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一枪崩了我 作者:门徒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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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你一枪崩了我 作者:门徒同学

    我这边,没事,这里安全。”

    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但这句安慰竟让傻七心头一热。

    傻七已经太久没有体会过醒来时身边有人的舒坦了,每一次夜半惊醒,空荡荡的房间只有他一个,旁边堆着腥臭的餐巾纸,桌面还有喝剩的半瓶酒。

    然后他老母的骂声就会回荡在耳边,还有剧烈的咳嗽,虚弱的呻吟,以及那一声声枪响和呐喊,又让傻七一瞬间坠入黑暗的无措和惶恐中。

    而此刻八爪鱼的手是温热的,身子是实在的,他将傻七拉下后迷糊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转个身继续睡去。

    可傻七睡不着了,他望着八爪鱼的后脑勺,心说你他妈真和我肝胆相照,敢把后背给我。

    八爪鱼的脖子在被子上露出短短一截,傻七凑近闻闻,还能闻到和自己身上一样的、酒店沐浴露的芬芳。他的胸口又一阵一阵地热起来,让他不由自主地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然后,八爪鱼抓住了他的手。

    他意识到傻七想干什么,但他真的太累了。

    他比傻七更加无法放松自己,无论是在领导面前,还是在下属面前。无论是在任务开始布设之际,还是交接完之后,下一次任务的等待之时。

    所以那手的力量没有维持多久,又软了下来。耷拉在自己的腰上,再没了继续僵持的力道。

    而傻七也安分地没有乱摸,片刻后再次挪近。

    他从后面抱住了八爪鱼,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44)

    八爪鱼醒来时看到傻七正瞪着他,他没反应过来,反手就是一个锁喉。

    傻七一下子往后躲,没留心直接翻到床底。

    八爪鱼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岂料拽的是他受伤的那边手,傻七一声惨叫,扯着伤口又回到床上。

    傻七的伤口果然裂开了,鲜红的血一下子溢出纱布。八爪鱼有点懵也有点慌,赶紧说你待着别动,我找点东西给你换纱布。

    傻七痛苦不堪地坐在床上,抹了一把脸,说你他妈什么毛病,这起床气能杀人了。

    八爪鱼翻了半天只翻出卷筒纸,回头便见着桌面摆了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心里头突然有点愧疚。

    他重新坐回床上,朝早餐扬扬下巴,问――给我买的?

    “给你买的?!”傻七哭笑不得,骂道,“这他妈我给自己买的!老子没这闲工夫,妈了个逼的……你就睡着的时候好,睡着的时候看着正常。”

    傻七继续骂骂咧咧,八爪鱼也没理他,把他纱布渗出的血擦了擦,又将卷筒纸丢还给傻七,自己进浴室冲了把脸。

    镜子里地自己挂着很重的黑眼圈,像一只瘦版的熊猫。

    傻七真的是吓了他一跳,但他还算克制,没直接从枕头底下把枪抽出来。

    他睡不好,这些日子都睡不好,这也是他从来不让别人睡在身边的缘故。他没法保证多一个人在室内,自己能否卸下警惕闭眼。

    这是他进入维稳部队特训时就产生的问题,睡眠少,睡眠浅,精神压力一大,更是整宿整宿睡不着。

    近些年来升到黑石身边做左膀右臂更是,即便不停地吃缓解压力的药,也除了把脑子弄得昏沉外,起不了任何效果。

    所以他也很少喝酒。

    他害怕一旦喝醉了自己就多话,而一多话,就会说出要命的东西。

    可昨晚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睡得很沉,只有半夜醒了一会,感觉到腰上沉沉的,傻七的胳膊还搭着。他没把手挪开,就着难得的睡意又闭眼,可这一睡,便让他发了噩梦。

    他梦到黑石认出了他的立场和身份,梦到一份档案摆在黑石的面前。黑石拿枪指着他,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才是那个鬼。

    梦里的他说我不是鬼,队长,我只是不想狼国沦陷。

    可黑石的枪口不移,他更进一步地贴着自己的脑门。黑石的目光极其锐利,像锥子扎在自己的身上。

    他继续质问――你逼着蛇狼开战,你知不知道会死多少人?知不知道你自以为是的自尊会让无辜的人跟你陪葬,知不知道我们这些年的努力都将白费,狼国即便不被蛇国吞噬,还有边牙,还有北原,还有我们脚底下的鸦国。

    黑石说了很多,他听不清,黑石的声音就像鼓风机在他耳边嗡嗡响。

    他只记得自己呐喊,他说队长,你的父母被蛇国人救下,我的父母却死在蛇国人枪下。蛇狼不是同胞,无论从前是不是,未来都不是。我要站着死,我要站着死!

    梦里的天空看不清楚,乌云从天上来也从地下升。目之所及的一切变得混沌,让他看不清黑石的脸,也看不清身边还有什么人。

    只有那枪口在脑门上的感觉何其清晰,那是他最熟悉的,也是最恐惧的触感。

    然后,他便看到了傻七。

    “你不能怪我,我就做了个梦而已。”八爪鱼从浴室转出来,想说声抱歉,结果出口的却是这话。

    傻七嘟嘟囔囔不满意,又磨蹭下床去拿包子。他从里头掏出一个,琢磨片刻,最终还是抛给八爪鱼。

    “那你陪我打`炮炮。”傻七说,“打个炮炮我就不生气了。”

    八爪鱼刚咬了一口,一听这话差点噎着。他咳嗽了几声,把手中的包子丢回傻七的头上。

    (45)

    八爪鱼没有和傻七一起出去,而是自己先走,并让傻七一周后在酒吧里等,他会在适当的时间和傻七见面,将接下来的任务交给他。

    傻七说,我这不是升职了吗,为啥我不能贴身保镖一下?

    八爪鱼笑,“你老老实实做你该做的事,我需要你的时候自然会调你过来。”

    傻七目送八爪鱼离开`房间,再跑到窗口看着这条鱼游远。看着他打上的士,再冲着阳光的边缘去。

    八爪鱼确实需要一点时间,他要筛选照片上跟着老蛇的那些人里谁可以动,谁暂时不能动。

    傻七坐在房间里抽了两根烟,本想结个房费,岂料八爪鱼已经买过单了。

    他站在酒店门口搓搓手,手心里似乎还有昨夜的温度和触感。

    那天晚上他照例喝酒,见屁叔,等赖叔,和厂长瞎侃,再醉得流着口水躺在酒吧长椅上小睡一觉。而后找旅店,挪现金,再好好地冲了个澡。

    然后,他换了一身衣服,戴上卫帽,再检查了枪里的子弹,趁着夜色出了门。

    狼国睡着了,凌晨三点到四点之间是狼国最安静的时候。

    醉鬼已经瘫在路边,娼妓在房内小憩,老鼠窜来窜去,把垃圾桶撞响,再把酒瓶子碰倒。哗啦一声,引来几句咒骂。

    傻七抬头看线缆,橘黄色的路灯被线缆切碎。它化成一道一道没有规则的栏杆,把街巷圈成偌大的牢房。

    傻七走到大路边上,一边跳着脚一边等。好不容易驶来一辆出租,傻七便招手拦下。

    司机说不搭了,喝酒了,你要不要一起,一起就上来。

    傻七说今晚不喝,你载我一程,到了我请你酒钱。

    傻七一说地址,司机就不乐意了,他说我一来一回就交班了,回头酒味没散完,老婆不让我进门。

    傻七从兜里掏出钞票,数了数递给司机。

    司机还是摆手,他说你没结婚吧,看你这傻`逼`样就不知道婚姻的幸福与愁苦。

    傻七又从口袋继续摸,继续叠在掌心上。

    司机还是摇头,他说不行不行,得走了,再不走天都光了。

    傻七最终从口袋里最后摸出几枚金币,压住掌心的钞票。

    司机不耐烦,皱着眉头打量手里的玩意。片刻之后骂骂咧咧地让傻七上来,傻七赶紧钻进车里。

    司机说那么晚去民西村干什么,你这周边也有得玩,何苦跨那么远。

    傻七说今晚有局子,去看看,指不定能捞一笔。

    司机嘿嘿笑,透过后视镜看傻七,他说那边局子你也想捞,几个庄家都霸占完了,就里头的女人消遣消遣,左口袋进右口袋,难不成你还和她们打几圈。

    傻七没接话,摇下车窗让司机快点开,局子不等人,去晚了还真给占完位了。

    出租在黑夜里飞驰,像一只发狂的耗子。

    傻七专心地盯着窗外,而他对今夜的环境很满意。

    一路上什么人都没有,没有黑石的跟踪,没有八爪鱼的监视,没有不知来路的陌生人站在路灯边的黑暗里抽烟。只有一块一块高低不平的招牌,上面挂着缺了笔画偏旁或字母的霓虹,从傻七的眼前闪过。

    历时五十七分钟,司机咔地把车停下。

    霓虹消散,只有民西村的牌匾借着路灯隐约可辨。

    傻七关上车门,司机探出半个脑袋,朝他伸手――“大赢。”

    “大赢。”傻七笑开,回头抓住司机满是老茧的手掌。

    (46)

    傻七驾轻就熟地走进民西的围墙之内,转进小巷再入阁楼,穿过长长的走廊时他还四下看了一圈。十点钟的方向是八爪鱼的军火库,而他要去的则是自己三点钟方向的地方。

    他拉开棋牌室的帘子一路往下走,打开铁门,静谧便瞬间成了喧嚣。轮盘哗啦啦地滚动,赌徒的呐喊几乎点燃闷臭的空气。

    他径直走过牌桌和轮盘,再来到第二扇铁门前。

    他用力地锤击铁门,门口便拉开一道口。

    他说,我是傻七,我来吃饭。

    门后的锁一道一道打开,傻七走入,扬起双手。手枪被摸走,皮带被抽开,鞋子脱掉磕了磕再用探测仪扫一下,傻七便得了自由。

    他上到三楼,喧嚣便被抛在身后。门牌上写着的数字已经开始掉漆,傻七敲一敲,停一会,再敲一敲,直到门锁打开,一个持枪的人让他进来,而后自己再侧身出去。

    现在,房间里只有傻七和对面的男人。

    “你不用亲自来见我,”傻七对背对自己的男人道,“人多口杂,谁知道哪一个就成了叛徒。”

    男人笑开,转过身来。

    那一枚大金戒指接着晦暗的光线晃动,而后点了点面前的椅子,让傻七坐下。

    与此同时,八爪鱼再一次被噩梦惊醒。

    他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他的手立即伸到枕头下,触碰到那冰凉的金属时,心又定了一点点。

    他坐在床上回神,用力地掐着眉心。

    而后再深深地呼吸着,让左胸的疼痛慢慢减缓。

    他梦到了家乡,妈的,他怎么又梦到了那里。

    他已经离开家乡二十余年了,他不应该还有那么深刻的记忆。可那些草叶和树木就像长在他的灵魂上,根须插得又深又紧,让他像被绳索捆住一般,一旦入梦,便不得安宁。

    他翻身起来找药,送着水又灌下两枚安定。

    他看了一眼时间,突然觉得医生都他妈是废物。两枚安定只够他睡两个小时,那他妈下一次再睡,是不是要把整瓶药都灌下去。

    柜子里全是吃空的安神药瓶,他从空瓶子里翻出一盒烟,走到窗边。

    窗外的狼国发出一阵一阵的鼾声,可他的耳边却嘈杂无比。

    他的眼前晃动着梦里的影像,哪怕他已经醒来,梦魇也不肯给他片刻的喘息。

    他又想起了那个院子,那个长满了青草和太阳花,门口一棵大血桐的院子。阳光无比灿烂,从血桐的叶片中打下来像撒了一地的金币。风一吹,金币似能发出声响。

    小时候他喜欢追着这些金币跑,父母笑骂这逼崽子以后是守财奴的命。

    可他不是守财奴,或者说他压根没有成为守财奴的机会。

    因为他的金币被染红了,从此他便不再识得血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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