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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

    从四楼到八楼,江南一直在揣摩自己是否应该回自己家。万一歹徒尾随她到家,她自己住,本没办法应付的,即使那人今天不行动,也可能记下她的房号改日行凶。可是不回家的话,她也没有完全的把握邻居家会恰巧有人。如果敲门敲不开的话,她岂不是更危险?

    几百节台阶就这样上完了,江南还是决定回家,毕竟刚刚和江聿森说要他来她家的。有他赶过来,自己也不会损失太大,而且毕竟自己更熟悉家里的情况,不至于没退路。

    她从杏色的balenciaga包里翻钥匙。越急越乱,越乱越急,在大大的手袋里她怎样也不到拴了小兔的家门钥匙。

    江南的额头晶莹的结了一层汗珠,在自己家门口背影绝望的叹气。她分明感觉到那人已经走到她身后了,她就是鸵鸟似的不敢回头看。

    “小姐。”那人轻轻拍了下江南的右肩,江南一哆嗦,手包啪地掉到地上,从侧兜露出了小兔钥匙扣的一角。

    “小姐,你别紧张。”那人声音听上去倒还没有歹徒的凶狠,可是江南心想:我怎么能不紧张害怕?你让我打劫你试试!

    江南努力稳稳神,回过身去,正对那人。

    “你不认识我了吗?”那人笑着弯腰捡起江南的包递过去。

    江南确实觉得这人面熟,看他呵呵笑着的样子也不像坏人,眉眼中满是憨厚的亲切。

    那人做了个手握方向盘的开车的动作,“出租车。”他提示道。

    “哦!”江南恍然,他是那天那个有个可爱名字的出租车司机——沈喜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记这个名字这么清楚,可能是沈喜宝身上质朴直爽的子很投江南脾气的缘故吧,也可能是这个名字确实是让人印象深刻,或者是他的东北口音和郭郭偶尔的家乡话比较相像。

    沈喜宝呵呵的笑了,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还好您还记得我。”他今天穿件格子衬衣,已经穿的发白了,却洗得干净穿着齐整。他犹豫着抿抿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缓缓说道:“我来找您,是想向您打听一个人,上次我送您来的时候似乎看见她在等您,所以我想您和她应该认识。我找她已经找了很多年了,虽然我还不确定那就是她,但我不想就这样放弃这个机会。虽然这样上门很冒昧,可我希望您可以理解我的心情。”

    江南被他说的云山雾罩的,只大概明白他是要找人的。“沈先生,您请说。”

    “嗯…您认识郭红吗?”沈喜宝说时眼睛注视着江南,那是种很坚毅诚挚的目光。看得江南不忍心骗他。

    可是,难道眼前的这个男子就是使得郭郭对爱情绝望的人吗?江南其实着实觉得他是个好男子的,不太愿意相信他会做出让郭郭伤透心的狠事来。

    “你找她做什么?”郭郭的大名确实叫郭红,而且她偶尔的口音和沈喜宝的相仿,江南估计十之八九他就是来找她认识的那个郭红——郭郭的。

    “我也不知道找她要做什么……”他的声音却低下去,“我就是想见她一面,看看她过的好不好,要是能让她原谅我,那我就死而无憾了。”

    江南不说话,冷着脸看沈喜宝。男人总是这样,在身边时不懂珍惜,在爱人心上割道血淋淋的口子,还要再撒盐才后快。等到时过境迁,沧海几乎桑田,他们顿悟原来幸福曾经那么近,便又是一副可怜面孔,仿佛那伤口与他们无关,仿佛他们才是遍体鳞伤的那个人。

    “我看见她了。我知道那就是她,只要一个背影我就能认出她,我当时是傻了才会放过这个机会。我来b市,就是为了找她的呀,我也不知道怎么那天她就在眼前我就犹豫了……”沈喜宝不知道现在江南已经把他判了刑,只觉得这个女孩温婉知又同郭红相熟,忍不住向她讲他们的故事。

    “我知道今天这样来找您是很不对不礼貌的,可是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想见她,想知道她现在生活得怎样。当初就那样仓促的走了,音信全无,我都快急疯了。”

    “她不见了你才着急,早干什么去了?”江南终于发话了,“现在以为说一句对不起之类的话就能解决问题?求得她的原谅你才能睡得更香甜?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出现对她意味着什么?重新来过还是画个圆满的句号?你想知道她过得怎么样?那我告诉你,她现在吃穿不愁,过得逍遥自在。你想见她?对不起,我不会在我朋友没同意的情况下告诉一个陌生人她的信息。”

    沈喜宝有些急,“小姐,我知道我以前确实伤了她,我不敢再对她有什么要求。可是请你看在我找了她这么些年的份上,替我带句话给她行吗?您就问问她还记不记得喜宝,还想不想见我,行吗?”

    江南苦笑着拿出钥匙,摇了摇头:“沈先生,我不认为现在是你重新出现在她生活中的一个好时机。” 想想易飞、江聿森、郑晓东,哪个不是风度翩翩,气势十足?可沈喜宝的姿态放得极低,江南都无法不凌驾于其上。

    “小姐,你说她过的自在富裕我相信,可是她快乐吗?你见过她无所顾忌地笑吗?我不相信这些心结不打开她能快乐的生活。我不是要介入她的生活里,我只是想为她做些什么,让她不要再背着过去的痛苦过日子。你是她的朋友,你愿意她这样过下去?请你相信我。”

    江南想骂人,所有人都说要她相信他们。要是没那些彼此伤害的蛛丝马迹,她又为什么不信任他们呢?

    “沈先生,你不要太看重你自己了。”江南很疲惫地说。“现在谁能过得那么快乐?快不快乐就是那么回事。人不能因为要死就不活了,是不是?少了什么地球不还是照样转?您请回吧。”

    “叮咚!”门铃响得时候,江南刚放好洗澡水。

    开门就看见江聿森立在门外,头发因为被无序地抓过而有些凌乱,领带松松地吊着。江南才想起来刚才只顾着和沈喜宝说话,忘记告诉江聿森“警报解除”了。

    “嗯……”江南在门口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好。

    江聿森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已经没大事了,亏得他和向晖谈到一半就急急跑来。“帮我沏杯茶吧,浓些。”江聿森拨开杵在玄关处的江南,自顾自地仰躺在沙发上,闭眼休息。

    他从旁过时,江南闻到了他身上夜总会的奢靡味道。混杂了烟草、酒和女子的脂粉味香水味。江南呼出一口气,去厨房烧水沏茶。

    “我刚刚放了洗澡水,你先去洗个澡吧。我这里还有几套你的衣服。滴几滴薰衣草油,还可以舒缓一下。”她没说她是不喜欢他身上这么重的名利场味道。

    “不要。我不累。”江聿森也不睁眼睛,只舒服地在沙发里半躺着。

    向晖几天前突然从云南来b市,今天找他过去,一边叙旧一边旁敲侧击地谈一桩合作的买卖。生意不大,没什么必要他们亲自谈,但看向晖的意思是想以此为契机长期合作。这都好应付,关键是江聿森担心他问起叶紫的事情。

    叶家对江家有恩,江聿森一直记着他父亲的教诲。江氏企业在西南以及东南亚的发展,又多依仗向晖的势力。所以,叶家和向家的恩怨,江聿森不愿意手。手心手背,伤了谁都得不偿失。一方面,江聿森想和向晖和平相处,借他的东风做自家的生意,又担心同他们走得太近,增加江氏企业的风险;另一方面,江聿森刚刚知道叶紫的下落,向晖就来约他见面,他也担心叶紫会再次陷入危险。

    “不行,去洗去洗,臭都臭死了!不洗不给水喝。”江南端出杯酽茶来,轰江聿森去洗澡。

    “真是把你惯坏了,对我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江聿森在沙发上坐起来,慢悠悠地边说边左右动了动脖子。

    江南放下茶,走到他身后,自然的给他按摩肩膀。江聿森有颈椎病,关节变形严重,有时累过了,动动脖子都能听见咯吧咯吧的骨骼响。所以江南一看他活动脖子,就知道他又颈椎僵直了,总替他按摩放松,自然而然的养成了习惯。

    “最近很忙?”江南小声地问,不再同他闹。

    江聿森端过一旁的茶,喝了一大口,缓缓地嗯了声。

    微热的茶在喉头清冽流过,虽苦却不涩,回味甘香绵久,细咂下又有一丝丝的甜在舌尖。江南的手纤长温软,一下一下熟悉地掐揉着他僵硬的肌,力道恰到好处,手法娴熟,江聿森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放松了下来。

    “刚才是怎么回事?”江聿森轻声说。

    “郭郭的旧相识,想通过我和她搭上话。”客厅没拉窗帘,只开了一盏橘色地灯,依稀可见些星辉月华洒在地板上。

    “怎么会找上你的?你应下了?”江聿森有些纳闷。

    “说来话长了,反正那人不是坏人,我也没有危险发生就是了。”他们俩说话声都不大,在这个宁谧的夜里,时光静好。

    “既然是郭郭的事情,你还是去问问她的想法。”江聿森侧头说,拍拍江南的手要她作罢。“可是别把自己卷进去,毕竟是人家的私事,我们不好多说什么多做什么。”

    “知道了,放心吧,我自己心里有数。”江南坐上另一个沙发,笑着说。

    “以后自己一人时多多注意,别再这样虎头虎脑了,万一我不在了,你去哪里救助?”江聿森自己也觉得自己啰嗦了。

    江南忽然想到了郑晓东和他今天的告白,他能代替江聿森照顾周全自己吗?他自己也还是个孩子呀。

    “咯,不许说…咯…说不吉利的…咯…话。你要去…咯…哪里?”江南忽然又开始不停打嗝。

    江聿森像看孩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江南,指导她说:“深呼吸,使劲吸气直到你要窒息为止。”

    江南听话地做了,果然止住了嗝,夸赞江聿森,他却只笑她没有生活常识,然后喝完那杯茶走了。留下江南自己对着屋子里奇怪的味道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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