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从殿内走出来,搓搓手呵了口气,不下雪的夜更是一种干冷。       “皇后娘娘,您不进去见见陛下吗?太医已经将伤口包扎好了。”

    看到一直站在殿门口不肯进屋的若琬,小福忙不迭凑上前去告知她,以为她是怕看到那血淋淋的刀口才站在外面的,殊不知她心里此刻正在做着激烈的挣扎与斗争——是怨恨,还是亏欠,好像已经分不清了是进去,还是离开,为何迈出这一步如此之难

    看她半天还是踌躇不前,小福满脸疑惑,这皇上包扎时,眼睛可是不时的盼向外面的,他哪能不晓得陛下的心思,

    “娘娘,皇上的功夫向来极好,难得受伤一回,您就进去看看他吧!”

    若琬闻言,顿时面上一阵羞愧之色,不管小福这话有意无意,他确实是受她连累的,每一次受伤都是为了救她,朝佛寺的那晚是,还有今天晚上也是,娘告诉过她做人不可以亏欠别人太多,否则总有要还的一天的。如今她是欠了他,就当是弥补自己的亏欠,去看看他吧!

    见到她进来,坐在一边的若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此刻的她心里已经说不出是何种感觉了,只有一股莫名的辛酸。

    若琬走过她身边时,只是静静的看了她一眼,带着一丝淡漠的怅然,曾几何时起,她们之间已经被不知不觉升上来的一座叠嶂隔渐渐离开来,让她们从熟悉变得陌生。

    见到若琬进来,那双深邃的褐眼里明显的闪过一丝悦色,还不及她靠近,他已经伸出一只手召唤,低言开口,

    “到朕这儿来。”

    若芷的杏眼里很快闪过一丝妒色,她咬了咬下唇,稳住了自己的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

    “那臣妾先告退了。”

    他根本就没有看过来一眼,就立马虚应了一声。若芷讪讪的离去,其他人也察言观色,纷纷请安,跟在芷妃身后默默告退了。

    看着络绎走出去的人,她不禁有些尴尬难堪,那些人好像是故意要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整个屋子的气氛一下子静滞下来。       她瞟了一眼他左臂上缠好的白色绷带,隐隐浸出淡淡的血印,应该流了很多血吧!他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了,眼中一阵酸涩,终是忍不住瑟瑟的问了一句,

    “疼疼吗”

    “疼!你看看还有血了!”

    说着,他还特意用右手去捏了一下缠布的伤口。

    只见“咝——”了一声,白绷带上的血块印一下子迅速扩张了不少,她瞥见他突然皱眉撇嘴的脸,不由一惊,连忙慌张的制止他的荒谬的行为。

    “哎!你不要碰——”

    他突然抓住她伸过来的一只手,淡淡坏笑的表情像是奸计得逞一样,静静注视了她一会儿,深幽目光突然变得认真而专注,

    “要是你不来,朕就会更疼,不止伤口会疼,连心也会疼。”

    她微微愣了一下,顿时慌张的退开了几步,无奈他的手抓得很紧,任她无论如何退,也始终只有那么远的距离。

    她只得撇下头,故意转移了话题,

    “皇上可有派人去调查那些刺客都是些什么人了吗?”

    “嗯,只是没有留下线索,恐怕很难查得到了”

    他虚应的点了一下,若淡若轻的语气,

    “不过那个用暗器的人,朕一定会把他找出来的!”

    “若是找出来了,”

    她惴惴的瞄了他一眼,试探性的问道,

    “皇上打算怎么处置他呢?”

    “朕一定会让他人头落地,满门抄斩!”

    他狠绝的语气不留一丝感情,那幽暗的眼眸里溢出的一丝杀气让她心中一颤,皇上似是察觉到了,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你是不是看到什么可疑的人了?”

    她陡然一惊,随即低下头去思量,一切都还不确定,她不能妄自断定那个人就是他,更不能就此认定暗器是他射的,况且皇上刚刚说的那么斩钉截铁,让她忍不住心忧,她不可以动摇、毁掉那个人的幸福的!

    “小琬?!”

    似是还不习惯他这样叫唤,他连叫了几声,她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一脸惊慌,说的支支吾吾,

    “没没有,大街上人那么杂,臣妾怎么可能会注意得到呢”

    “是嘛?”

    他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见她点了头,便一笑了之。

    “本来想让你好好过一个生辰的,没想到会弄成这样!这下你该更恨朕了!”

    他苍白俊逸的脸上露出一个歉意无奈的浅笑,却让她更加愧疚不已,她是恨他,恨他拆散了她和暄哥哥,可是暄哥哥狠心的抛弃了她,真的能全怪面前这个人吗?!归根到底,是她自己不如人,才眼睁睁的看着她的竹马去绕了别的女人的床

    她恨!可是心里真正恨的是那个人吧!因为爱至深,恨亦如此

    “臣妾不恨陛下”

    夜已深,玉珍坊的二楼仍然烛火通明,在彩壁的房间内熠熠闪烁。

    看着对面的人一杯一杯冷酒灌入愁肠,易袖眉头紧锁,飘忽的眼眸里浮现出更多的惭色与心疼,

    “你真要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才肯罢休吗?”

    暄之墨玉的眼里隐隐有泪光浮现,仰首吞酒时又迂了回去,嘴角边却挂着一丝苦笑,几屡散露的发丝显得落魄不已,

    “我和她认识到现在有十一年了,你知道吗?过去的整整十年,都是我陪她一起过的这一天,就算我什么也没有,只是从外面买了一个寿包回来给她,她也会笑得很开心!”

    “今天是她的生辰是她的生辰”

    话到哽咽处,有几滴清泪,一咚一咚落入酒斛中,一层层小波圈在夜光浮动的酒水表层荡开,却是更加冰冷凄凉。

    嗬!今天他才发现,原来上天只给了他们十年的时间,原来上天只把她赏赐给自己十年,为什么是十年!为什么只有十年?!浮生若长,十年又何其短暂矣

    “贤王”

    易袖震惊的看着他,眼里的悔怨顿时更加浓稠了,欠他的——注定要一辈子成为自己心头的阴翳,挥之不去了。

    “对不起”

    良久,暄之自嘲的笑哼了一下,白玉无垢的容颜上泛着两行浅浅的泪光。

    “她或许会恨我一辈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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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夜不掌孤灯,一片静寂。

    她无法入眠,对坐于铜镜宝奁,仰面望向窗外月华,淡辉如烟轻薄,孤挂寒梢惨戚已,手里紧紧握着那只木刻梅花簪,宛如要嵌进肉里去。

    她忽然随手一扔,将它甩在了染花的地毯上。

    伏在案头微微呜泣的娇弱身影,身子不住颤抖着,良久之后,她倏地站起身来,惊慌失措的趴在地毯上四处寻觅,一阵乱摸乱扫之间,手指突然碰到一个细小的木棍似的硬物,她心头一喜,急忙抓起它,双手将其紧紧捂在胸口。

    脸上的泪无声无息中更加肆意纵横,心若还有一丝眷恋,心若未死,情也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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