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当关系 作者:古典总供给曲线/岫青晓白

    分卷阅读7

    不正当关系 作者:公子欢喜

    端的水珠自天而下连接成长长的雨丝,又纵横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低头撑伞而行的路人被雨幕隔离成一道模糊的背景。车来车往,落光了叶子的梧桐与绿化带里还未枯萎的碧草都成了凝固的色块。

    魏迟在严俨耳边低喃:“去我家洗个热水澡再回去,嗯?”

    严俨的呼吸有刹那失措。而后,几乎微不可察地,脸色绯红的严俨羞怯地点了头:“好……”

    ※※※※※※

    贴着雪白瓷砖的浴室因为降水的天气而泛着潮,热水一开,腾腾的水汽雾一般袭上镜面。

    “原来你喜欢对着镜子做。”身后的男人厚脸皮地调侃,“我记住了。”

    “胡说什么。”不满地转身,严俨却不敢抬头看魏迟,目光触及到他的光裸的肩膀就不由自主颤抖。

    淋浴房的玻璃门缓缓合起,挤在狭小的花洒下,严俨越发感受到魏迟赤裸的身体所带来的灼热:“魏迟……”

    身体被推挤到花洒下,热水突如其来地落上被雨水淋得冰冷的皮肤。严俨冷不防打了个哆嗦。

    闷闷的笑声从魏迟的胸膛里传出:“别紧张。”

    “你紧张,我会更紧张的。”魏迟说。

    手指顺着水流小心翼翼地抚上严俨的身体,严俨又是一阵颤抖。

    魏迟大喊:“哎,你别抖啊。”

    严俨就更不敢动了,牙齿深深地嵌进嘴唇里,背脊贴着冰冷的瓷砖,两手怎么放都觉得别扭。

    “严俨。”静默了一阵,魏迟突兀地开口。

    严俨颤颤地张开嘴:“嗯?”

    “我们聊天吧,这样太那个什么了,我做不下去……”

    睁开紧闭的双眼,严俨一寸一寸地把目光挪向魏迟的脸,然后赫然发现,他和自己一样都是一幅眉头紧皱嘴角抽起的石膏样表情。

    小说电视里那种又色情又暧昧的气氛到底是怎么来的?脱得赤条条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歪着脑袋思考起来。

    “噗……”四目相对,双双笑场。

    “我就说嘛,气氛不对。”抓过严俨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脖子,魏迟不忘为自己开脱。

    严俨无语望天:“原来你也紧张。”

    “第一次谁不紧张?”魏迟不以为意地咕哝。

    “什么?”水流声里,严俨没听清。

    “没什么。”再不给严俨开口的机会,魏迟张口吻上严俨的唇。

    用牙齿咬过被吮得发肿的嘴唇,再用舌尖叩开他紧咬的牙关,灵巧的舌驾轻就熟地探进口腔里四下探索。舌尖纠缠不迭,相贴的身躯靠得愈加紧密。

    “魏迟,等下……唔……”

    热水顺着身体的曲线从头顶流到脚跟,严俨被水冲得睁不开眼,感受到魏迟的手掌正缓缓从自己的头颈滑到胸前:“不冷了?”

    “嗯……”喉咙里像是被棉花堵住了,又觉得有什么要冲开紧咬的嘴唇从嗓子里奔涌而出,严俨不敢开口,只能模糊地回应。

    魏迟的手指弹琴般在他湿漉漉的身体上跳跃,沾着水的指尖轻轻划过,就能激起他一连串的轻颤:“严俨,你又发抖了。”

    背靠湿滑的瓷砖,严俨不由自主地弓起背脊,因为魏迟缠绕在乳尖的手指而不停后退,十指却又下意识地向上揉进他凌乱的发丝里,“你不要闹……嗯……”

    “我没有。”一本正经地反驳着,魏迟倾身沿着他微张的嘴从唇角至牙齿舔过,一手缓慢地沿着腰线摸索到他的胯下,“不过,从现在开始,我就要闹了。”

    严俨的呼吸乱了。魏迟喷着炙热的呼吸在他耳边殷勤询问:“你平时是怎麽做的?这样?还是这样?或者……这样?”

    迥异于平时的自我安慰,不曾经历过的力度与抚触几乎让严俨透不过气:“不,不是……啊……”

    热水源源不断地从花洒里喷出来,白茫茫的雾气不停地从四周升起,任凭手指如何抓取,到手都是湿漉漉的空白,只有下身的快感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已然过速的心脏。

    魏迟低沉带磁的嗓音在严俨耳边回荡:“严俨,你很敏感。”

    恼怒的瞪视却换来一个天昏地暗的深吻。

    想要更多的欲望越来越强烈,始终绕着前端打转的手指却磨人似地越来越轻柔。严俨收紧臂膀,不由自主地将身体向魏迟贴得更近:“嗯……魏迟……”

    “我知道,我知道。”魏迟乐此不疲地吻着他,笑容温柔而又带一缕奸猾,“别急,我给你……呵呵,严俨……”

    “嗯?”

    “你这里没有我大。”

    “滚!啊……”

    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强烈的快感过后,严俨软倒在魏迟怀里。

    手指还黏在他身上上下爱抚,魏迟搂着严俨的腰在他身后暧昧地揉捏:“怎么样?”

    “魏迟……”

    “嗯?”

    虚弱地挂在魏迟身上,严俨悄不可闻地开口:“去床上……”

    完事后,魏迟拥着严俨温柔地诱惑:“搬来和我一起住吧,为什么非要租房子?”

    过了许久,严俨才从迷离中清醒:“我不是一个人住。”

    “咦?”

    “还有阿绿。”

    蹄膀就要和女友结婚了,阿三阿四说会搬去跟同乡一起住。原本想,搬来和魏迟同住也没什么。结果,阿绿那倒楣孩子泪汪汪地跑来说,现在的房东要收回房子给儿子做婚房,他眼看就要露宿街头。于是,心一热,严俨出了个让魏迟吐血三尺的主意:“我也要租房,我们一起吧。”

    “就是这样。”严俨语气淡定地把来龙去脉说给魏迟听。

    魏迟的气场顿时黑了。默默无语地咬牙切齿了一会儿,无奈的魏老板掀被起身:“不说了,我去放热水给你洗澡。”

    等了很久,严俨一动不动。

    魏迟关切地弯下腰探他的额头:“怎么了?”

    目光幽怨地看着眼前这个什么都不明白的白痴,严俨狠狠地咬着被子:“你觉得,我现在能下床走路吗?”

    “为什么?”呆呆地,白痴百思不得其解。

    严俨吸气再呼气,冷冷地把视线射向他那张正在认真思考的脸:“我腰疼。”

    除了腰,疼的更要命的是……

    “哦……”魏迟恍然大悟。

    心疼地低头在他脸上亲了又亲,魏迟意犹未尽地舔着唇,笑嘻嘻地压上严俨:“那就再做一次吧,机会难得。”

    第8章

    十二月的天气说变就变,昨天还在阳台上铺了一地冬衣棉被晒太阳,一转眼到了半夜就鬼哭狼嚎地起风,第二天一早又是下雨又是飘雪,不把自己扎扎实实裹成一只摇摇摆摆的企鹅就绝不敢出门。

    元旦还没来,店里的伙计们就思乡心切地盘算起该买什么时候的火车票,好赶在大年三十前回家团圆。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这个城市的房价却一天攀着一天往上涨,市场火爆得叫人咋舌。街头那几家房屋仲介天天人满为患,生意好得让自称“没有攀比心”的宽叔都眼红。阿绿有个同乡就在里头做业务员。他常来店里剃头,洗一个头的时间接了无数的电话:“喂,张先生,我是jerry,哎哎,你已经到了是吧?我就来,马上到,马上到。”

    不接电话的时候,他就连比带画地跟身后的阿绿吹嘘:“你看看,我忙死了。不是吹牛,是真忙,跑业务跑得腿都快断了。你猜猜,今年这一年我挣了多少?”

    阿绿低着头专心地看他头上白白的肥皂泡。他也不在乎,撑开手指,把手掌举得连街对面都瞧得见:“这个数。嘿嘿……这还只是一部分。我们老板说了,今年干得不错,过年前还会再发一笔奖金。开年后,他还要带我们去外国旅游。阿绿,你过年打算怎么回家?又是火车?那多受罪啊,一车子人挤得跟水果罐头似的。还得连夜守在车站买票,买不买得着还是一回事。天气多冷啊,遭罪。我想好了,去订机票,坐飞机。呵呵,人有钱了,就得好好享受享受不是?”

    阿绿嘴里答应着:“是吗?哦,那挺好的。风光了呵,给你爹妈长脸了。”

    回头装着拿毛巾的样子走到严俨身边,连肩膀都垮了:“严哥,我怎么觉得心里这么不是滋味呢?”

    严俨宽慰地拍了他一把:“别理他,你们从小一块儿长大、他什么德性你不知道?”

    那边jerry又大着嗓门和别人聊开了。穿着胸口别着公司徽章的西服,打着蓝黄相间的领带,头上还顶着一头白花花的肥皂泡,他也不觉得寒碜,名片雪片似地到处撒。阿绿一个人站在小小的隔间里嘀咕:还jerry……呸,在我们那儿,谁不知道他小名叫耗子?”

    结帐的时候,耗子满店转悠着要找阿绿。严俨有心站在他身后:“先生,还有事吗?”

    处事明显比阿绿老练许多的男子立刻挂上了职业性的灿烂笑容:“没,没什么。我刚刚眼睛一闪,以为钮扣掉地上了。呵呵,我眼花了。”

    耗子走了以后,阿绿才又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身后跟着魏迟。魏迟把他拉出了店,两个人站在店外嘀嘀咕咕。严俨抱起臂膀,眯起眼慢慢地走到帐台后。一看就知道有鬼。魏迟一手搭着阿绿的肩膀,正起劲地说着什么。时不时还不忘往店里瞄一眼。

    那股挤眉弄眼的猥琐劲跟火车站外的黄牛似的。阿绿小鸡仔似地被他夹在胳膊下,表情一会儿欣喜一会儿迟疑。魏迟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拍着胸脯说得唾沫星子四溅。

    然后,阿绿就放松了,喜洋洋地推门直奔严俨跟前:“严哥,跟你说件事。我找着房子了,魏哥帮我找的。说离这儿不远,还是刚盖起来没几年的新房子!”

    “哦?真的?”严俨笑着,悠悠地拿眼瞟向门外。

    魏老板还没走,脸冲着马路,两手插着大衣口袋,人五人六地站在呼啸的寒风里看风景,来来往往的路人看见他都会忍不住再看一眼,大冷的天,不赶紧躲进房里,站在门外干什么?有病啊?

    “房租怎么样?”

    “哦哦,比我原先住的那家贵三百块钱。”不好意思地揉着抹满发胶的头发,阿绿赶忙辩解,“但、但是已经很便宜了,是最低价。耗子跟我说过,那一块的房子都很好租,稍稍好一些的就贵得没边,我这点工资根本住不起。呵呵,魏哥帮了大忙。就是、就是……”

    兴致勃勃地说到一半,阿绿忽然垂下头为难起来:“严哥,我对不起你……”

    严俨关切地问他:“怎么了?”

    “那房子什么都好,就是、就是……”年龄性情都还是孩子的阿绿低着头,声音小到听不见,“就是房子小了些。而且……里面已经住了人……”

    严俨明白了。魏迟哪里来的好心关心阿绿有没有地方住?他自己还住在猪窝里呢!

    “严哥,我们说好要一起住的。可是我……房东说……那个……”

    “只能再住进去一个,是吧?”看他急得两眼泛水光,严俨索性帮他把话接了下去。

    “你怎么知道的?”阿绿瞪得眼珠子都要往下掉。

    严俨没好气地冲门外飞眼刀:“我猜的。”

    质朴纯真的实诚孩子满满写了一脸的歉疚:“严哥,我对不起你。我们说好的,要一块儿住。可我……那房子……”

    说着说着,连眼圈都红了。严俨心软了,赶紧把他拉进帐台里,手忙脚乱地扯了厚厚一叠纸巾:“没事,我没事。租房子的事我自己能解决。”

    阿绿依然很难过:“我觉得我太不仗义了。要不,严哥,那房子我不租了,我们再找找?”

    严俨终于能体会到当年宽叔面对自己时候的心情了,伸手在他头上重重揉了一把:“说什么傻话?你洗头洗傻了?这么合适的房子,你还想上哪儿找?”

    倒楣孩子,上了贼船了都还不知道。你不租试试?你那个好心的魏哥能一把掐死你。

    “可是……”可怜巴巴地攥着纸巾,阿绿张开嘴还想说什么。

    严俨没给他机会,搂着他弱不禁风的小肩膀语重心长:“他好不容易才给你找来的,你就当卖他个面子吧。我没事,真的,天底下睡哪儿不是睡?”

    “真的。”

    “嗯。”严俨郑重其事地点头。

    阿绿终于放心了,揉揉发红的眼睛又把手指头放到鼻子底下擦了又擦:“那我先干活去了。”

    “去吧去吧。”严俨长舒一口气。

    阿绿才迈出了一半的步子却又转回来了:“严哥,我还是觉得我不不仗义。那个……如果你实在找不到地方,你来找我。大不了,你睡床,我睡地!”

    严俨赶紧摆手说不用。

    阿绿呐呐地点头,嘴角一抽,想起了什么又大惊小怪地拉住了严俨的袖子:“对了,我还得谢谢魏哥。严哥,我该怎么谢他?请他吃饭?还是买点什么?魏哥喜欢什么?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没有?直接给钱太俗了,他一定不会要。”

    多单纯的孩子,就算魏迟把他骗去黑煤窑里挖煤,他还心心念念地记着他的好。严俨在心里感慨。

    “什么都不用,他不在乎这些。”

    “哦……这样……”

    憋在肚子里的话,一个激动溜到了嘴边,严俨克制不住,叫住了阿绿:“阿绿。”

    “嗯?”

    深吸一口气,严俨缓缓开口:“你魏哥属黄鼠狼的,不安好心,你别都信他。”

    “啊?”阿绿很茫然,天真得跟自来水一样的小伙计有时候迟钝得连被客人故意找碴也察觉不出来。

    严俨摆摆手:“没什么,你记住就行了。去忙吧。对了,这几天晚上有空吗?你在这儿干了也有大半年了,不能光知道洗头。下班后别走,我教你些别的手艺。”

    阿绿张大嘴一脸的不可思议。严俨冲他笑了笑,埋头继续研究帐本。

    另一头,魏迟已经把整条街上的路灯数得闭上眼都能一盏不漏地画出来。估算时间差不多,他才吸着鼻涕慢腾腾地转过身。

    理发店的生意很清淡,冬天里人们更愿意在家里窝着,任凭头发的发梢堆满脖子根。伙计们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替零星的客人洗头吹剪,宽叔不在,严俨落单。

    魏迟挨挨蹭蹭地从门缝里挤了进去,笑眯眯地把手搁上严俨面前的柜台:“严俨……”

    严俨头也不抬:“先把你的鼻涕擦干净。”

    “……”魏老板很狼狈,但是再狼狈也不会忘记邀功,“这个……我替阿绿找了个住的地方。”

    “嗯……”严俨继续垂着脸,觉得帐本上的数字比魏迟的脸更好看。

    魏迟蹭啊蹭,从帐台外边,蹭到帐台里边,手指头轻轻点着严俨放在桌上的手:“阿绿他不用跟你一块儿住了。”

    严俨不为所动地回答:“嗯,我知道。”

    “那……么……”手指头在光滑白皙的手背上游移着,从修剪整齐的指甲尖一直到被衣袖覆盖的手腕,魏迟故意把话尾拖得很长很长,一半窃喜,一半掩饰,“你什么时候搬去我家?”

    “魏迟。”严俨猛地抬头,目光犀利。

    “嗯?”

    “阿绿的话都是你教的吧?”那个被耗子训一句就吐不出半个字的小笨蛋,打死他也编不出那么多贴心话来。

    “这个……”被戳穿的魏迟脸不红心不跳,提溜乱转的眼珠子眨呀眨,“今天不适合讨论这个。”

    于是严俨也跟着笑了,咬着笔杆子,利落地甩开他再度搭上来的爪子:“我觉得,今天也不适合讨论搬家的问题。”

    ※※※※※※

    严俨搬家的日子是在一个星期三。一周的正中间,绝大多数人上班,他刚好休息。

    天天开门迎客的理发店没有“双休日”的说法,伙计们两个一组,按照墙壁上的月历轮流休息。有时做六休一,有时做四休二,也没有定数,全看店里的生意忙不忙。背井离乡的人们没有亲戚要走,也没有同学朋友要聚,什么时候休息都是一样,床上昏天黑地地躺一天就过去了。只不过事情一多,严俨就会犯迷糊。脑子里乱轰轰搅成一片,连他自己都算不清,今天到底该不该上班。

    于是干脆披上衣服往店里跑一趟。大清早的,宽叔曲着胳膊往上抬卷帘门,看见严俨走过来,满脸都是惊讶:“你怎么来了?今天你不上班。”

    严俨抓抓头,恍然大悟:“哦,这样啊。”

    转身又往回走。

    宽叔在他身后边笑边摇头:“伙计们的上工表还是你亲自排的呢,自己倒先记不清了。”

    认识魏迟以后,严俨就再也没闹过这样的小笑话。

    从来不拿自己当外人的魏老板每月一早都会准时扑进店里,嘴里一边扯着不着边际的闲话,一边不露声色地站到被伙计们用彩笔划得面目全非的月历下,埋头对着手机一阵猛戳。

    然后隔三差五地,他就会挨到严俨身边,附到他的耳朵边轻轻吹气:“严俨,下周一你休息,跟我逛街去吧,我请你吃饭。”

    或是在和旁人的高谈阔论里,魏迟不经意地转过头,漫不经心地对严俨说上一句:“喂,严俨,星期五胖子约我打球,你去吗?”

    严俨皱起眉头思索:“星期五我上班。”

    “瞎说有什么好说的?你上周五上班,这个礼物五是休息。”嘴里“啧啧”嗤笑两声,他早就把头扭了回去,和别人说上两句,忽然又回头,“哎,严俨,说好了哦,星期五去打球。”

    反正问也问不出什么,一双滴溜晶亮的眼睛眨巴两下,魏迟嘴里的话就翻得比女客们翻脸还快:“哦,是阿三告诉我的。”

    “咦?昨天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哦哟,你什么时候休息连你自己都搞不清,我怎么会清楚?”

    他最无辜,他最委屈,他就差没把“白莲花”三个字刻上自己的脸。

    严俨揪着他的衣领狠狠瞪他,他勾着嘴角,两手一摊,一脸的宽容大度外加一丝丝窃喜:“那就当是我刻意记住的好了,反正你开心就好。”

    看,多无辜,多委屈,多么亭亭玉立的一朵白莲花。

    不甘心地松开他的衣领,严俨胸闷到不行。

    后来,严俨也习惯了。偶尔还会主动跑去找他:“喂,魏迟,我下周什么时候休息?”

    不管手边在干什么,魏迟总能头也不抬地脱口而出:“星期二。”

    于是严俨再施施然地跑回去跟客人讲:“张阿姨,我下周二不在店里,你找我们宽叔或者蹄膀吧。”

    众人绝倒:“原来魏迟还有这个功能?”

    严俨笑笑不说话。背后,一路跟过来的魏迟慢悠悠地推开门,又慢悠悠地吐出一个烟圈:“干嘛?不行啊?”

    青面獠牙,张牙舞爪,甚霸道,甚嚣张,甚有腔调。

    严俨的行李很少,大大小小归置到一起,不过一床被褥,一个行李箱,外加一个装满梳子剪刀的工具箱。

    袖管挽得老高的魏迟大失所望:“这么少?”

    严俨先把被褥扔上他的助动车,然后毫不客气地把沉甸甸的行李箱拖到他脚下:“你以为有多少?”

    连同严俨手里的工具箱一并夺过来,魏迟一边用绳子把东西捆上车,一边拖长了语调叹息:“早知道这样,昨天晚上就不请胖子喝酒了,害我还白白搭进去一条烟。”

    “干什么?”严俨弯下腰抓住绳子的一端好方便他打结。

    手指头绕着手指头转啊转,魏迟忙忙碌碌地说:“找他借辆搬场车。”

    “借车干什么?”

    魏迟的手停了,眼珠子黏在严俨身上到处转,一口白得可以去做牙膏广告的牙齐整整地咬着下嘴唇:“你真的要听?”

    “你真的敢说?”知道他接下来没有好话,严俨挑起眉梢对上他笑得跟狐狸似的脸。

    找车干什么?搬嫁妆呀。这种话能说吗?不能说吗?严俨会生气呢?还是会生气呢?还是生气呢?会生气吧……

    魏迟识相了:“那我还是不说了。”

    手脚利落地把行李捆扎牢靠,他站起身,重重在被压得直往下陷的助动车上拍了一把:“好了,走吧。”

    “嗯。”严俨点点头,迈步往社区外走。魏迟的车放了行李,坐不下人。

    魏迟就在他身后喊:“哎,等等我。”

    严俨站住脚,疑惑地看他,魏迟还站在车边扶着车把,没有要走的意思。

    “怎么了?”

    “我找个人。”

    身体后仰,魏迟伸长脖子,猛然对着六层高的居民楼一声大吼:“阿三,下来!”

    不知谁家有刚出生的婴儿,“哇――”一声大哭。

    不等严俨扑上去拽他,阿三一溜烟地从楼里蹿了出来:“魏哥,有事?”鞋带都还耷拉在地上。

    宽叔找他都不见他这么勤快。魏迟店里的游戏机快赶上大麻了。

    “嗯,车钥匙给你,把车开到我家楼下。”潇洒地把车钥匙抛给阿三,魏迟这才走到严俨身边,眯眼,咧嘴,手牵手,“好了,走吧,我们回家。”

    社区里的绿化都枯黄了,玉兰树的叶子掉得一片不剩,光秃秃的树干刷着煞白的石灰,照不到太阳的阴暗角落里还留着昨日的残雪,湿嗒嗒地化成一滩水渍。

    魏迟牵着严俨的手面不改色地从一群坐在楼下晒太阳的阿婆阿姨跟前走过。她们一个个从脚边五色缤纷的绒线团里抬起眼:“哟,这个不是对面社区六号楼阿婆家的小魏嘛?”

    魏迟就停下来跟她们打招呼:“沈家妈妈又在做棉拖鞋啊?去年我外婆就讲你做的棉拖鞋又暖又好看,你送给她的那双她喜欢得不得了,一直穿到现在。”

    “真的?那我再做一双,让她替换替换。老人家冬天最关键就是一双脚,脚暖和了全身就都暖了。”

    魏迟忙不迭道谢。

    女人们说笑着,目光在魏迟和严俨的身上跳过来跃过去,间或扫一扫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像是看见了又像没看见。

    严俨的手被攥得发疼,他撇过眼偷偷打量魏迟。魏迟却还是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表情,游刃有余地和那些阿姨阿婆们聊着。

    “小魏啊,女朋友肯定有了哦。年纪不小了,可以结婚了呀。早一点结婚,就早一点让你外婆抱重孙子,她不要太开心哦。”

    “哈哈,现在没有三百万讨不到老婆的,谁肯把女儿嫁给我喝西北风?”

    “哎,你没有女朋友,阿姨帮你介绍一个。我一个小姐妹的同事的女儿,长得不要太漂亮哦,照片拍出来跟明星一样,工作也很好的。”

    魏迟敷衍着说:“再说,再说,人家看不上我的,对吧,严俨?”

    好像是终于想起来严俨的存在似的,女人们终于把重点放到了严俨的身上:“这个是理发店里的严俨嘛,今天店里不做生意?”

    严俨僵着笑脸说:“不是,今天我休息。”

    “哦……”她们齐齐开口,七八双经老板娘的手纹过眼线的眼睛又一次飞快地从两只始终不曾松开的手上掠过,“和小魏一起出去玩啊?”

    严俨支撑着嘴角:“嗯,不是……是……”

    魏迟接过话:“不是,我来帮他搬家。”

    “严俨搬家了?”

    “嗯,搬到我家,和我一起住。”

    她们都不说话了,丰富的面部表情一瞬间被集体定格了似的。

    魏迟还是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没心没肺地招呼了一声,大大咧咧地拉着严俨继续往前走。严俨走出一段又回过头去看,女人们凑在一起,看不清表情也听不清她们的谈话,只瞥见她们脚边的绒线团一下一下蹦个不停。

    “不太好吧?”严俨说。

    “嗯?”魏迟的心情却很好,胳膊用劲,把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甩得越来越高,仿佛要高过头顶。好像现在的小学生都不会干这么幼稚的事了。

    “传出去不好听。”理发店是个是非八卦的集中地,从电视里的大明星到住隔壁的小二黑,谁挖谁的墙角了,谁和谁婚外恋了,谁家夫妻半夜打架了,只要不是出在自己身上的事,什么都可以拿过来随口编排,严俨听得太多。

    “他们想说就让他们去说好了。”红灯灭,绿灯亮,魏迟走得很笃定,一步步牵着严俨跨过斑驳的横道线,“我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我和你在一起。”

    没什么好偷偷摸摸的,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只不过双方都是男人而已,没有法律规定,同性情侣只能在旁人看不见的角落里拥抱接吻。无论投来的目光是何种非议或是鄙夷,那都是旁人的事。

    我只遵从自己的感觉,我喜欢你,我要同你十指相扣掌心相贴,不管四周是悄然无人还是众目睽睽。一如天底下所有的普通情侣,肩并肩,相携走过每一个春秋冬夏,每一季雨雪风霜。

    严俨止不住停下脚步,魏迟的眼神从未有此刻这般明亮而灼热。男人敢于担当一切的表情像极了游戏中那个始终冲锋于众人之前的英雄。

    以至于到了之后之后的若干年后,回想起这个冬日午后的一切,严俨依然觉得手心发烫。

    不过魏迟的那位至交死党――胖子却破坏了他的一切美丽遐想与感动:“切,魏迟这个人啊,不炫耀会死星人嘛。无论什么东西到了他手里,不拿出来显摆一下,他晚上睡不着觉的。”

    ※※※※※※

    宽叔时常端着他那把从地摊上花十块钱淘来的紫砂壶,有板有眼地忽悠小学徒:“你们知道,为什么有些人成功了,有些人却失败了吗?”

    机灵的小学徒搬过小板凳围坐在他脚边,睁大双眼四十五度仰视:“宽叔,为什么呀?”

    “因为,他们懂得一个道理,站在什么山头唱什么歌,到了什么时候干什么事。做人不能光凭一身本事。学本事谁不会?练呗,再笨的人练久了也总能出师。可是真正的聪明人却很少,这要靠悟性,得有天分。”慢慢地吸一口茶,宽叔眯起眼侃侃而谈,“看看,这么多梳子剃刀堆在那儿,你们一个个都看不见,只有严俨知道要拿块抹布来擦一擦,这就叫眼里有活,聪明。哪个师傅不想要个勤快徒弟?收一堆懒骨头杵在跟前,即使能当柴禾劈也不能炖汤喝,有个屁用?”

    他意味深长地端着茶壶喝茶,小学徒们“呼啦”一下站起来全都围住了严俨,你抢抹布我夺剃刀。不一会儿,剃刀口被擦得锃光瓦亮,镜子似的。宽叔心满意足地笑,早来了一年地学徒们也都抖着肩膀窃窃私语:“宽叔来来去去就这么几招。再过十天半个月,连最笨的阿绿都唬不住。”

    他们说得太轻,宽叔听不见。踌躇满志的店老板翘着二郎腿坐在高高的吧台椅上神采飞扬:“我说得对吧,严俨?”

    严俨抱着一大捆晾干的毛巾从里间走出来,笑着应承他:“对,都对,宽叔你哪里说错过?”

    宽叔的兴致更高了,“哧溜哧溜”地吸着壶嘴,手指一边摩挲着茶壶,惬意得赛过神仙:“人呐,活在世上最难是知道认命。什么时候该干什么,这都是定数,是从老祖宗起一辈辈传下来的规矩。该上学就上学,该结婚就结婚,该生娃就生娃,一样样都挨着。不能乱,也不能错。命摆在那里,你再强也强不过它。得知道什么叫分寸。就跟我们给人剃头是一个道理,该剪两寸就两寸,长了不精神,短了就秃了。喜欢也好,爱也好,管你什么地老天荒海枯石烂,都是虚的,『合适』最重要。天时、地利、人和,对的时候和对的人干对的事,这就叫成功。”

    伙计们听得云里雾里,严俨埋着头,专心致志地把一条条毛巾展开、对折、压齐、再对折,不一会儿,手边方方正正垒起一摞。

    音响里的陈奕迅还在唱着:“好女人不好过,坏男人有错。好男人不好做,是不是这个社会的错?”

    宽叔爱这歌,由着陈奕迅在店里从清早开业唱到半夜打烊,唱得客人都烦,他还依旧陶醉着。他说:“这不是社会的错,点背不能怨社会。这是命,你得认命。”

    阿绿个傻孩子不知死活地凑上去问:“叔,什么叫命?”

    宽叔还没张口,一屋子人翻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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