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色将将令人看见路,薛奕和他的叔叔杨吉在前面领路,白鑫与薛奕并排而行,后面十来人沉默地跟紧他们的步伐。

    杨家寨的东面是寿山,他们沿着田埂小路绕到寨子北边,那里有两座山峰相交留出一条山沟容寨子里的村民通过。

    走近山沟,白鑫才发现此处左右两边的土石高高隆起,可以在此设置一道坎阻挡外人进入,建立易守难攻的防御点。身后的白宝夕白宝钱两个对这样的幽闭阴暗的环境感到害怕,同时抓住江氏的衣袖不放。

    这条山沟并不长,通过之后又翻过一座小山包,杨吉转身对这些外来者叮嘱道:“接下来的路程你们尽量保持安静别出声,有我们在不会让你们怎样的,一切我的指示!”

    大家觉得奇怪,但是都同意了。白鑫暗自提高警惕,因为薛奕悄然令他取出一两银子备用,至于用来干嘛的就没讲。

    接下来他们踏入一片竹林。一条可容双轮马车通过的泥路从右边出现,在他们面前拐个弯延,伸到前面渐渐消失在清晨的雾水里。

    杨吉率先往前走,一面指着右边说:“那个方向可以到最近的镇上,当然不是你们桓鞅镇了。不过你们要尽快到沽州的话,还是走这个方向快些。”

    拐角处的左边也有路,白鑫仔细过附近的动静知道除了他们再没有其他人,因而好奇地问:“要是刚才走左边的话可以到哪?”

    “哼!”杨吉闻言以一种怪异的音调告诉白鑫:“只要不是本地人,最好别走那个方向,不然没什么好下场!”

    这片竹林生长似乎营养过盛,地面上的枝叶极为繁密,笼罩在浓雾里营造出森冷惨淡的氛围。杨吉刚说完,胆子最小还未及笄的白宝钱便抖了两抖,小脸白漆漆的。杨吉注意到这个,顿时哑然,让人知道他欺负了小孩的话实在是丢人,于是他恶狠狠地压低声音冲众人呵斥道:“安静!别出声!”

    眼看着竹林即将通过,杨吉忽然吹了一声长哨。哨声过后,众人在原地等了片刻,跳出来一个头戴竹帽、脸上包着灰布巾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眼睛的年轻汉子。此前这人正躲在夹杂于竹子中间的一棵樟树上。

    杨吉冲此人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使劲拍了拍他的肩头,赞赏道:“阿联!你小子也到了出来干活的年纪啦~!”

    这个叫阿联的小子略微羞涩地摘下包脸的布巾,现出稍嫌稚嫩的脸庞,“我老早就可以出来,只是我阿兄不允许。吉叔你们这是……”

    杨吉指着身后十多个人不甚在意地说:“他们是阿奕老家的亲戚,从山城逃出来到我们寨子来了,你也知道寨子里什么情况,我就让他们到沽州去,那边现在还算安全。这不是怕他们走错路吗,所以我跟阿奕带他们一段。”

    阿联走过来上下打量白鑫等人,看他们背着布包身上穿着老旧的衣裳一副穷酸样,有几个脸上还带着惊惶,的确是逃难的样子。阿联口中啧啧有声,杨吉薛奕叔侄俩静静地让他检查一遍方道:“他们也是可怜,好几个村子都被那些海盗烧杀抢光了。为了躲避海盗他们竟然从寿山爬过来!我在寨子里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连件像样的衣服也没带,现在这些东西还是阿奕跟族里人讨要的。”

    到寿山,阿联十分惊讶,有胆子翻寿山的只能是亡命之徒了,看来这些人确实很惨。“既然是阿奕的亲戚,看在阿奕和吉叔您的面子上,我也不为难你们。快点走吧,到沽州可不近呢。”

    “好嘞!有空你过来,叔叔请你吃鱼。”

    薛奕笑着接口:“阿叔,要请也是我请的吧,鱼可都是我抓到的。”

    杨吉但笑不语,跟阿联招手示意后便带大家离开了竹林。前面横过一条小溪,上面架起一座竹板桥,下面是深深的水沟,溪水清可见底,水流不大,若是掉下去必然摔个半残。过了桥头则是连绵起伏的梯田,田间已然有农夫在劳作。一直到将梯田抛在身后,日上三竿,薛奕不经意地回头望了望,而后凑近杨吉耳边说:“阿叔,没人了。”

    白鑫正感诧异,就见杨吉停下来说:“我们就送到这了,下面的路阿奕已经画在纸上给你们,不需要再带你们走了。要是走得快一点的话,估摸今晚你们就能到沽州,连夜赶路则明日上午可到最近的屿城。”

    此话一出,紧张了好长时间的众人纷纷松了口气。白鑫同薛奕叔侄二人道谢,又忍不住小声问道:“先前那人?”

    见他好奇心过盛,薛奕偷偷告诉他一人:“就是你想的那样,一个村子几百号人会拳脚功夫,根本不是你们都扛得住的!只不过他们也姓杨,许是几代以前跟我们寨子同宗吧,他们从不为难寨子里人。”

    果然让白鑫猜中了,竹林里出现的阿联是附近土匪的前哨,要是没有薛奕和杨吉,怕是不好通过,白鑫便要一边护住家人一边单挑几百号土匪……这个设想真是醉人。

    为了感谢薛奕杨吉叔侄二人,白鑫塞了五两银子给他们。薛奕死活不肯要,倒是杨吉看了看白鑫拿出来的银块,淡定地说:“五两太多了,给我跟阿奕一人两百钱即可。”

    此时林大上前把薛奕拉到一边不知说了什么,白鑫最终把准备贿赂阿联的一两给了杨吉,理由是没有散钱。杨吉伸手接了,招呼薛奕转身往回走。

    接下来白鑫靠着薛奕提供的简易地图领大家摸索着走过沽棠镇,偶尔停下来歇脚,果然到了太阳下山的时候,他们在一座山脚看到了沽州的界碑。因为荒郊野岭的还没看到去沽州的大路,不易赶路,他们只得就地休息,点了三个火堆围着睡了一夜,待篝火烧了一夜自动熄灭后便爬起来继续走。

    随州往沽州方向的官道两边到处是难民,白鑫一家子和秦荔中白其顺两家也加入了难民的队伍中。相比之下,他们的状况还算不错了,起码有行礼还有肉干吃。他们出现的时候,有几个大汉的眼神或明或暗地望过来。白鑫皱着眉头挡住打量长流水和秦氏的视线,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午时,旁人停下来歇脚喘气,而白鑫等人还能吃点肉干,当即惹来许多艳羡嫉恨的目光。好在这才是逃难的初期,而且野外到处有野菜果子可以摘到,饿死人的情况极少,那些想抢白鑫他们的食物的难民看到他们之中好几个身体健康的汉子便退缩了,没到紧急情况谁乐意跟人拼命。

    但是,白鑫一块肉干嚼了一半,忽然冒出一六七岁脏兮兮分不清良子还是女子的小孩怯生生地站在面前紧紧盯着肉干。白鑫抬起眼眉,这小孩惊觉地转动大眼睛与他对视一眼,立马委委屈屈地流出泪水。白鑫注意到这孩子的眼珠子外圈是碧绿的中间一点黑,原来是良子。

    秦氏见不得这么一丁点的孩子可怜样,将自己手上的肉干掰开,大的一半递给他,“拿去吃吧。”

    对此白鑫没意见,只是注意到不远处有几人眼巴巴地盯着这小孩,于是他同秦氏提出建议:“您先看着他,让他吃完再回去,不然这肉干也不知道便宜了谁。”

    果然秦氏拉住小孩让他在这里把东西吃掉,小孩下意识地回头瞄了瞄那几人。秦氏哪里还不明白,这孩子是让大人特意推出来讨吃的,那些大人倒是面色不错,把这孩子饿得瘦不拉几。随后经不住秦氏的好言好语以及肉食的诱惑,小孩将肉干给吃了下去。见他狼吞虎咽的行状,阿水忙递水让他喝以免噎到。【m原创独家发表谢绝转载】

    白鑫喊来秦荔中白其顺,询问他们:“前面快到屿城了,赶在关城门前咱们即可到达。明日我家准备雇俩马车去州府,你们看是要跟我们一块走呢,还是就留在屿城?”

    秦荔中奇怪道:“屿城就挺安全的啊,何必花冤枉钱跑到府城去?”

    白其顺同样不解。白鑫把他和林大的推测说出来:“屿城到底离随州太近了,且屿城也是在沿海,就怕海盗一路打到这里来,将来如何谁也不清楚。而且你们应该不知道,阿水的老家就在州府西江城。”

    当年长家的案子早就翻案了,只是秦氏已经抱着长流水回了东西村,长家无辜牺牲的老少后来由院的学生给安葬了。若是随州不出事,秦氏就不会动起回西江城的念头。如今有了机会,并且白鑫未反对,秦氏愈发渴望回去,她要带阿水和白鑫回去祭拜长家先辈。

    秦荔中和白其顺两人皆存着等官府打退海盗就返回老家的想法,白鑫的意思是以后要在这边落户了,他们不由得迟疑了。两人各自跟家人商量此事。

    说实话,白鑫对这两家的观感还不错,倒是挺乐意他们跟着一起去西江城,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能有两家做伴也是一桩美事。秦家问题不大,很快做出决定同意随白鑫走;白家考虑的时间比较久,众人上路的时候他们还没讨论出结果。白家有好几个亲人生死未明,肯定是轻易放不开的。

    官道上常有车马经过,不论是奔送加紧信件的官府信差、还是出逃的权贵商人,均可以看出随州府的情况不妙。官道只允许大小官员以及其家属通行,难民们沿着官道两旁行进,经过驿站时不待衙役出来赶人便自动远离了。白鑫看到有马车出现时还打算拦一拦看能不能付钱让他们坐上车,幸而他没有拦,能在这条道上坐车的人可不是他得罪得起的(没有林寻撑腰的话)。

    经过驿站又走了一个半时辰,他们终于到了屿城。但是,眼看着太阳快下山了,城外还排了一长条的队伍准备进城。这座城比桓鞅镇城大多了,城墙的高度足有四层楼高,白鑫徒手是翻不过去的。

    “今晚咱们进不去了吧,是不是要在外头睡一晚上?”秦峰近前来跟白鑫打情况。

    前面有一人到了,回头打量了他们几下,不屑地哼声道:“大爷我都进不去,你们后面的就更别想了!”

    白鑫没搭理这人,他注意到城门外是有两个队列的,其一便是他们正在排得左边这老长的队伍,另一个却几乎没人。他偷偷和林大说了几句话,随即将自己的衣裳理了理,便要昂首阔步走过去,却被林大阻止了。

    林大的伤势愈合的速度实在超乎他自己想象,但并非异事,他也没发现其他不对劲。这会他装腔作势一番别人也看不出他受了多重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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