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神的午后 作者:于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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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助学金,也可以申请减免学费,还可以利用假期打工。总之,退学是下下策。”

    孙琛来了精神,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喊道:“对了!咱们还可以搞个募捐!”

    “孙琛!”齐歌瞪眼斥责道:“你要是想不出好主意就上一边凉快去,别净出损招!”

    孙琛不服气地嚷:“募捐怎么了?明明是捷径嘛。”

    “马潇潇是个胳膊腿完好、身体健康的大男人,搞什么募捐?”齐歌态度恶劣地反驳孙琛。

    这一点我是支持齐歌的。因为募捐而来的,不仅仅是金钱,还有附送的怜悯和同情。齐歌一定和我一样,认为这种会伤害人自尊的附赠品最难以接受。

    “你明天好好上课,退学的念头趁早打消。学费的事情,大家再想办法。”齐歌拍着马潇潇的肩安慰他。

    “募捐绝对不可以。”马潇潇看向孙琛。

    “好好好,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孙琛摆着两只手后退,去收拾桌上的残羹剩饭。想了想,又不依不饶地说:“我就不明白,募捐怎么了?为什么放着便利的道路不走,偏要干这种男人自己粘假胸毛的事?这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吗?”

    “你再说我揍你了!”齐歌半轻不重地踢了孙琛一脚,拿了手机出去打电话。

    我问孙琛:“你知道什么叫尊严无价吗?”

    “你也别给我上课了,我承认,你们都是铮铮铁骨的大男人,我是厚颜无耻的软骨头,行了吧!”孙琛推着马潇潇,“哥哥,你快洗洗睡吧。少上了半个多月的课,笔记就够你补一阵子的。”

    “孙琛,谢谢你,我知道你是好意。”马潇潇被孙琛推着往浴室走,费力地扭过头向他道谢。

    “有你这句话,兄弟我死也瞑目了!”孙琛做出一副闭眼吐舌状,脸却红了,“这小子,还真他妈煽情。”

    几天后,齐歌通知马潇潇,已经帮他联系到一个打工的地方。齐歌的母亲有一个歌舞团的战友,退伍后下海开了一间以严肃音乐为主的餐厅,马潇潇学习不忙或节假日时可以去那里演奏双簧管,按小时付费。一个星期后,学校批准了马潇潇减免一半学费的申请,助学金也很快批下来了。

    这件事过去不久,就到了炎热的夏季,可怕的期末考试也迫在眉睫。整个管弦系十四个专业的难友们把“求同存异”一词发挥到了极致,不论专修何种管弦乐器,不分男女,人手一本《音乐理论》,再现了文革时期全国人民人手一本“红宝书”的壮观场面。在学生食堂、公寓、小树林、图书馆,随处可见那些被意大利文和法文的音乐术语折磨得双眼冒绿光,仍不肯抛下手中书本的管弦系同学。

    那本《音乐理论》的功效也被挖掘到极限,除了热时用来扇风,闲时用来吓唬人,还可以起到促进和平、化干戈为玉帛的作用。

    学生食堂里,两个因为插队买糖醋排骨的兄弟正剑拔弩张,准备大干一场,忽听附近有两个女生小声嘀咕。

    其中一个说:“你的乐理看到第几章了?”

    另一个答道:“哎哟!别提了,昨天熬夜看了两章,早上醒来跟没看过一样,大脑一片空白!”

    听到此番对话,两个怒发冲冠的男生转眼成了斗败的公鸡,同时抽出兜里、腋下的《音乐理论》,抓紧排队的一分一秒埋头苦读。当真是两耳不闻插队事,专心只读乐理书。

    我们公寓的四个人早就不再争论什么大提琴是否最深沉,小提琴是否最优雅,双簧管是否最悠扬,现在的统一口径是,音乐理论最烦人。

    那段日子,有空调的图书馆一到晚间就爆满,气得孙琛好几次想冲进去打人。

    这天晚上,我们又没抢到图书馆的座位,只能在学生公寓吹着电风扇苦读。

    7月的北京,又干又热,再加上心情烦燥,我们虽然全都是一身短打扮──赤裸着上身穿着宽松的大短裤,仍是汗流不止。

    孙琛把脚翘在写字台上,捧着他那本卷边折角的《音乐理论》长吁短叹:“等我将来有了钱,一定让我们家孩子辍学。绝不能让下一代再受这种罪。”

    “什么鬼理论!”我笑着说:“不让适龄儿童接受九年义务教育可是违法的。”

    孙琛以椅子后面的两条腿为支点,一下一下晃荡着,阴阳怪气地说:“俺有钱,俺愿意养着自己的孩子当文盲,你管得着吗?”

    “不行,热得受不了!我去图书馆看看,现在应该有空座位了。”马潇潇往身上套了件t恤,拿着快被翻破的乐理书往外走。

    孙琛从椅子上跳下来,边胡乱往头上套着衣服边叫:“马潇潇,等我,我和你一起去,我也要享受空调级待遇!”

    “靠!我也看不下去了。”齐歌从椅子上站起来,伸着懒腰发牢骚:“看着那些pianissimo和pianississimo我头直晕。”

    我从椅子上挪到旁边齐歌的床上,眼神迷离地说:“pianissimo,极弱,两个p,非常非常的小声;pianississimo,最弱,三个p,难以置信的小声。”

    “你记这么清楚想逼死我啊!”齐歌把手里的《音乐理论》摔过来,凶巴巴地看着我,“真想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我不屑地撇嘴,把他那本象破烂一样的乐理书捡起来扔回去,“不等你拧,自己也快掉了。我的脑袋现在就像熟透的西瓜,一摇晃,里面好象咣啷啷直响。”

    “不行,我得换换脑子,不然要得神经病了。”齐歌打开了音响,悠远的长笛声响起,牧神追逐着水精灵……

    我背转身坐在齐歌的床上,继续啃我的《音乐理论》。

    “新发现!新发现!”他站在屋中央嚷着,拿起一大瓶花露水往身上洒,“祛蚊花露水洒身上,消暑降温有奇效!”

    房间里迅速弥漫起浓重的花露水味,我埋头看书不理他。

    “你也试试!”他的话音未落,我感到脊背一阵凉,肌肉抽搐了一下,猛然回头想骂他,冰凉的花露水又泼到了脸上。我的眼睛又凉又辣,被刺激得哗哗流泪,嘴里也又苦又涩。

    “你他xx的……”我说不出话来,呸呸地啐着,举起双手拼命揉着酸痛的眼睛。

    “本来只想洒你后背上,谁叫你突然把脸转过来的?”齐歌坐在我身边,用力把我的手从眼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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