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为臣 作者:楚云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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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部。载振不得已避让载沣,却未必忍得了这载涛的嚣张气焰,早就存心找补,而京城无人不知这载涛新近捧上了小香云,花钱海去了一般,按戏园子的规矩,彩头最盛者可拔头筹,得美相陪。载振就是故意来截这把胡的。

    “泽贝子赏七宝嵌金领扣一对儿!”

    “尧三爷赏翡翠玉观音一尊!”

    东楼包厢里一阵寂静,似是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坏他好事,但不一会儿便明白过来,这是故意扫他脸面呢!便立即较劲攀比地又喊起赏来,什么金玉宝贝流水似的唱,谁也咽不下去这口气,末了还是载振估摸着载涛今日身家已经精光,便轻轻一合折扇,在掌心一敲,立即有小厮铆足了劲头朝戏台上喊:“振贝子赏云老板御赐金匾‘梨园独秀’一幅!”

    全场登时大哗。所谓御赐,乃是慈禧生前亲笔所书,统共没剩几块,而且写的是“梨园独秀”,这对个旦角而言是多重的荣耀多大的面子!

    纵使还扮着杨贵妃,小香云也激动得双眼含泪,忍不住在台上朝载振的方向打了个跪拜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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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子算是找回来了。小香云卸了戏妆上楼相谢。尧宁只觑了一眼,只觉得也不外乎就是个清秀男子,哪里值当闹得满城风雨。四九城有句老话“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戏子”,凡是红角儿,无一不精伺候凑趣之道。席上软言蜜语、衣香鬓影,尧宁却觉得索然无味,心里还惦记着方才那瞥到的背影。好容易酒过三巡,众人已经闹开了,他才瞅空脱身下楼,顺着过道找到后台去了。

    戏既已散场,后台便成了最忙乱不堪之地,卸妆的更衣的扯皮的斗嘴的闹得沸反盈天。尧宁刚探进头去,便被几个眼尖的给叼住了,接着便齐齐地围了过去。混这行的都是眼睛淬了毒的,看到这么个面嫩眼生的公子哥仿佛见到了财神爷,岂有不铆足了劲儿贴过来献殷勤的?尧宁到底年少,平日里也不爱声色犬马,也没怎见识过这么些男男女女的戏子们搔首弄姿的调弄手段,有如坠入迷魂阵一般,被油彩香粉熏得头晕目眩。恍惚间仿佛又看见那道身影一闪而过,他登时急了,一把拨开众人欲追,却被一个敞着领子的女戏子拦住,娇柔地往他怀里倒:“爷爷,您着甚急啊!”

    尧宁眼皮不抬直接以掌搡开,大步流星地往里走去。一关系到鹤生,尧宁的怜香惜玉之心便荡然无存,他不相信,以鹤生的为人,会与这些下九流的行当扯上关系。

    他追过一个拐角,却冷不防跟斜下里冲出的一道人影装了个满怀。与方才那柔若无骨的女戏子装模作样的一撞不同,这一位可是铜皮铁骨,就是尧宁也踉跄着退后数步才稳住身形,定睛看去,赫然便是先前那个“赵子龙”,再一抬头,前方哪里还有甚人影?

    那武生只看了他一眼,便立即躬身抱拳,连连道歉,尧宁收回目光,淡淡地摆了摆手。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这武生的谦卑只演在表面,因为他看向他们这些王孙公子的双眼里,还有着未褪的傲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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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尧宁一无所获地回到包间,正撞见小香云含羞带怯地坐上了载振的膝头,见他来了红着脸便要起身,被载振笑着顺势往尧宁身上一推:“尧三爷今儿为了云老板也没少破费,还不快去谢谢人家。”

    一片哄笑声中,小香云果真斟了杯酒,拿手绢儿托着凑到他唇边:“三爷吃一钟可好?”

    眼前的人粉面桃腮,分明是男子打扮,然举止神态无一不似女子,倒令他有些恍惚了。众人见他犹豫,便有打趣的:“三爷看来不爱走旱道儿!”立即有人回嘴:“你这话云老板可不答应,京城哪个姐儿有他这般千娇百媚?”

    哄堂大笑声中载振开了口:“尧哥儿洁身自好,两条道都未曾走过,你们怎知人家爱哪一道儿?”此话隐有他意。尧宁虽支持载振,但并不似其余人等唯他马首是瞻,这个少年骨子里的桀骜总令载振难以放心,总想拿他个短处,好将他彻底纳入自己的羽翼。

    尧宁一扯嘴角,低头轻啜了一口。一旁有人起哄:“碰个皮杯儿!”载振则笑盈盈地冷眼旁观,尧宁只得硬着头皮搂住小香云,那脂粉香气便一阵阵地从袖底指尖蹿进鼻端,浓烈而又旖旎。那戏子是惯会迎来送往的,此刻便柔情蜜意地含了口酒水凑了过去。这英俊少年一看便是个干干净净的雏儿,若成了这段风月,还不知道谁占谁的便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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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察府直到亥时还开着角门,两个老妈子并小厮一直在夜风中候着,直到一驾打着富察家灯笼的马车远远地从长街那头驰来,方才沸了水一般忙了起来。家福家禄一掀帘子,便闻到浓重的酒气,知道主子今晚是喝高了,一面扶出尧宁一面忙不迭地命老妈子预备醒酒汤药。

    尧宁脚步不稳,神色却尚算清明,进门便低声问:“鹤大爷回来了么?”

    “鹤大爷今晚不曾出门啊。”一直在府门等着的小厮有些纳闷,“西屋里一直掌着灯呢,想是关门读书,奴才们不敢打扰。”

    尧宁听毕,一晚的阴霾都一扫而光,连脚步都轻快了起来,径直往鹤生那屋里去了。推门入内,便见鹤生披着件长衫倚在轩窗下看书,听见动静方才抬头,旋即皱眉道:“喝得这样醉!”又问下人,“醒酒汤还没送上来?”

    尧宁挣开小厮,踉踉跄跄地扑到鹤生床榻之上,便倒了个四仰八叉:“我我,我动不了身啦!”

    往日他们聊到兴起,也并非没有秉烛夜谈共处一室之时,鹤生拿他这惫懒样儿无法,只得亲自接过醒酒汤,小厮们簇拥过来替他除靴更衣后便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

    鹤生一勺勺地将醒酒汤喂过去,无奈道:“喝成这样。”

    尧宁单手枕头,醉眼惺忪地呢喃道:“宴无好宴……”鹤生猜出了大概,叹了口气:“钱财土地还不能叫他们放心么。”又绞了热巾子替他拭汗,尧宁很享受似的合了眼,右手不经意一般,搭住他的手腕。

    鹤生方欲抽出,却冷不防闻见了他衣襟处混了酒味儿的脂粉气,便猜到这些公子哥儿今夜是怎生消遣了,不由拧眉不语。许是当了这几年先生,他心底总对尧宁有一份如师如父的爱护关怀,哪怕他成人了,总也改不了挂心的习惯。

    他抽回手,淡淡地道:“敷衍敷衍便是了,莫真蹚进了浑水之中——那种地方,那种人,碰不得。”

    “我没,我晓得的。”你说的,教的,我都记得真真的。听他这般鄙薄一边卖艺一边卖身的戏子,尧宁心底暗喜,遂含含混混地把今晚之事说了个大概。鹤生放下心来,扭头替他换了条热巾子,随口嘲道:“听说那云老板冰肌玉骨,见者销魂,振贝子舍得拿他套你也下得大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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