,妾身只是来向你讨几句话,”郡主抢过话头,隐然带怒接着说道:“我父王赐名被皇帝给洗了去,多少人还记得妾身闺名?你记得么?丞相大人?”

    顾济被问住了,依稀记得郡主有个小名,却是如何也想不起来,好在郡主大人并不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自顾自说了下去。

    “我入府也八年了,八年里头你待我如何我自是清楚的,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郡主顿了一顿,跳跃性的回归到了第一个问题:“今日是我嫁入相府的日子,丞相大人。”

    金箔镌刻了繁杂精致的纹路,那头钗在烛光下耀出一片金辉,划过顾济眼帘,刺入斯人心底,顾丞相心中油然升起愧疚之情,两人在相府里虽貌合神离,却到底担了夫妻的名分,若说顾济不尽丈夫之职,拷问起来却也是有罪责的。

    只是这位郡主无父无母,没人替她出这个头,顾济才能这样逍遥了八年不闻不问。

    那么今日澄珠郡主是来兴师问罪的吗?顾济忽觉有些头疼起来。

    “妾身这八年也算是看清了,丞相大人恨不能与妾身割袍断义,八年了孓然一身,想是您心里头住着个人罢?”

    顾济被戳中心事,半晌无语。

    郡主大人耻笑道:“难为您这八年来把妾身供在府中,妾身也自知高攀不了您这高枝儿,今日只求夫君给个诺。”

    顾济的心思被这女人当筹码罗列了出来,这才终于说到了重点,自知今日她不会善罢甘休,只好应允道:“夫人请说,但凡在下做的到,必一诺千金。”

    “一诺千金……”郡主念着这几个字,忽然咯咯咯笑了起来,越笑越是大声,一手扶住花架子笑出了眼角的泪花,尾音竟带了点放肆猖狂的意味,像是终于摆脱了某种束缚,眼中带着复仇般令人不解的快意。

    “夫君守着眉间清明做明白人,一做就是八年,本郡主可不想陪着葬送年华!今日我站在这里向你讨的不是你的恩许!而是你欠了我的八年!”

    也不知是她有意或是无心,那一盘兰花的花架子被她一带,应声歪倒在两人之间,“咖啷!”一声,碎了一地齑粉湿泥。

    郡主被这一声碎瓷激发怒意,仿佛癫狂,一边跨过花盆,一边指着顾济继续叫嚣:“你欠我的!是你欠我的!”

    原本葱茏而立的兰花这会子蔫蔫的躺在地上,诉说着被践踏的命运。

    郡主在这稀哗的杂物掉落声中收敛了放肆猖狂的笑意,抬手抹去眼角湿气,施施然转身,在仆人小厮闻声而来的动静中,咬牙一字一字的道:“愿夫君记得今日所言!一诺千金!”

    这话一落,癫狂的女人忽转换了频道,变的娇滴滴起来,她挥起藕臂,支着嗓子起了某种戏曲的调调,仿佛终于解决了心中不快,得意的一步三唱起来:“求三生如意结,做一双一世人。澄珠入海求灵犀,……落红尘……”

    这歌声里倒是有几分清灵戏骨,顾济从不知她还有这一手本事。女人走的远了戏词听不真切,顾济却忽然想起,澄珠郡主的闺名,仿佛便是“莺落”。

    求三生如意结,做一双一世人。澄珠入海求灵犀,莺落红尘同比翼。

    她嫁入相府携了满腔的期许。却终究是一生错付。

    第6章 第六章

    红璇楼是京城顶有名的酒楼,但它出名的却不仅仅是酒,而是一个家喻户晓的戏班子。

    戏子贱于奴级以下,却也分三六九等,譬如这京城第一戏班红璇楼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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