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神的午后 作者:于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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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叫住了我。我停住脚步回头,他却站在屋中央半天不说话。见我抬腿要走,他才说:“明天一早考和声学,你别来晚了!”

    我生硬地说了一声谢谢,随手关上房门。

    贺庆生的家即do乐队的排练地点在圆明园画家村一处偏僻的平房里。所谓画家村是名副其实的农村,那些在北京寻求发展的落泊艺术家们因这里的农民房房租便宜,多聚集于此。又因其中以画家居多,得名画家村。贺庆生租的农民房在村子的最角落,远离大部分房屋。他说在这里排练不会有人因为噪音打上门来。我在黑暗中苦笑了一下,想起家里衬有隔音层的琴房。

    一路上贺庆生不停地给我讲他们那位新加入的主音吉他。那位乐队新成员确实是位响当当的大人物,他的姓和他的父亲在北京乃至全国都赫赫有名。任谁也想不到那位几乎天天上政治新闻的老人,居然会有一个参加地下乐队的儿子。大家都称呼这位为double,因为他的小名叫来来。他有好几个叔伯姐妹,家里人盼男丁就预先给他取名来来,后来这个男丁不负众望果然来了。他从小被家长们和姐妹们宠坏了,性格叛逆,行为乖张。据说他曾凭实力考入一所名牌大学的国际金融专业,老师刚表扬他成绩优异,他就在考卷上把bond解释为jamesbond,把bill解释为bill;学校正准备发展他入党,他却突然提出退学申请……反正他让人意外的行为很多很多。

    我和贺庆生进门时,他们三个人已经开始大吃大嚼。

    鼓手斌嚼着一块清蒸鱼说:“兄弟们想等你们,可肚子不干,你们俩别介意。”

    double站起来和贺庆生握手,然后大叫着说:“不好意思,手上刚拿过排骨。”

    “没关系,没关系,我正嫌味道不够厚呢。”贺庆生大咧咧地用手拈起一块排骨放进嘴里。

    double看向我,我有点尴尬,正犹豫着该不该伸手,他很理所应当地给了我一个拥抱,手是架在半空的。

    他们在饭桌上喝的是那种装在白色塑料壶里的红星牌二锅头,这种烈酒我从没尝过。贝斯勇见状,把一箱瓶啤拖到我脚边说:“不喝白的就把这啤的全喝光。”

    我笑着拿起一瓶咬开盖。

    double叫我:“挪过来点,我也喝啤的。”

    我坐在他对面,那箱啤酒放哪都不合适。他用胳膊肘戳身边的鼓手斌:“你跟他换个位置。”

    我大咧咧坐到double身边,啤酒箱放在我们俩身后,两人拿起来都方便。double和我说话时总是有意无意地把胳膊架在我肩上,我觉得别扭便借挟菜之机侧身避开,他也不以为意。

    又吃又聊地热闹了一会儿,桌上的菜下去大半。贺庆生说外面小厨房里还有几个松花蛋,可以切来下酒。我说我去吧,反正我是吃过饭来的,不会饿急了在厨房偷吃。贺庆生大笑着说:“案板上有姜,别忘了剁点姜末,再放点调料。”

    我把姜切成片,正准备切丝,double进来洗手。我冲他点了点头,告诉他这绳上的毛巾随便用,不过不保证有擦脚布。他看也不看就扯过一条抹干了手,站在我身边问:“要我帮忙吗?”

    我猛地挺直了脊背,整个身体都僵硬了。double站在我左侧,右手从我的身后环过来搭在了我右侧的腰上。我往外挪了挪,他手臂一紧,反而把我锁在他的怀里。

    “怎么这么慢?两个人一起偷吃呢?”贺庆生推门进来,double迅速放开我,表情自然地迈着方步出去了。

    我低头切姜丝,贺庆生站在我身边,略显尴尬地说:“刚才,我看见了。”

    我瞟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继续说道:“double还有些事,我没跟你说完。他父母想抱孙子时,他说他是同性恋。”

    我看着案板愣了一下,举刀用力地剁向那一小撮姜丝。

    “大家都知道他是故意和家里人作对,没人相信他是真的。”贺庆生提高了嗓门。我剁得更加用力。

    贺庆生忍无可忍地夺过我手里的菜刀,低声下气地说:“对不起,是我拉你来的,你要觉得受不了就先走吧,我跟他们解释。”

    我把那撮大小不一的所谓姜末放在切好的松花蛋上,边往上浇醋边说:“马上就可以吃了,你回去等着吧。”

    我坐回座位时,double没再靠近我,也没跟我说话。吃完收拾完,他们开始合练。double的吉他弹得非常棒,噪音条件也得天独厚。唱了几首英文歌之后,他开始唱中文歌。歌词很颓废也很粗俗,曲子却流畅而优美。停下来休息时他们告诉我,那是中国摇滚第一人崔健的手笔。

    我抱着啤酒瓶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喝着。我不了解摇滚乐,不知道崔健,但我至少明白一个道理,不了解并不代表有权利轻视。

    “给我点儿肉,给我点儿血

    换掉我的志如钢和毅如铁

    ……

    因为我的病就是没有感觉

    快让我在这雪地上撒点儿野

    ……”

    我嘴唇颤抖地看着double,手上的酒全泼在胸前。哆嗦着放下啤酒瓶,我端起一杯二锅头一口灌下,咳呛着鼓掌。他们几个人对视了数秒,double调了调弦,开始重复这首歌。我在歌声中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这种从未尝过的烈酒。

    他们把这首歌重复了无数次后终于停止,因为我伏在桌上已经咳得抬不起头了。

    double问我:“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我努力压制住咳嗽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吻住了他的唇。他怀里的吉他“嗡”的响了一声被转到身侧……

    那一晚,我醉得很厉害,意识模糊,记忆支离破碎,脑海里却留有几个不连贯的片断:他翻转或折叠我的身体时我的骨骼发出“喀喀”的声音;趴卧在床上,我身后那个被撑开的部位竟然毫无知觉;在一道白光中,齐歌的脸一闪而过……

    第二天清晨,手机震动着把我唤醒。我头痛欲裂,强打着精神看了看表,起床穿衣,故意忽略床畔的另一个人。

    那个人却不肯忽略自己,撑起半个身子露着光洁的胸脯问我:“这么早就走?”

    “我今天考试。”应付完他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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