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巴拉和赤那对这一趟山东远征,充满必胜信心。谁知他们的前锋斥候,却在济南城外十多里的地方,碰上逃出城来的一些白莲教徒,这才得知,济南昨夜一场大战,王玄和二位长老代表的“总坛中鸯势力”已经被官兵打得烟消云散了。

    这一来风云突变,济南府并未如预料的那样被白莲教控制,反而是官兵加强了戒备。原先的计划就出现了巨大的变数,而zhè gè 变数,已经有些出离蒙古人控制范围,让其顿感事态发展难以预料。

    蒙古铁骑当年纵横欧亚,靠的并非是单纯的血气之勇。恰恰相反,他们质朴的脑子里,从不缺乏谋略和智慧。巴拉和赤那这两个汉子外貌粗鲁凶悍,又是当今大汗的血盟xiōng dì ,在族内是成名的勇士。这同样不代表他们没有头脑。

    凭借手中二千骑兵,想要迎着火枪大炮,攀爬高墙厚壁,硬攻下山东省城,基本是痴人说梦。此时要是挥师转进,倒是可以杀出一线生机,退回草原去。何去何从?

    赤那望着远处隐隐可见的济南城头,挥了一下马鞭说道:“巴拉安答,草原的局势,你今儿我都清楚的很。为了这一仗,大汗已经付出了太多代价,如今利箭已经离弦,自不能再转回箭囊。我们哪也不能去。这里有大明的钦差,他们必定会不顾一切的来救援。我们只要能逼迫他们边军南下,那大汗就还有机会。就算他们的边军一时不能南下,只要能诱惑他们地方部队来攻。我们也可以在野战中破了这些不堪一击的汉人军队。然后就可以把山东这一片地方。变成大明流血不断的伤口,让我们的马刀和弓箭,给他们制造十万人、百万人的恐怖!如果有机会趁势反击临清、德州,截断漕运,断边军补给,那更是大功一件。”

    巴拉在日常生活中,与赤那经常拌嘴,这次却破例没有唱反调。而是点头道:“赤那安答,你一向比我聪明。我同意就按你说的做。就让咱们这两千名勇士,在山东这块地方宣扬黄金家族的力量吧!还有,那投奔咱的姓常的汉人父子怎么安排?我叫他们留下来给我们出主意,他们却吓得发抖,非要逃到草原去。”

    赤那道:“他们和咱们的黄台吉(图门)是朋友,咱们还是要给黄台吉面子。矫健的雄鹰如果和贪生怕死的野鸭同飞,也会被他们带累的。这样的懦夫,留在军中也是没用的。还是问清城内情形后,派几个人把他们送到远一点的地方再做道理。他们随身的金银也给他们留着吧。”

    因此。赤那和巴拉当即带着蒙古军转戈向北,一场恶战。将商河县往济南派来的一支官兵杀得全军覆没。明军当场被射杀和斩杀的有五百多人,其余数百人受伤投降后,也被蒙古人尽数砍死,只有几个马快的逃脱一命。接着他们又转向东,烧杀了济阳县郊外,让上千bǎi xìng 无辜而死。绕了一圈之后,这群彪悍的死神才回到济南城下,zhǔn bèi 随时出击,攻击下一支往济南驰援的明军。

    这时白莲教的神兵先头部队也到达济南城下,汇合了他们逃出来的党羽,并且趁着夜色对北门发动了一次突袭,却遭到城头右卫军的迎头痛击,死伤了数十人。这些人眼看城上有防备,匆忙的进攻难以得手,也就停了下来。

    之后整整一天一夜,白莲教的人马都在陆续往城下汇集。等到夜里,诺大个济南城,已经被蒙古人和白莲教的联军包围。本来白莲教在济南外围,布置了五千多名所谓神兵。这些人全是白莲教的狂信徒,私下多少学过点武艺,操练过一点战法,由齐远山的弟子苏贵带领。他们以八斗寨等地为据点,沿途村寨各有潜伏,待济南举事之时,从外为援兵,赶往济南。

    待起事之后,还有济南附近其他州县的白莲教铁杆,也纷纷带着兵器棍棒,汇集过来,加起来也有一万多人,只是战斗力比“神兵”却又差了不少。

    这些神兵和铁杆教徒组成的军队一路来时,又把沿途所有的村寨尽数摧毁,富户屠杀一空,粮食尽数掠夺做为军实,女子集中看押携带,以为发泄之用。老幼村民,敢于反抗他们的除了杀死,jiù shì 遗弃,任其自生自灭,至于青壮男丁,则裹胁着一起前往济南。由于粮食都被他们抢走,那些bǎi xìng 不跟他们走,就只能等着饿死,因此被迫加入这支叛军前往济南。

    此外,因为数年来刘才为代表的山东官场对老bǎi xìng 残酷压榨,很多人是走投无路,对官府怀着愤恨。严鸿、海瑞在济南的放赈安抚了济南的民心,却不可能短时间顾及到其他的州县。加上白莲教本身的基础,因此也有很多其他州县的老bǎi xìng 主动参加杀官造反的队伍。因此上,这支队伍如同滚雪球一样,到达济南城外时,总兵力已经达到七八万之数。从城上望去,真是黑压压一片,让人触目惊心。

    至于说到军粮补给,却也不愁。这两年白莲教意图在山东举事,王玄出面套购的粮食超过一百万石。这其中大部分存放在济南城中,王玄覆灭后已经被严鸿缴获。然而城外也分散存储了一些。再加上从各地劫掠来的粮食,供养这十来万人的队伍,倒是绰绰有余的。

    起兵之后,苏贵先是自封天下都招讨,兵马大元帅,几个同族xiōng dì 都封了将军之职。后来听说城内起事失败,恩师丧命,王左使下落不明。苏贵当即表示悲痛莫名,痛哭了一个时辰。为了证明自己的悲痛,先取消了自己天下都招讨的封号,自立明王,督天下诸军事;而自己的几个xiōng dì 皆封王爵加节度使衔。

    对于他这种表达悲痛的方式,连蒙古人都表示实在看不懂。然后苏贵jì xù 发挥白莲教以往斗争的光荣传统,拼命封官。基本现在手下随便一个战兵,也是六品武官起步,至于将军这种封号已经不怎么被放在眼里。昨天更是有人表示:不封老子当元帅,老子就回家种地去。于是如今白莲教这支队伍里,元帅大概有四十多个,王公侯伯不知凡几,堪称冠盖云集。

    济南城中,自然不知道白莲教内部的官爵情况。在他们看来,只知道约莫十万的叛军分四门扎下营寨,其中差不多一半在北门这边,看来将是攻击的重点。因此,除了秦得禄的右卫军在济南北门加强防御外,钦差严鸿带着何秉忠的京营、部分锦衣卫,以及叶正飞的火枪队,也都到了北门坐镇。

    严鸿此时头戴铁盔,身穿几层重甲,端坐于城楼,身后更是高挑起了钦差旗帜,十分扎眼。本来战场上,这种行为十分作死,不过好在蒙古兵都是骑兵,没携带攻城器械,弓箭又射不到这么远,他暂时倒是安全的。

    在他身边,紫青双侠一左一右拄剑护卫,寸步不离。梁如飞、孙月蓉等亲信反倒站到了外圈。说来也是没bàn fǎ ,昨天张青砚拿出用兵达人的气派,一口咬定,兵凶战危,钦差在战场上不安全,必须重点保护。自己和夏紫苏,姐妹俩有一套分进合击剑法,才能保证钦差安然无恙。至于其他人么?若是谁认为自己更够资格来抢zhè gè 重要的护卫职务,不妨先打一架,论个高低再说。

    要说她姐妹俩单打独斗,都比梁如飞略逊,但这套剑法施展开来,怕是两个梁如飞也要被干掉。孙月蓉的武艺就更别说了。这胭脂虎虽然气恼,但却无可奈何。她有心让严鸿撤下来,不要在城头督战,谁知严鸿却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昂首道:“三军儿郎浴血守城,海夕郎城内调度,我怎能安享清闲?如今济南群龙无首,我在城头,正好鼓舞士气,激励将士。”

    孙月蓉见他认了真,也知道拗不过他,只好作罢。但无论如何,怎么看那紫青双侠左右门神,怎么觉得别扭。这位占山小爷虽然头脑简单,毕竟不是白痴,暗想:这冤家该不会jiù shì 为了这两个门神,才gù yì 这么做的吧?

    其实严鸿心里自己有盘算,但说不出来。此番他惹的动静不小,三司一使一巡抚外被他来个一勺烩,还不知道惹出朝廷里多大的乱子。尽管干掉这些人都是死有余辜,可朝廷上的事儿,没那么简单啊。尤其这里面既有自家严府的死党,又有徐阶的门生,还有陆大军统的故交,往坏里说简直把朝廷柱石都给得罪了一轮。自己若不刷点政绩huí qù ,不好交差啊。

    而今,一个大好的良机就在眼前。蒙古人向来是国朝大敌,自己只要在抗击蒙古zhè gè 事上立了大功,那jiù shì 妥妥的政治正确,立场坚定。到时候无论是谁,再想黑自己,自己都多了一道护身符。

    至于战场危险问题,确实存在,但有忠义盟这帮超级打手在,他还真不怎么担心。邵景既然号称忠义盟,在这种关系省府存亡,bǎi xìng 安危的当口,自然不可能甩手就走,落一个畏死贪生,临阵逃脱的名声。因此严鸿料定,对方肯定是要参与到济南防御战中,自己自然可以安排他们一些工作,对方也能落个侠义名声,彼此都不吃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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