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难江山 作者:郑小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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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他。

    死人。

    她死了。

    阿砚死了。

    符柏楠张口还想再叫一声,可他感到眼前阵阵发黑,视野浑噩。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在困苦地大口吸气,有什么压在喉间勒紧颈项,令他窒息。

    窗外似有万物奔逃,天地轰鸣声震寰宇,在他耳畔狂笑、肆虐、厉声嘶叫,仿若地狱厉鬼向他索命。

    他耳鸣的听不见任何人声,可渐渐地,那嘶叫却又远去,远得很了,炸裂的吼声间有个尖锐的极响浮现。

    【叽——】

    它响着,响着,愈发大声,愈发尖锐。

    【叽——】

    符柏楠感到天旋地转,世间一切都在背后凝成模糊的混色,扭曲着,混乱着,在锐响中轰鸣着,可只有手中的冰冷如此清晰。

    她死了。

    【叽——】

    阿砚死了。

    【叽——】

    他再不能骗自己她已睡了,他的阿砚,他的阿砚,冷到僵直的阿砚。

    攀遍大千山川,杀遍俯尸万里,他夺不回这点温度。

    她死在他的家中,他的榻上,而他甚至不知她为何而亡。

    符柏楠感到浑身血液都在叫嚣翻涌,头昏眼花,他苦到极点,猛然跪在榻前干呕起来,胃紧缩着,却吐不出任何东西。

    他昏沉想起自己已三日未进食了。

    他紧抓住自己的喉头干呕着,想要起身却站不直身体,他不停地摔倒,又不断地撑着自己站起来,绿液灼烧咽喉呕在脚踏上,他断断续续地爬着,终于上去和她躺在了一起。

    “……阿砚……”

    他断续地喘息着,低低唤了她一声。

    末路穷途剧痛的兽,断骨连筋伤了脾腹。它裂开皮囊,露出里面包裹的那个从不曾长大的稚童。

    “阿砚,你不能这样……”

    “……”

    “阿砚,你说了老了要伺候我的……”

    “……”

    “你带我走吧,阿砚……”

    “……”

    “阿砚,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你带我走吧。”

    “阿砚……”

    “我想吃糖……”

    他的声音轻而颤,没有半点鼻音,却茫然无措,恸达及天。他符柏楠两生两世,辕门斩首,只这一次,真切的感受到死亡。

    白隐砚活生生撕裂了他身上那层名为权柄的皮,将他从巨树上拽下,用世间最疼的方法,将名字取代它,凿刻在了他的骨血之上。

    他的阿砚,死了啊。

    凛空之中,苍鹰低鸣,盘旋寰宇。

    ☆、第六十章

    “主父……”

    “……”

    “……主父。”

    “……”

    符柏楠缓慢地抬起眼网游之奥术至高。

    头七灵堂黑棺白衣,盯着面前人尸体的时辰过久,即便移开眼,他视野中也仍有那张脸的虚影。

    符柏楠坐在官椅里,一只手伸进棺材中,握着白隐砚甲床已发紫的手。对着这样的符柏楠,推门进来的符十三感到一阵脊脊梁发寒。

    他硬着头皮道:“主父,仪仗已备好,大臣都已候在外间,就等您和……和主母了。”

    “……”

    符柏楠没有答话,只将视线落了回去。

    他望着棺椁中静躺着的女人,金银纸钱铺满周身,素白一片。他望了许久,半晌缓缓道:“让他们等。”

    十三袖子蘸了蘸额上的汗,“主父,薛大人凉司公也在外间,恐……恐怕……”

    “……”

    符柏楠动了动眸,声音轻得几乎要消失。

    “你同他们讲,阿砚说了,她还未准备好。”他忽然淡淡笑起来,灵堂中这一笑,森森阴气扑面而来。

    “阿砚若没准备好,我便等着她,我等着,他们便也得等。”

    十三只得躬身退出。

    符柏楠根本没看十三,他视线一直停在白隐砚的身上,停在她青紫的眼皮,微肿的脸颊,停在她毫无血色的唇上。

    不知看了多久,他转身靠过去,探身抹掉了白隐砚眼睫上一点脂粉。

    将手收回来时,符柏楠脑海中忽而闪过一个念头——

    她会不会诈尸。

    睁开浑浊的眼,伸出已悄悄长长的指甲,张口咬他。而如果此时她睁开眼,他又会如何。

    他会如何?

    符柏楠开心地轻笑出声。

    他用拇指轻扒开白隐砚的唇,“阿砚……”他将拇指抵在她闭合的齿缝间,“阿砚,你咬啊……”

    “……”

    “阿砚……”

    “……”

    没有任何动静。

    符柏楠渐渐停了笑,他深吸口气,禁不住扶着额垂下头去。这是个很丧气的动作,但这无人的七天中,他已不自知地做了无数次。

    又是近半个时辰的静默。

    堂外哀乐阵阵,门口催促的低扣再度响起,符柏楠停了许时,终而抬起眼。

    不能再拖了。

    他撑着扶手站起身,踉跄两下稳住身形,招呼人进来。

    周围的厂卫来又去,行得大气都不敢出。

    看着棺盖缓慢地被合上,符柏楠跟着搬棺的手下人走出灵堂,外间日头耀眼,他眯了眯双眸,视野中映入站了满院的官员。

    他们边抹泪便从余光打量他的脸色,哭着相同的腔调,说着相似的哀辞。

    随行出了正门,行至大道哀乐又起,纸钱漫天洒落,符柏楠跟着哭丧的队伍慢慢往城外走。

    感到右手掌心有些虚热,又很空,符柏楠下意识攥了攥手才发现,他握住白隐砚的时辰过长,那冰冷骤然消失,手心一时无法适应。

    他无法适应,那阿砚呢?她会冷么?

    他应该给她再多加一层金银被的。

    他们抬得够稳么?她会磕的难受么?上路的银子够花么?

    符柏楠陷在缠绵思绪中渐渐担心起虚无的事,脑海中杂乱无章,待回过神才发觉,不知何时他已走到了下棺处。

    众人都在等他。

    环顾四周,符柏楠垂下眼。

    他手掌按在棺盖上,扒住边沿一用力正要打开,一旁礼官连忙按住。

    “使不得啊督公!此时开棺是大忌,您——”后面的话消失在了符柏楠的盯视中。

    礼官无法,只得退下。

    枯指紧扒边沿,颈上青筋暴起,四人抬的沉木棺盖,符柏楠凭一己之力硬生生拉开了两个头的距离。

    白隐砚苍白的容颜暴露在了阳光下。

    符柏楠低头看着她,半晌探出两指,拿掉了她颊边一块银角纸钱。

    符柏楠理不清此时心中的情绪,那些混沌在大量无意义的担忧中混乱着。他低头看着那张淡漠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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