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妫是一个人从李音的闺房出来的,姜之齐刚才说了,他既然来了十二楼,就要好好地做一做牡丹花下的鬼。所以接下来那间房里会发生什么事,用脚趾头都能猜到。

    阳光有些刺眼,不够暖和。身上还带着李音浓艳的香味,这味道俗吗?不,这味道是世上最好闻的。只要心里有一方净土,那么她永远是干净的。

    纪无情像鬼一样出现在苏妫面前,他瞧了眼正闭目微笑女孩,冷漠道:“你看起来,好像很享受。”

    “为什么不享受?我从未这么快乐过。”心心念念了快两年,终于有机会能接近姜铄,这种发自内心的兴奋,你怎么会懂。

    “下贱。”

    “你说什么?”苏妫睁开眼睛,抬头怒目瞪着人高马大的纪无情,女孩忽然噗嗤一笑:“没错,我就是下贱,以后还会更下贱,这个答案满意吗?”

    “满意,你总算还有点自知之明。”

    苏妫淡淡一笑,看来纪无情是以为我在享受方才的三人之乐,不过你说我下贱,那么搞出这些事的始作俑者,你的主子姜之奇呢?他岂不是更下贱。

    风将一枚浅粉色的花瓣吹到苏妫的唇上,仿佛在悄悄告诉女孩,你没必要和一把剑解释,他根本什么都不懂。

    苏妫上了马车,她只感觉自己的心都要飞去大明宫了。李氏七庙如今只剩三庙,好多皇族子孙流离失所,甚至客死异乡。如果不亲自去找姜铄算账,这口憋在心头的气,如何能舒!

    脸是烧的,手是颤抖的。见到姜铄,第一句话该怎么说,皇上,妾身苏妫?接下来应该配上什么表情,小鸟依人还是媚眼如丝?我是不是该学学用脂粉妆扮自己了,对了,必要时还要让姜之齐找个舞师来教我,我要扭动腰肢,媚乱今朝。

    “你一直看我做什么。”苏妫出来时没有将头发簪住,只用一根发带简单地绑起,车一颠簸,发带滑落,青丝顿时散了一身。女孩挑眉,故意调侃道:“是不是没见过我这么漂亮的女人。”

    纪无情额间的剑痕名下地扭动了下,他面色铁青,眼里有种寒意:“没见过,你这么恶心又无耻的女人。”

    “你。”

    不生气,不生气,和一把剑没必要动气,况且你迟早会杀了他,总有一天。

    被纪无情充满嘲讽的话一刺激,不知为何,苏妫倒冷静下了。她抬手将垂下的发往耳后别,忽然惊道:“我的耳环丢了一只,好像刚才出来时掉在草丛里了,你去给我找回来。”

    “重要?”

    “很重要。”

    纪无情看了一眼苏妫右耳上的东西,一声不吭地提剑离去。

    看着黑影消失在眼前,苏妫将手松开,耳环没丢,她不过是要找个理由支开纪无情,单独和白瑞说话。

    “瑞叔。”苏妫隔着帘子悄声道:“我觉得,咱们苏府不久就会恢复往日之盛况了。”

    白瑞是个聪明人,他瞧见见纪无情匆匆离去,便知道自家姑娘有事请教自己:“主子,王爷让你来十二楼,是不是别有任务。”

    苏妫冷笑,姜之齐年纪轻轻野心却大,他想要剑走偏锋,给他老子身边安一颗美人棋子。不过他万万不会想到,这颗棋子,是鸩毒。

    “王爷想要我去伺候皇上。”苏妫感觉自己的脚趾头都是高兴的,她本来想着腊八那天直接进宫和姜铄较量。可是经过苏府那一没有硝烟的劫难后,苏妫发现姜铄绝不是她一个小姑娘能撼动的,所以在做事前,她还要请教一下白瑞。“皇上正当壮年,他可比王爷要强多了,我绝对有自信能让皇上宠幸我,并且扶持苏府再次崛起。”

    隔着竹帘缝儿,白瑞沉默不语,他垂眸思索,不时用小指抚摸他的八字胡。

    “主子的话,你对自己很有自信。不过瑞叔在这儿问一句,你的自信从哪儿来。”

    苏妫自傲道:“我年轻貌美,会取悦男人,做事谨慎小心,不够吗?”

    白瑞摇头淡淡一笑:“后宫佳丽三,何曾少过貌美女子,又何曾少过步步为营的宫嫔娘娘,说句冒犯的话,瑞叔并不觉得主子有任何过人之处。”

    白瑞的这盆凉水当头而来,只是苏妫打定主意想要进宫,她何如能进去劝。

    “我倒是想拒绝,可是王爷那边,瑞叔能让他放弃吗?不能吧。”

    “主子。”白瑞整理下自己的衣襟,侧着脸轻声道:“你知道皇上是怎样的人吗?你知道皇上现在最需要什么样的人吗?皇上不是一个轻易被美色迷惑住的凡夫俗子,王爷有他的想法,可是太过急功近利,容易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了这番话,苏妫那颗因激动而狂跳的心此时也渐渐趋于平稳,不错,姜铄能有今日这番霸业,本就不是凡人能做出来的,这点必须承认。

    “瑞叔,是我太急躁了,您说我该怎么做。”

    白瑞往前方瞧了一眼,仿佛看到了某人,老白轻笑道:“大业初定,江山未稳,皇上要的是人才,不是美人。主子若是能劝王爷做伯乐,荐出去一匹里马,到时候皇上高兴,王爷也高兴。主子若是凭着这般体贴和聪慧进宫,必得圣上欢心。”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若是想让姜铄看得起自己,必须投其所好。白瑞说的对,美人从来不缺,缺的是懂君王心的美人。

    “我哪里去找人才,求瑞叔再指点指点。”

    帘子被掀起,是纪无情回来了,他的脸色不太好,仿佛有难言之隐。

    白瑞扬鞭赶马,他像说最平常话般,扬声笑道:“主子,你哥哥不日就会回京,信上说他的病全好了,你就别操心了。”

    了这一语双关的话,苏妫勾唇一笑,谁说人才没有,六哥再合适不过了。

    “我没找到。”

    你当然不会找到,两只耳环都在我手里呢。

    苏妫懒懒地靠在软垫上,她拿起随身携带的小香扇扇凉,闭眼淡漠道:“找不到就算了,辛苦你了。”

    瑞叔的指点,自然不能在姜之齐跟前说,这个男人善变又自私,所以在六哥没回来前,只有先他的安排,隔个几天去趟十二楼,向李音学习取悦男人的本事。

    苏妫每次看到李音,心都很累,可当着姜之齐的面,每次都要装作很享受的样子。

    心累的时候,苏妫喜欢去婵姐那儿躺着。在这个浮躁又功利的世界,只有婵姐在全心全意做自己想做的事。她会点一枝香,让苏妫平躺在窗下的贵妃榻上,安安静静地风的声音。

    姐妹俩什么话都不说,一个读,一个小憩。

    “姑娘,该走了。”

    六幺轻轻地摇醒苏妫,姑娘最近看起来真的很累。白天她得和那个黑衣黑脸的侍卫出去,晚上就要一夜一夜地承受王爷的过度求欢,铁打身子都会受不了,更何况如此瘦弱的她。

    “到时辰了?”

    苏妫睡眼惺忪,她刚刚又梦见在益州的日子了,他们一家三口在街上吃炸地喷香的肉丸子;韩度握着小不语的手,给院子里的桃树李树浇水,她挺着大肚子站在旁边笑。

    那时候的日子,简单而幸福。

    苏妫伸了个懒腰起身,她看了眼还在埋头于成堆简牍中的苏婵,轻声道:“婵姐,我走了,你看别太久,要休息。”

    “恩,你去吧。”

    君子之交淡如水,我苏妫算不上君子,但她是。如果姜之齐这辈子不打扰婵姐,也算他做了一桩顶好的善事了。

    按照以往的习惯,纪无情和苏妫在荷花池边碰头,只是今日,这把从不迟到的剑,好像来晚了。

    天阴沉沉的,仿佛要下雨了。长安今年多晴天,如果下场雨,或许能把颓颓欲垂的荷花给救活。可救活了又能怎样,还不是被贵妇们采摘回房,捣碎了来熏香自己的屋子。

    莫不如就这样,衰败吧。

    “你的耳环没丢。”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发呆的苏妫吓了一跳,原来是纪无情。这人怎么了,脸比平常拉的更长。

    “哦,你说这个呀。”苏妫笑着摸了摸耳上的饰物,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忘记给你说我找到了,没想到你还记着,呵呵。”

    “你耍我。”

    看着纪无情一步步逼近,苏妫忽然感到股无形的压力向自己袭来,他生气了?

    苏妫决定不能被这个杀手吓到,她站在在原地,故作轻松:“我又不是故意的。”

    纪无情笑了,笑的很冷,他一句话也不说,可是身上的的杀意让苏妫感到难受。

    “你别乱来,这是王府,我对王爷还有用,啊。”

    苏妫害怕地闭上眼睛,谁知道纪无情并没有将她怎样,耳垂一疼,好像什么东西被取走了。

    “你做什么,快还给我。”

    苏妫看见纪无情两指夹着自己的耳环,嘴角勾着嗜血报复的笑。

    “这就没意思了。”苏妫此时不敢惹怒纪无情,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带了些哀求:“还给我吧,上次的事,是我错了。”

    纪无情并不为所动,应该说一把剑的眼里,根本看不到女孩的楚楚可怜,他只是稍稍一用力,耳环就被远远地扔进池子里。

    令纪无情没想到的是,几乎在扔耳环的同时,这个毫无廉耻,满嘴谎话的女人竟随着耳环一起跳进荷花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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