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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节:第一章 庄生晓梦(28)

    顺子说,报纸上哪有现场热闹啊!

    许暖想起了报纸上总结的庄毅那热闹得跟过年似的感情史,对顺子笑,说,那还不热闹啊?

    顺子说,当然了。然后就将庄毅和梁小爽的对话,现场叙述了一遍。说完,他笑得背过气去,他说,那姑娘逼得老大居然说自己“不举”,哈哈哈哈。

    许暖脸一红,不过也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可他们俩还没笑完,就发现庄毅像幽灵一样出现在他们眼前,正低沉地看着他们,小火苗已经开始乱窜。

    顺子结结巴巴地说,老……老板。然后立刻说,老板,你让我去新安城找二哥马路,我还没去呢,我这就去。说完,他撒腿就跑,只留下可怜的许暖一个人。

    房子里只剩下许暖和庄毅两个人,许暖尴尬地看了看庄毅,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怎么来了?

    庄毅冷着脸,说,我的房子,我来看看没问题吧?需要跟你请示?

    许暖不说话。

    庄毅将手抱在前,看着她,说,刚才不是讨论得挺热闹的吗,怎么变哑巴了?说完,他渐渐地逼近许暖。

    许暖慌忙地躲开,庄毅一把抓住她,扯了过来,眼睛紧紧地盯着她,说,果然是风雪夜里混出来的女人啊,可以随便和男人谈论“不举”?我是不是该让你把这间公寓亮上一盏红灯,门头上写“笑应八方寻欢客”?!

    许暖的脸苍白起来,她没有想到,庄毅如此看待自己,更没想到他会拿四年前的事情大做文章。

    她告诉自己忍耐忍耐,不能也不应该和庄毅争吵,庄毅是她的上帝,是她的衣食父母,是小蝶生命的主宰者。就这样,许暖的眼泪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却不肯落下来。

    庄毅突然有些不忍心,不过,他依然冷冷地看着许暖,说,收起你的眼泪,不要跟我装可怜,我又不是你的那些恩客!

    一句“恩客”,将许暖的心彻底撕裂了,屈辱之下,她忍不住冲庄毅喊道,你可以杀了我,但你不能这么一直侮辱我!我是人,我会难过,会哭泣,会委屈,会痛苦。我不是木偶,不是木头,不是行尸走,我是人。庄毅,我是人!

    说完,她就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哭了起来。

    是的,她是人。

    可是,她的命运一直不由她自己做主。

    十六岁时,当收养自己的将她许配给她的傻儿子孟谨诚,并强行让他们圆房的时候,她不能逃;当青梅竹马的恋人孟古违背誓言、独自离开的时候,她不能追。十九岁,当庄毅像暗夜之神一样,将她的生活改变,为了许蝶,她无从拒绝也无从选择,只能沉默地、安静地按照庄毅的安排去做。

    庄毅看着蹲在地上哭泣的她,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可是,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对她这样残忍。

    她是他的棋子,他应该好生对待才是。

    只有这样,这颗棋子才能为他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突然之间,庄毅很想拉起她来,轻轻地抱一下她。可是,当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的时候,他几乎惊慌失措,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于是,他看了许暖一眼,硬起了心肠,冰冷地说,我从来就没把你当人看,你是来替阿诺偿命的!

    许暖讶异地抬起头,看了庄毅一眼,她没有想到,庄毅会这么残忍,这么残忍地告诉她,其实,这四年来,他只不过是将她当一只狗来看待。

    庄毅没看许暖,直接转身,离去。

    背影冰冷如铁。

    许暖不明白,为什么庄毅的话,会令自己这么痛苦。这种痛苦随着她在庄毅身边时间的加长而加剧。

    此后的一段时间,庄毅再也没到过许暖的公寓。

    其实,那天晚上,他之所以会突然出现在许暖和顺子面前,是因为刚从赵赵那里出来。他离开的时候,赵赵风情万种地将他送到夜总会门口,哧哧地调笑,说,今晚又要流浪到哪张床上去,庄公子?

    第32节:第一章 庄生晓梦(29)

    庄毅没说话,冲她笑了笑,然后开车离开。

    他开车的时候还在想,赵赵为什么用“流浪”这个词呢?为什么不是“纵情”或者“寻欢”呢?突然,他有些明白,对于一个心中无所系的男子,还只能用“流浪”这个词,因为流浪到的地方,永远不是家。

    可是,哪里是家呢?

    什么时候才能终结流浪呢?

    庄毅想着想着,人就恍惚了,恍恍惚惚地停车的时候,才发觉到了许暖的公寓。他愣了愣,但依旧是不自觉地下了车,走进公寓,结果,看到许暖和顺子在说笑。

    他本来只是想打个招呼的,但是没想到会说出那样恶毒的话。

    其实,他也不想让她总是哭泣。

    其实,他也不想总是对她那样冷漠。

    可是,他怕自己不坚硬的话,心会更容易柔软——十年前,他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少年,但是叔叔庄绅为了霸占财产,不惜请杀手追杀自己。那时,为了活下去,他硬下心肠。如今他再也变不回当初那个自己了。

    是不是,这世间,有些残忍只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里那份深深的不忍?

    那份自己也不想承认的垂怜和不忍。

    [10]

    从许暖那里离开后,庄毅又回到赵赵那里,找了一个包厢。

    赵赵很吃惊,然后笑,娇娇媚媚地走上前来,攀住庄毅的胳膊,说,哎呀,庄大公子,你这是流浪回来了?咦,谁惹你生气了?

    庄毅没吭声。

    赵赵妙眸流转,小心翼翼地问,公司出问题了?还是那个姓孟的又惹你了?

    庄毅依然不吭声,双眸冷冽,俊颜凝重。这时,侍者端来两瓶酒,庄毅一句话不说,开始喝酒。

    不久,酒瓶就见底了。透明的酒瓶,闪烁着邪异的光,不知拘禁了谁的灵魂。

    赵赵像一条水蛇一样缠在庄毅身上,媚眼如丝,赔着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询问,说,你刚才见过谁?

    庄毅懒懒地说,许暖。

    这个答案吓了赵赵一跳。不过,她赔着笑,说,哎呀,你该不会是因为她这么生气吧?借酒消愁?

    庄毅看了赵赵一眼,冷笑,说,为她?笑话!

    赵赵妩媚地笑了,其实,她突然不知道是该相信庄毅,还是该相信自己的直觉。

    那天晚上,赵赵对许暖产生了巨大的兴趣,但是心里还是有些痛——自己喜欢了庄毅这么多年,何曾见他为自己皱过眉头,喝过闷酒呢?

    直到午夜场散去,庄毅也没离开。赵赵没去招呼客人,就一直陪着庄毅喝酒。他喝一小杯,她就喝一大杯。

    庄毅看看她,说,你神经啊,这么折腾自己。

    赵赵微醺,笑笑,摆了摆手,说,要是心疼我,你就别喝!

    庄毅笑,说,赵赵,其实,你是个好女人……

    赵赵打断了庄毅的话,醉眼蒙眬地看看他,说,得了,你就知道这么说,赵赵,其实,你是个好女人,可惜啊,我没这个福气……说到这里,赵赵突然停住,哈哈大笑,笑声里却有着别样的凄凉。

    说完,她就将酒瓶从庄毅手里夺出来,说,别喝了!我看着怪难受的,庄毅。

    赵赵的话音刚落,顺子和一个高高瘦瘦、容颜清冷的男孩走了过来,那男孩赵赵认识,叫马路,新安城里的小霸王。确切地说,他不应该被称作“男孩”了,不过,因为他总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眼神冷冽而清澈,那是一种带着稚气的煞气,所以,特别像小男孩。赵赵对这个年龄段的男孩甚为注意,因为她一直在寻找一个人。当然,马路不是她要寻找的人,她要寻找的人,已经不知道流落到这个世界的哪一端了。

    十年前,马路救过庄毅一命,那时候,庄毅才十九岁,被叔叔庄绅派人追杀。当时的马路十三岁,正拿着两把菜刀从巷子里出来,准备为被禽兽老师侮辱的姐姐马小袖报仇雪恨。结果,马路还没来得及跑到禽兽老师那里,就撞见了一个凶狠的中年男人拿着大砍刀追杀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漂亮男孩。当时的马路,被庄毅的少年美色所迷惑了,哟,这天下居然真的有和自己一样美艳无敌、艳光四的美少年存在!所以,他决定出手救庄毅,结果刚要提着两把菜刀上前,就被那个中年男人一脚踹开了。

    第33节:第一章 庄生晓梦(30)

    马路倒在庄毅身前,两把菜刀也掉在了地上,他爬起来,准备安慰庄毅,说,你别怕,咱俩双刀联手,定能击退这江湖败类。

    结果,他还没开口,少年庄毅已经从地上拾起一把菜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向那个中年男人,一刀击中他的眼睛。

    中年男人惨叫了一声,马路傻了眼。

    庄毅冷着小脸,拉起他的手,扯着就跑,说,发什么呆!还不快跑。

    马路跟着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想回头去捡那把菜刀——他们家只有两把菜刀,一把用来切生食,一把用来切熟食。要是这两把菜刀丢了的话,估计他会被他打死。

    庄毅一看马路要往回跑,大喊,你干吗?

    马路说,菜刀,菜刀!

    庄毅一把拉起他,不管他怎么大力挣扎,硬是拉着他离开了现场,他一边跑一边喊,别磨蹭了!快走!将来我送你一卡车菜刀!

    后来,庄毅果然兑现了诺言,当他成为盛世和风集团的总裁之后,果然给马路送去了一卡车菜刀。

    马路就笑,说,你还记得啊?

    庄毅就笑,不说话。

    他当然记得了。别人对他的好,别人对他的坏,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因为记得,所以,在受到叔叔庄绅的迫害之后,他在父亲旧日老友金伯伯的帮助下,继承了父亲留在瑞士银行的巨额财产,韬光养晦,三年之后,卷土重来,向他的叔叔庄绅索取原本就应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他当时还聘请了业内最为有名的律师纪戎歌以及他身后的律师团,决定如果用其他方式无结果,只能靠法律来解决的时候,他就用这支法律界里最强的团体,来为自己打赢这场官司。

    当然,他并不想用法律来解决,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他费尽心机,买通了庄绅身边的亲信,得到了庄绅亏空账务,以及挪用董事会的基金等不为人知的致命秘密。

    最后,庄毅拿着这一沓证据,在庄绅的暴怒和心惊胆战之下,微笑着接过了自己该有的一切。从此,旭日集团一分为二。

    交接仪式那天,在媒体面前,叔侄二人抱头痛哭,热泪盈眶,就差喷出鼻涕在彼此昂贵的西服上互抹了。

    叔叔庄绅说,真开心啊,终于找到失踪三年之久的侄儿了,这下无愧于哥哥的在天之灵了!他还声称自己膝下无子嗣,侄儿就是儿子,将来庄毅就是自己的继承人。

    其实,他心里恨不得将庄毅生吞活剥掉。

    侄儿庄毅也抱着庄绅痛哭,说叔叔是他在这人世间唯一的亲人了,自己一定要赡养他百年,为他养老送终。

    其实,他倒是想立刻将庄绅送上西天。

    庄毅的律师纪戎歌在一边看着,嘴角一扯,轻笑。他知道,庄毅和庄绅的这场战役才刚刚拉开,好戏都在后头。

    庄毅终于演完戏,走过来,看了看纪戎歌,说,怎么样?你是不是觉得我该转行去做演员?

    纪戎歌笑了笑,眉目间隐约有淡淡的悲伤,说,能理解。本来,每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是在演戏。

    是的,每个人都在不同的剧情里,扮演着相应的角色,就好比他自己,面对自闭的麦乐,他扮演爱人的角色;而面对深爱的莫春,他则扮演了一个遗忘者。

    庄毅不知道纪戎歌为什么突然发呆,他用胳膊撞了撞他,说,你今天就走?

    纪戎歌笑,说,是啊,我已经没有留下的必要了,不是吗?你的事情都处理好了,暂时不需要我手了。

    庄毅就说,你还是留下来玩几天吧。

    纪戎歌摇摇头,说,最近有新case要接手,很忙。

    庄毅说,又是哪方富豪啊,居然请得动你。

    纪戎歌笑了笑,没做声。其实,他处理的也不是什么很棘手的事情,只是一件离婚的案子,只是离婚的人有些特别——钻石单身贵族,江寒。刚接到case时,纪戎歌也很吃惊,自己的好朋友江寒,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叫艾天涯的妻子?

    第34节:第一章 庄生晓梦(31)

    那天,庄毅送走了纪戎歌之后,就向叔叔庄绅告别,两个人在镁光灯前再次紧紧拥抱。

    就这样,虽然表面上这叔侄二人把手言欢,但是私下里,庄毅并没打算给对方留活路,毕竟他庄绅自身的势力也是不容小觑的,不能让敌人有反扑的机会。庄毅是这么想的。

    于是,在媒体“叔侄言欢,骨亲情”的强势报道之下,庄毅做出了“让自己的手下顺子杀掉庄绅后,再自杀”的安排。

    那时的顺子刚刚跟了庄毅,他之所以会接受这个残酷的“杀人后再自杀”的任务,是因为他有一个重病在身的妹妹,为了妹妹,他接受了这个任务,但条件是,庄毅一定要让他妹妹得到最好的治疗。

    但是,顺子的那次行动并没有成功,本来,他已经将庄绅砍成重伤,可就在他握紧刀的刀把准备给庄绅最后一击时,那把刀脱离刀把飞了,而且是在他抡起刀的时候飞的,正好飞向自己的后背。于是,他就这样乌龙地负伤了。

    巨大的疼痛刺骨袭来,这个倔犟的少年竟将刀生生地从后背拔出,可就在他再次抡起刀砍向庄绅时,一个眉目如画的陌生男子冲了上来,他一把推开了顺子,救下了哀号不止的庄绅。

    因为顺子砍杀庄绅的那天蒙着丝袜,所以,庄绅也没有看清他的真实面貌,更重要的是,庄绅的眼睛被顺子砍瞎了,就是见到了顺子,也无法辨认。

    那个救下庄绅的男子姓孟,后来,被庄绅认作了干儿子。从此之后,庄绅便心地培养他,两年后,姓孟的男子被庄绅推向了上康集团的总裁之位,成为了庄毅的心头大患。

    庄毅紧锣密鼓地派人四处打探这个姓孟的男子的身世来历。

    后来庄毅亲自去探望了庄绅,很惋惜地看着他失明的双目说道,叔叔,咱俩果然是血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我当初也被人追杀,现在叔叔也被人追杀,真是……唉,你说,到底是谁,要害死咱两叔侄呢?

    庄绅气得血脉逆转,差点吐血。他也怀疑过庄毅,但是却没有十足的证据,只能在苦心栽培的干儿子成长起来之前,暂避锋芒,也不去探究事情的真相。

    庄毅那天也注意到了站在庄绅旁边的那个男子,那个有着如花儿一样的气质,肤色白皙的男人。

    那天,顺子被庄毅派去跟随在他身后的手下救了回来,手下指了指流血过多的顺子问庄毅,是不是要灭口?

    庄毅看了看顺子的伤势,想了想,叹了一口气,说,舍命替我完成任务的人,是我的兄弟。

    就这样,庄毅留下了顺子,并且继续出钱为他的妹妹治疗。

    所以,顺子十分感激庄毅,在他看来,庄毅对他有不杀之恩,并且,即使在他没有完成任务的情况下,他依然肯出钱救治自己的妹妹……尽管最终,妹妹还是死去了。

    于是,顺子变成了庄毅的得力助手,对庄毅死心塌地。

    赵赵看到顺子和马路走过来,连忙起身让座,她虽然喝了很多酒,但是她清楚,这两个人都是庄毅的心腹,既然庄毅将他们喊过来,必然是有重要的事情商量。

    这是庄毅最喜欢赵赵的地方,善解人意。

    马路也曾见过许暖,那个总是很安静的女孩,笑的时候很动人。许暖的资料都是他一手帮庄毅打听出来的。因为姐姐马小袖和自己所爱的人叶涵都如许暖一样,经历过很多磨难和坎坷,所以,他一直很同情许暖。应该说,他不是很忍心看到庄毅在将来那样狠狠地利用许暖。

    所以,他坐下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可以找人干掉姓孟的,何苦去为难一个无辜的女孩?

    庄毅笑,说,比起迅速猎杀一只猎物,我更喜欢享受这种筹划猎杀的过程。

    第35节:第一章 庄生晓梦(32)

    马路摇摇头,表示难以理解。

    其实,庄毅只说了一半,另一个更重要的隐情就是,四年前,宁辞镜的被杀,已经让他受到警方的怀疑,所以,这次他不想再冒这个险,更何况自从庄绅遭遇过那一劫后,自己身边以及他那姓孟的宝贝干儿子身边的保镖多如牛毛。

    庄毅看着马路,说,你和许暖也就一面之交,你不会看上她了吧?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但是,他就觉得好奇,这个许暖到底有什么特别的,会让自己身边的人,纷纷同情她。

    马路点点头,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懒洋洋地说,嗯,我看上她了,你会把她送给我吗?

    马路不像顺子对庄毅恭恭敬敬的,更多的时候,他有什么便说什么,只要他觉得庄毅做得不对,他就一定会指出。

    庄毅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马路会这么回答,虽然他知道,马路是在说玩笑话,可是,这依然让他很不悦。

    马路看庄毅不说话,问他,如果她帮你完成了任务,你会怎样处理她?让她跟着姓孟的双宿双栖?还是……杀掉她?

    马路觉得最后三个字太残忍,所以,说出来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庄毅也愣了,过了一会儿,他故作冷静地说了一句,杀……了她。

    第36节:第二章 罂粟今生(1)

    {第二章 罂粟今生}

    这世间,有没有一个人,让你肯为他不管不顾?

    [11]

    和庄毅发生了争执的那天夜里,许暖一直在做噩梦,噩梦中是四年前的那个风雪之夜,自己为了救许蝶而出卖身体的情景,她在梦里一直哭,而庄毅就站在一旁看着她笑,那笑容里充满了嘲讽,充满了鄙夷,充满了所有许暖不想看到的表情。

    然后,在梦里,她对着庄毅哭喊,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现?!你为什么不直接杀死我?!那样,我就可以不被你鄙视不被你嫌弃!

    这样的噩梦反反复复了很久,就像很多年之前,当她爱着那个叫孟古的少年的时候,她也会无休止地梦到他。

    梦到他绝情地离开了自己,于是,自己掉进了黑色的旋涡,再也哭喊不出声音。

    许暖痛苦地发现,原来,自己真的很在乎庄毅对自己的看法。

    这个发现,让她的后背直冒冷汗。

    她安慰自己,一定是错觉。

    错觉。

    自己怎么可能在乎庄毅这个恶魔的看法呢?他伤害了赵小熊,又囚禁了自己。

    此后,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许暖虽然没有去过学校,但是她很积极地准备着毕业找工作的事情,在网上投了很多份简历。梁佳丽达集团、李氏集团、旭日集团、上康集团……只要是有机会的,她都将自己的简历投了过去。

    当然,这一切都是背着庄毅做的。

    她往梁佳丽达集团和李氏集团投简历的时候,心中有些忐忑,但是最终还是投了出去。

    那次车祸,李乐没有死。这是许暖所不知道的。

    那次车祸,李乐伤到了脊椎,大概要一辈子坐在轮椅上了,不过李家正在联系美国那边的医生,听说很有希望康复。

    梁小爽一直为此感到内疚,她觉得是自己害了李乐,可是,她又觉得,这一切都怪许暖,若不是她抢走庄毅,自己就不会这么偏执,而李乐也不会为了“侍候”自己而受到这样的伤害。

    梁小爽在李乐的病床前哭了很久,她说,李乐,你要是再也站不起来了,怎么办?我会恨死自己的。呜呜……

    李琥珀站在一旁直翻白眼。她觉得梁小爽太能折腾了,我表哥虽然不如庄毅帅,但也是不错的。你梁小爽就那么鬼迷心窍,非庄毅不嫁啊?

    李乐安静地看着梁小爽,不说话,可是,眼神却是那样温柔。最后,他用尽力气,抬起手,为她擦掉眼泪,说,美国那边的医生不是说了吗,还有很大的希望。

    梁小爽见李乐不怪她,就哭得更凶了。在她看来,李乐应该狠狠地扇她几十个耳光,并狠狠地臭骂她一顿,她才能心安。

    当然,站在边上的李琥珀也是这么想的,她希望她表哥能示意她一下,然后她就狠狠地扇梁小爽几十个耳光。不过,当她看到梁小爽抱着李乐哭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像一个电灯泡,于是,她对梁小爽说,你慢慢哭啊,我想出去逛逛。然后又对李乐做了个鬼脸,说,表哥,你慢慢哄啊!

    李乐无奈地看了正退出病房的李琥珀一眼,她和梁小爽是一对任的主儿;两个人凑到一起,整日里就做一些**飞狗跳的事。

    李乐看了看一直在哭泣的梁小爽,很心疼。其实,他真的不怪她,他当时都想过了,梁小爽就是将天折腾出个窟窿来,他也得找五彩石将天补上,何况,人家梁小爽只是将他的脊椎给折腾断了而已。

    李乐舔了舔干裂的嘴巴,挠了一把梁小爽的脑袋,说,得了,别哭了,你是不是怕我死了,没人给你做替补,没人等你改嫁啊?

    梁小爽终于破涕为笑,她说,李乐,你这么贫嘴活该你这样。

    李乐看到梁小爽笑了,心里突然明媚起来,他对梁小爽笑了笑,说,对!我活该!

    原来,爱一个人,就是永远心疼她,永远不舍得责备她。看到她哭,自己的心就跟针扎一样;看到她笑,自己的心就跟开了花儿一样。

    在爱情中,每个人都有自己致命的软肋。

    李乐的软肋是梁小爽,梁小爽的软肋是庄毅。

    那么,庄毅的软肋,又是谁呢?

    有时候,生活就是一个无聊的圈。

    毕业典礼那天,林欣给许暖打了个电话,她在电话里抱怨,许暖,两个月啊,两个月!你是移居到火星上去了,还是被款爷包养了?

    许暖想了想说,我被火星人包养了。

    林欣在电话那头就笑,说,没想到啊,许暖,消失了两个月,你也懂得幽默了。

    许暖一边在网上投简历,一边说,看了你那么多言情小说,在那么多风趣幽默的男主人公的熏陶之下,我想不幽默也难啊。

    林欣说,许暖,你这两个月果然是被火星人包养了,居然会开玩笑了。许暖,真的是你吗?还是你被鬼附身了?

    许暖耸了耸肩,林欣一定不知道,自己之所以这么神奇地变成了话唠,完全拜庄毅这个恶魔所赐,任谁被关上两个月的禁闭后都会逮住熟人不停地说话的。

    林欣突然想起了什么,很神秘地跟许暖说,喂,许暖,你知道吗?咱们不是老抱怨租来的言情小说每到了关键的地方就不知道被谁给撕去了吗?

    许暖偷偷地笑,脸微微地红了,虽然,这么多年,生活给了她太多痛苦的经历和淋漓的酸涩,但是她仍然是那种容易脸红,脸皮极薄的女子。

    林欣说,我终于找到罪魁祸首……甲了。

    许暖说,甲?

    林欣说,就是罪魁祸首之一的意思。她解释完,又连忙说,这几天不是毕业搬行李吗?我帮李晓整理铺盖的时候,从她的床下翻出一堆书纸,我看了一眼,还以为她撕的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或者《邓小平理论概论》,用来考试作弊的呢,结果我拿起来一看,哇,全是“娇喘”、“热吻”、“滚烫”……我当时就蒙了,我想我大学四年都没正经听过马哲课,敢情教材与时俱进了?后来,才想起来……哦……

    许暖忍住笑,也跟着夸张的林欣哦了一声。

    然后,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原来是这样啊。说完,就哈哈大笑。很显然,她们俩没有想到像李晓这么文静的女孩居然会做这种事情,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第37节:第二章 罂粟今生(2)

    林欣说,许暖,我已经用李晓撕下来的这一堆书纸恶补完了,大学四年的“功课”终于得以圆满了。要不,我给你,你也圆满一下?

    许暖笑,脸红红地说,林欣,你是个坏人。

    几天后,在林欣要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许暖背着庄毅,偷偷地跑出来和她见了面,两个人坐在肯德基里面吃着甜筒,然后一致认为没有m记的好吃。

    林欣走的时候,很伤感,她抱了抱许暖,说,许暖,我要是回到家乡那座小城市找不到工作,就回来,拼了老命豁出老脸,也要找个款爷将自己嫁掉。

    许暖突然有些舍不得林欣,要知道,在庄毅的管束下,同桌林欣是她为数不多的能说得上话的人,应该说,只有林欣忍受得了她的闷。

    林欣走出去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回头,从背包里掏出一堆书纸,塞给许暖,说,喏,前几天我就靠它们才算真的大学毕业了。现在就将它们交给你吧,可怜你这个还没毕业的。

    许暖刚要嗔怪林欣,林欣就跑上公交车了。

    林欣在公交车上冲许暖摆手再见,说,回去,好好复习!这“功课”可是落下了四年啊!

    街上的行人纷纷好奇地往许暖这边看,许暖低下头,脸红了。

    原本许暖是准备将这些书纸扔到垃圾桶里的,倒不是她故作纯洁,只是,她担心放在家里,迟早会被赵小熊和许蝶这两个人翻出来,怕就怕这两个人再将这些书纸折成纸飞机让它们满小区里飞,万一再扎到恶魔庄毅的脸上……

    想到庄毅,许暖不寒而栗。

    可是最终,许暖还是带着这些书纸回到家里,她觉得无论怎样,这也算是林欣送给她大学毕业的礼物吧,大不了回家藏得隐蔽一些就是了。而且,她突然也很想看看。

    回到家中,许暖还没来得及换鞋子,抬头,只见庄毅正端坐在沙发上,似乎等待她很久了。

    许暖心想,稀客。

    自从上次庄毅恶狠狠地羞辱了她一番之后,就再没有踏进过这栋公寓,这次也不知道是被什么风给吹来了。

    许暖心寒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脸色沉得跟蜂窝煤似的,她一惊,低下头去,解释道,我朋友要离开这里了,我去送她……我不是故意要违背你的意思的。

    庄毅没吭声,一把将几本日记本扔在许暖面前,冷笑,我看你不是去送你的朋友,而是满世界地去找那个姓孟的男人了吧!

    许暖一看地上的日记本,先是一惊,瞬间又悲愤交加,她一把将它们从地上拾起,抱在怀里,望着庄毅,说,你……偷看我的日记?

    庄毅冷笑,说,我没想看。是赵小熊和许蝶翻出来的,差点用来折飞机,我才看到的。

    许暖气得直发抖。

    她想,庄毅一定将日记里的内容看光了,看光了她所有的心思,看光了她所有的隐私。这些日记,记录了她对孟古曾经的爱恋,对孟谨诚的内疚,还有对赵小熊的怜悯……以及,对他庄毅的痛恨……

    其实,那里面还记录了,他每次出现时,她心里莫名的悸动和迷失。她在一篇日记里这么隐晦地写着:一个人会不会对一个囚禁了自己的恶魔心动呢?而且这个恶魔还伤害过她一次一次又一次……

    此时此刻,许暖觉得自己在庄毅面前,仿佛被剥掉了衣服一样。

    庄毅看着脸色苍白的许暖,似乎不以为意。

    他压就没看到许暖日记里提到他的部分,更不知道许暖会在日记里提到他。光开始的那一段她对孟古思念的描述,就已经让他丝毫没有读下去的兴致了。想到这里,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怒气,对许暖说,我花钱让你去识字,可不是为了让你用这些字书写对其他男人的思念的!当然,他顿了顿,用食指和中指夹起一些信扔到许暖脚下,说,也不是为了让你去读那些毛头小子写给你的情书的!

    第38节:第二章 罂粟今生(3)

    许暖咬了咬嘴唇,看着眼前的男子,他凌厉,他霸道,他不可理喻,他让她发疯,让她想杀人。那一刻,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反驳他,那你让我识字干吗?难道是用这些字来表达对你伤害我的崇拜,对你囚禁我的感恩?!还是用它们来给你这个恶魔写情书?

    庄毅看了看许暖,她激动起来的样子,似乎还有些可爱。她的爆发,让他突然觉得她不是一沉默的木头,似乎还有那么一点小生动,不过,她居然要造反,这显然是太值得严惩了。不过,庄毅的脸上依旧是冷冷的,他说,我是恶魔?多谢你的赞美!给我写情书?你永远都不配!

    不配!

    永远都不配!

    这几个字,像针一样扎在许暖心里,她知道,庄毅为什么会这样说,在他的眼里,她永远是那个在四年前的风雪夜出卖自己身体的女孩。从此,与清白无关,与低贱永远相染。

    不配。

    是的,不配。

    现在的她,不仅不配对庄毅这个高高在上的恶魔产生什么幻想,更不配去惦记孟古。

    虽然,很多时候,她真的很想找到孟古,不为了纠缠,不为了爱恋,只为了问他一句,七年前,说好一起离开的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食言了。

    就像现在她也很想问问庄毅,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如此羞辱自己。

    许暖的眼泪突然落了下来。

    庄毅看了看许暖,冷笑,说,至于吗?不会何时何地,你都想着那个男人吧?

    许暖看了看庄毅,他那张俊美到可憎的脸,在泪眼蒙眬中,似乎变成了孟古的脸,她突然很想去触碰,可手刚抬起,又停顿在半空中,最终划了一个弧,重重地坠落。

    她心里的那个少年,如今又是什么样子了呢?

    她本是不去想了的,是庄毅总是硬生生地提起那段往事,是庄毅总是硬生生地将那个孟姓男子反复地在她的面前提及,让她永远无法同以前说再见。

    又是那该死的眼泪和该死的沉默!

    庄毅看到许暖流泪,心有不忍,可是他痛恨自己产生这种不忍的情绪,于是,他硬起了心肠,冷冷地看着许暖。

    突然,庄毅发现许暖手里拿着一沓书纸。

    许暖含着眼泪,下意识地后退,将书纸放到身后。

    庄毅缓缓地绕到她身后,说,这是些什么?

    许暖猛想起林欣的话,一边后退,一边擦着眼泪,结结巴巴地说,大……大学最后的……“功课”。

    庄毅冷笑,说,哦?那给我看看。

    许暖摇头,掩饰道,说,啊,都撕……撕坏了!

    庄毅的脸色变得冷,说,你真是在反抗我吗?!

    许暖连忙摇头,她看得出庄毅开始生气了。她不想也不敢惹庄毅生气,可是,她更不想让庄毅认为她是一个“色情女狂人”,居然有收集这种东西的嗜好。

    庄毅说,我数到三,你如果不给我,我会有办法惩罚你,让你记得反抗我的下场!

    许暖紧张极了,她看着庄毅,内心激烈地交战着。

    呜呜,林欣,你真是个坏女人,你害死我了!给他吧,脸会丢尽的……不给他吧,那么会吃尽苦头的……吞下去吧,这些书纸实在太多了……李晓啊李晓,你就是有收藏的爱好,也不要收藏这么多吧?林欣啊林欣,你就是拿人家李晓的收藏恶补“功课”,也不能这么贪心,全都拿来了!许暖啊许暖,你可能本来就对这些东西色心不死吧,说什么这是林欣送给你的毕业礼物,不就是你那暗的、邪恶的小内心想看看这些东西吗?

    庄毅看了许暖一眼,知道她正因为自己的数数,而烦乱不已。

    庄毅坏坏地一笑,数道,三!

    第39节:第二章 罂粟今生(4)

    说完,就在许暖愣神的那一瞬间,他如同迅速出击的猎豹一样,夺过了她手里的书纸。许暖啊了一声,立马扑向庄毅,企图将那些书纸夺回来。可是,庄毅却像机警且敏捷的豹子一样,闪到了一边。

    他用目光扫了许暖所谓的大学最后的“功课”一眼,然后如遭雷击。

    然后,他眨了眨眼睛,恶作剧似的说,我大学里就没有这门“功课”,今天,我可得好好补习一下,说完,就装作懵懂地念了起来,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挑逗的意味。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情欲色彩,热络的双手抚过她小巧的下巴,退去她的层层衣衫,嘴唇轻轻吻上她的……

    那暧昧的音调,弄得许暖快崩溃了,当庄毅读到劲爆处时,许暖终于闭着眼睛,发疯似的啊的一声尖叫起来,企图阻止庄毅的“朗读”。她觉得,如果可以的话,她一定要抱着庄毅这个恶魔同归于尽。

    庄毅看了看许暖因为羞涩而红红的脸蛋,突然心里泛起一丝涟漪。一种细细的东西在他的心上撩拨着,如同复苏的草,初绽的花。他愣了愣,然后,故作严肃地转向许暖,说,你们学校的“功课”不错嘛。然后,他很无辜地说,许暖,我帮你复习“功课”,你尖叫什么?!

    许暖明知道庄毅是在恶作剧,但她面子薄又不能撕下脸皮来,只好哀求,你还给我。

    庄毅就笑,笑得异常暧昧,他说,怎么?你还要好好复习一下吗?

    许暖的脸更红了。这种暧昧的气氛快要将她折磨疯了。

    她趁庄毅不注意,踮起脚向庄毅手里的那些书纸扑过去。

    庄毅将胳膊一抬,许暖整个人就跌入了他的怀里。

    跌入他怀中的那一瞬间,许暖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失去了。

    庄毅也呆住了,当许暖纤细的身体跌入自己怀里时,他觉得自己的口突然温柔地长出一条藤,慢慢地开出了花儿。

    时间在那一瞬间停止了。

    两个人之间,只是隔着两层薄薄的衣衫,皮肤发烫,心跳加速。

    庄毅看着许暖,她的眼睛里,还含有泪,闪着如同钻石星辰一样的光芒。

    就在许暖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拉住了她——她彻底地跌入他的怀里。

    一时之间,许暖心跳如擂鼓。

    庄毅轻轻地低下头,俊美的容颜渐渐逼近,许暖呆住了,如同中了魔咒一样不知道该如何躲闪。他带着绵密的眷顾吻向她饱满的额头。细细碎碎的温柔,如同潺潺的溪水一样。他的吻一路而下,滑过她美丽的眼睛,她巧的鼻梁,然后转向她玫瑰花瓣一样的嘴唇……

    许暖的眼泪掉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意外之吻降临的那一刻,她突然感到了一种巨大的绝望升腾在口,这种悲哀的绝望,让她的心生生被撕裂。

    就在庄毅的吻将要落到许暖的唇上之时,原本在外面逗许蝶玩的赵小熊突然冲进来,蹲在庄毅和许暖面前,一脸谦虚好学的表情。

    庄毅当下就愣住了。

    他和许暖两人如同触电一样,迅速闪开。

    庄毅有些恍惚了,为刚才自己的意乱情迷而恍惚。

    不过,他迅速地恢复了冷漠,将手里的书纸扔给许暖,说,不要一有男人招手,你就扑上去!

    许暖惊愕地看着庄毅。其实,她觉得自己不应该惊愕的,他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吗?一直都是这样冷漠得如恶魔一样,以践踏别人的尊严为乐。

    想到这里,许暖有些麻木地笑了笑。

    [12]

    几天之后,许暖接到了几家公司的面试通知,但是,因为庄毅一直派人将她看得死死的,再加上,她也担心自己撞见梁小爽那个小魔女,她可不想自己像庄毅那可怜的女秘书一样被打得面目全非。于是,许暖只能安静地等待,等庄毅跟她说,好了,你这段时间的囚禁解除了,你可以自由活动了。

    第40节:第二章 罂粟今生(5)

    不能工作,闲来无聊,她只能陪着赵小熊和许蝶玩。

    许蝶喜欢抱着她的胳膊喊她姐姐,银铃一样的声音,可是,每一句,都让许暖想要逃避。

    庄毅再次来找许暖的时候,许暖正在为赵小熊擦嘴巴。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幕在庄毅看来,特别别扭。

    他忍不住冷冷嘲讽了一句,可真够贤惠的。

    许暖整个人一激灵,心重重地跌落在地上——又是这个男人!又是这个暴君!

    赵小熊不说话,依旧吧嗒吧嗒地吃东西,倒是许蝶像一只飞舞的蝴蝶,奔入庄毅的怀里,用稚嫩的童音喊他,庄叔叔。

    庄毅一把抱起许蝶,满脸笑容,说,小蝶可真乖。这四年来,他和许暖虽然形同陌路,但是他和许蝶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许蝶窝在庄毅的怀里,撒着娇。

    许暖忙上前来,说,许蝶,不要缠着叔叔,快下来。

    其实,她担心的是,万一庄毅这个恶魔一不高兴,将许蝶摔死怎么办?

    她无法相信庄毅。

    在她的心里,庄毅美好的容颜与笑容全部都是假象,是用来掩饰他那如暴君一样的恶行的。

    庄毅有些不爽地看着许暖,他能感觉到,许暖对他的不信任。他低下头,装作无意地问许蝶,说,小蝶,想妈妈吗?

    许蝶不说话了,淡淡的眉毛皱成一团,声音很小很细,想……可是,庄叔叔,姐姐说,妈妈很久很久之前就去世了……妈妈不会知道小蝶很想她的……同学们都有妈妈,只有小蝶没有妈妈……

    许暖的心,突然被生生地撕裂了。

    庄毅,果然是个恶魔!

    他永远懂得抓住别人的软肋。

    庄毅看了许暖一眼,嘴巴轻轻一撇,他从许暖那云遮雾绕一样的眼睛里,看到了她的哀伤,这令他非常满意。

    庄毅拍拍许蝶的脑袋说,别难过,姐姐也会像妈妈那样疼你的。

    说完这句话,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许暖一眼。

    许暖看着许蝶委屈的样子,一时之间,恨不得将自己活埋掉,但是她更恨庄毅,这个男人,总是让她尴尬让她痛苦让她难堪。

    庄毅看了看许暖,将嘴唇轻轻地凑近她的耳边,说,你是不是特别恨我?觉得我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魔,总是让你尴尬让你痛苦让你难堪啊?

    许暖不说话。

    庄毅笑了笑,看了看刚刚和赵小熊一起去院子里玩耍的许蝶,转脸对许暖说,我只是阐述了一些事实,你尴尬你痛苦你难堪,那都是因为你做错过!

    许暖继续沉默——既然不可以有思想,既然不可以反抗,那我只有沉默。

    庄毅看了看许暖,说,我知道,你从来就没有真正地对我低过头,更没有真心地听我说过话。不过,没关系,就算你心里对我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埋藏在心里,你就是在心里将我大卸八块我也管不到你!不过,许暖,我也得告诉你,你甭想我会放你离开我身边,就算是我一辈子都不走你这颗棋,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

    庄毅不知道为什么要对许暖说这样的狠话,但是自从前几天他看了许暖的日记之后,那通篇的“孟古”,让他觉得口像被巨石压住了一样。这些意外而来的愤怒似乎只有宣泄到许暖身上,他才会好受一些。

    当然,庄毅今天之所以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告诉许暖,自己“一辈子不走你这颗棋子”的,恰恰相反,他来,正是因为,许暖这颗棋子,终于可以走到台面上了。

    终于。

    庄毅看了看许暖,说,今天晚上,我有个重要的宴会,你陪我一起参加吧。

    今天是陈寂二十二岁生日,陈子庚在弄海园的超级豪华别墅里为自己的宝贝孙女举行慈善晚宴庆生。当然,也是为了替陈寂择婿。因为这一天晚上,这个圈子中,上至豪门子弟,下至金领英,都会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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