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三岁 作者:罗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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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三留校还没回家的不能再往下扔纸,倒是听得开心,乱七八糟地往回喊话,教务处主任冲出来,一个二个全都拦不住。

    行骋想起去年这个时候,他带了一群兄弟,站在走廊上,为宁玺加油打气。

    他的宝贝宁玺,穿一身如天空般湛蓝的校服,站在漫天纷飞的纸屑之中,抬头仰望着自己,眼底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又像要穿过他,去望到更远的地方。

    学校广播站今天跟要搞事情一样,一上来就一首《送别》,长亭外古道边的,行骋听过好多次,旋律一起来,原本热闹的操场安静不少,他一偏头,就看到任眉忽然不再说话了。

    平时风里来雨里去的哥们儿正经起来,行骋还有些不习惯,他试着去安慰任眉:“你一个平时听摇滚的,听这歌还哭。”

    结果他这“哭”字不提还好,一提,任眉眼里含着的泪倒真的流了出来,惊得行骋连忙扯了纸去擦,他想劝,却发现好像自己也哽咽了,说不出话。

    入了夜,他们翻墙抱了几箱啤酒进校园里,在球场上围成一圈。

    整个校队喝得烂醉如泥,行骋酒量算好的,扶着额都有些站不起身,意识还是清晰的。

    他们飞奔上天台,手里拿了啤酒罐儿,从高处俯视那一处处篮球场,要不是行骋还拉着,怕是都得往下跳。

    行骋握了瓶黑啤,坐在天台边儿,看他们相拥而泣,喊比赛的口号,又把手都重叠在一起,往下压,说“毕业快乐”。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没有像今天这样,这么不愿意脱下他身上的校服,好像这一抹蓝色是他的保护色,将他的年轻与朝气都守了起来,要是哪一年将它从柜子里翻出,还带着股操场上玉兰花的馨香味儿。

    毕业这种事,对于一部人来说是仪式,对一部分人来说就是挥手,告别的是高中生活还是青春年华,各有不同。

    行骋说不清,也道不尽,这些年对学校,对宁玺的依赖。

    好像他这一走,便与那些岁月作了永恒的别。

    几个兄弟侃天侃地插科打诨,有一个像是想起了什么来,伸胳膊去碰了碰行骋,“骋哥,你还记不记得去年,我们在玉林路打架那次,你说你有心上人,这会儿怎么样了?”

    旁边的人都来了兴趣,跟着起哄:“谁啊骋哥!”

    “是北大那个学姐么?女大三抱金砖那个!”

    他把剩下的黑啤全部仰头灌了,沉声道:“是学长。”

    大概是酒喝多了,行骋望着手里的酒,有了一种眩晕的幸福感,但他头脑清醒得很,很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行骋想起这学期开学时,宁玺要走的那天晚上,他也带了酒去宁玺的卧室。

    他说,哥,我们今晚多喝点,明天谁先醒谁先走。

    宁玺伸手把啤酒罐儿攥紧了,摇头,说想清醒一点。

    靠得近一些的兄弟才听清楚了他的话,站远处的还在伸着脖子八卦,行骋再不提了,而已经听到的那两三个,使劲儿回想考了北大的学长,一下就愣住了。

    石中去年就三个上了北大的,哪个跟行骋走得最近,平时那些个小“猫腻”明明白白,这还用猜么?

    任眉在一边儿不搭腔,他早就知情了,喝多了也没说话,有一个男生不以为然,率先打破了沉默:“行骋,你真的牛逼。”

    行骋坏气儿一笑,仰头又灌一口:“他才牛逼。”

    他抬起手背抹掉唇角的酒渍,抬头看着毫无遮挡的低垂夜幕。

    “连我都是他的。”

    他这下确定了,那种眩晕而幸福的感觉不是假的,是真的。

    青春无悔。

    第五十二章

    “高考填试卷的时候,把名字写好看点儿。”

    宁玺拿着电话,一遍一遍地强调他,“考号别写错,填机读卡的笔记得带好,你晚上早点睡觉,提前一小时出门,这几天很堵。”

    行骋被说得都有些紧张了,缓了缓气,认真道:“你放心。”

    他晚上不敢吃太多,灌了几肚子温水下去,今天最后一天,他爸倒是把手机还给他了,信号通畅,连宁玺呼吸的声音都听得到,行骋舍不得挂电话,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胡扯。

    宁玺皱着眉道:“明天早上语文,你不打算看会儿书?”

    行骋故意刺激他:“都背了,你得陪我讲会儿话,不然我明早没动力,考个不及格怎么办?”

    “你别乱诅咒自己,”宁玺想穿过手机屏幕暴打他了,“聊个半小时,你洗漱了去睡觉。”

    “哥,那会儿你考试是不是也特紧张?”行骋都觉得自己有点儿紧张得不正常。

    “不紧张。”

    宁玺老实交代,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北京的夏风吹得他很舒服。

    他在阳台上换了个姿势站,沉声道:“我毕竟是已经经历过一次高考的人了,所以心态还挺好。但是那天我从考场出来,看到你站在一群家长中间等着我……我承认那个时候,我很紧张。”

    宁玺说话速度很慢。

    “我怕考不好,怕你难过。”

    “我希望,我一直都是你心中的第一名。”

    行骋一直没吭声,宁玺很难得一口气憋这么长一段话,跟行骋在一起之后,他能表达自己内心的方式也变得多了。

    “但是那天,我冲过去抱住你,我又不紧张了,就感觉什么都不重要,抱着就好。”

    行骋低低地“嗯”了一声,笑着重复了一遍宁玺的话:“你抱着我就好。”

    其实拆信的那天,在北上的列车内,宁玺靠着窗,只用了一只手来阅读行骋写的信。

    因为他总觉得行骋正牵着他另外一只手。

    通篇书信,洋洋洒洒几百字,宁玺看了整整三四个小时,翻来覆去,又辗转反侧。

    楼下这个追着他长大的弟弟,是天赐的礼物,他又何尝不是对生活心存感激。

    行骋身上的冷杉松木味,宁玺闻了半个寒假,到现在都离开成都了,身上还全是他的味道。

    一直到后来的很多年里,每次只要他们因为各种原因暂时分开的时间稍微长些,宁玺都习惯带一瓶行骋常用的香水,装成小样,点在手腕上,任它萦绕鼻尖,在心头做个念想。

    高考考场就设在石中本部,教室他们熟悉得很,因为学校是全市最好的文科高中,校门口情况一如往年,堵了不少电视台的媒体记者,再随着新媒体的发展,还有不少网络上的媒体抱着手机来采访。

    行骋没让他爸妈送,晚上九点睡的觉,早上六点就爬起来了,走路过去根本不远,背了个包穿一件蓝色短袖,倒是就像个路过的学生。

    他看着镇定,其实内心紧张得不行,一遍遍拉开书包确认文具与证件都带齐全没有,再到校门口找到同班考试的同学。

    任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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