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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酥手看上去还是一样的诱人,鲜亮的色泽足以让人食指大动。酒是好酒,郑医生秘藏的老黄酒,清香宜人,分外醉人。

    可是江南对着这桌美酒佳肴,却动不起筷子来,低了眼睫还在想郑晓东的事情。她下意识地觉得郑晓东的视线也锁定着她,更是食不知味,满腹心事。

    怪不得她在郑医生诊室旁的便利店会遇见他。而他后来突然出现在n市参与她公司和jd事务所的合作项目,眼光中不时流露出的神色,江南又敏感地认为他一定是知道了自己的什么隐私。可是,她要如何质问郑医生?问他是否泄漏了病人信息给家属?再说,一切还都只是江南的猜想,她总不能因为郑晓东是自己心理医生的儿子而怀疑他窥探自己隐私吧?

    一个头两个大。

    江南就顶着这个大头一杯接一杯的喝郑医生的黄酒。

    大概是年头确实很久远了,酒已经由深褐红变成了隐约透明的青玉色,似油如丝,在杯壁上轻轻滑过,淡淡地散发着醇厚甘美的幽香。轻含一口,嗯,柔和绵软、香浓馥郁,江南飘忽忽的,只心里美滋滋地止不住地称赞这酒。

    郑晓东揉揉太阳,再把江南往上提拎下,右臂一紧,把她纳入怀中,继续往小区门口走。

    该死的江南喝那么多该死的酒,偏偏他还该死的答应父母送她回家。

    周围路人都奇怪地打量这两个人。女人衣着典雅大方,一双美目璀璨流离,双颊飞红,笑着唱着,显是醉了。男人手脚,不,是全身共用,半搀半架着她,明显是既怕越矩又紧张她出事的样子,额角都渗出了可爱的汗珠。

    “江南!你别在这里装醉,那点黄酒哪里醉得到你?你别唬我了。”郑晓东有些恼地训江南。

    “谁唬谁呀?郑晓东。”江南慵懒地半抬眼皮睨他,“你才是唬我呢!我的事情你都知道的,对不对?你成心看我笑话是不是?”她倚着郑晓东,细弱的手指柔柔地点着他,若有似无的缥缈地触到他的下巴。

    郑晓东干脆停下来,拉过江南对视,“江小姐,请问你有什么笑话值得我知道?只是因为我父亲是你的心理医师,你就认为我知道你什么事情的话,天底下的心理医生都要去做克格勃了!”

    江南也站正了,手扶着额头,很努力思考的模样,“你不要混淆概念啊,我是真的头晕……”

    “江南,你为什么总是要对我剑拔弩张的?我招你惹你了?咱俩没仇吧?”郑晓东和江南停在一盏路灯下,头顶有成群的小虫呼啦啦地扑着。

    她是真的很想骂郑晓东:她要是知道原因,她不就不会这么自己郁闷了?“郑晓东,你就是招我了就是惹我了,你凭什么不告诉我,你爸就是郑逸之医生?啊?”江南扬着下巴,半眯眼睛瞟着他。

    “照你这么说,我就应该见天的宣传我爸去?见人就说:嗨,哥们,知道么?我爸是心理医生。”郑晓东说得形象,一口的京片子,“最好就直接在脸上刻着‘郑逸之之子’几个字。那人家都得寻思,怎么心理医生的孩子自己就心理不正常哪?”

    江南看他说得眉飞色舞的,想笑又要板着脸说:“你就胡诹吧你!”

    她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呢。为什么知道了郑晓东是郑医师的儿子心里就堵住了?那感觉就仿佛一个噩梦,梦里江南一丝不挂地行走,路人或嗤之以鼻,或冷笑,或森着脸等待看她的笑话。

    那是什么感觉?江南如果把这个梦讲给郑逸之的话,他会告诉她,这意味着她没有安全感,至少是失去安全感的预兆。

    她自然不会问,她心里只是开始疙疙瘩瘩,一丝丝的怀疑而已。

    疑心这个东西,像养在心窝的一个蛊虫,会在不知不觉间长大。等待一个契机一个诱饵,便会转瞬攻陷下所有的心智。信任早已溃不成军。

    江南没再说什么,郑晓东拣些无关紧要的笑话和小段子讲,她也只配合地嗯啊几声,惜字如金。郑晓东也觉得自己有些理亏,不敢多挑剔江南的脸色。

    送到出租车站,江南抬手打车要走,郑晓东张罗说送她到家去,江南扶着打开的车门抬头觑他,刚想损他几句,他却像看出她心思一样,做了个stop的手势,说:“成,江南大小姐,我不送就得了。你自己路上小心,到家了给我打个电话。再见。”

    江南话到嘴边却又被他噎回来,闷闷地坐进车里,说了地址,没喝郑晓东说再见就走了。

    这不是江南的作风,或者说这不是现在这个27岁的江南的作风。她很少兴奋很少沮丧,一副清平景象。郭郭说她这种叫做:死不了就只好或者的状态。

    偏这郑晓东,不大点的孩子就能让江南失了方寸,仿佛回到几年前,牙尖嘴利,得利不饶人,不得理更不饶人。总是想和他争**皮蒜毛的小事,赢了就开心,不赢也挺快乐的。

    就像是泼水节上,你一边喊着:哎呀,你看,我的衣服都湿透了;一边暗自欣喜真痛快。

    “姑娘,怎么了?和男朋友吵架了?”出租车司机和江南搭话道。

    江南坐出租习惯坐前排,她总觉得这样是对司机的一种尊重。大家坐一排,比她坐在后面颐指气使的要好。她也懒得解释郑晓东和她没有关系,只点头说嗯。

    那司机还不死心,继续说:“您别怪我多嘴,挺细心的小伙,就他刚才嘱咐您到家打电话这点心思,就能看出来。”

    b市的出租车司机是出了名的能侃,江南有时坐车也爱和司机贫贫嘴,有次聊得起劲,司机忘了下高架,她差点迟到,那的哥也痛快,说:“甭给了,差点耽误您正事,咱回见了!”就开车一溜烟走了。江南是没再坐过那个司机的车,也没回见成。

    这个城市有1700万人口,她要去哪里找那个1700万分之一呢?郑晓东也是一样,她和他的交集少的可怜,即使她刚才说了那句“再见”,他们就能再见了?

    “反正不会再见了,他就是知道我爱上了自己的哥哥又怎么样?”江南想到这里笑了。

    “喂,郭郭。”江南刚一接起,就听见郭郭在那头气急败坏地吼她。

    “我没去哪里呀,滚,你才住陵园了呢!我去郑医生家吃饭了。你找我做什么?”江南玩着手机套上的流苏,发现这个热心的东北腔浓重的司机有个很有爱的名字——沈喜宝。

    “你在我家楼下?我马上就到了,谁让你不说一声就跑来的呀!”江南用余光仔细打量这个“喜宝”。他脸色是那种为了过生活奔波而成的黧黑,所以江南不太看得出他的年纪,听声音,看他褐色却明朗的眼睛,应该是不到三十;可他眼角眉梢显出的疲惫以及松懈的脸部肌,她又觉得喜宝肯定开始奔四了。

    电话里郭郭催她快些回来,说她已经在楼下等的身上结了蜘蛛网了。江南却没催喜宝。那个凶猛的女人,自作主张地跑来,蜘蛛肯上她的身已经很给她面子了,她还敢挑?她也应该尝尝等待的滋味了。

    虽然江南挂了电话没说什么,但车速却明显地快了些。喜宝司机看她不太想搭话的样子,也缄口不言专心开车了。

    郭郭那么急得来找江南,确实有大事。

    终身大事。

    相亲。

    只不过这次换江南做主角了。

    郭郭在楼底下堵到江南后,就开始源源不断地同她讲:对方的学历多么多么好,人多么多么善良,家世多么多么显赫,言谈举止多么多么的绅士……

    直说到江南进家门,烧了水,泡了伯爵红茶,喝完三杯,她再去起身续水时,郭郭才停下来。

    “我说,你怎么事不关己的样子呀!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我的心!我这儿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郭郭拉住江南的家居服衣角,怨念。

    江南低头盯着郭郭,嘴角抿得紧紧的。

    郭郭做了个危险的眼神,松开江南,抓起旁边的一本杂志来看,嘴里还念念有词:“我可不是太监……就算是太监我也是欲壑难填的假太监……”

    江南忍到厨房才大笑起来,这个欲壑难填的郭郭,什么时候才能嫁出去呢?

    “郭郭,你说为什么大街上人家都一对一对的,活的多滋润。咱怎么就不能遇见一个呢?”江南倒水时感慨。

    郭郭在客厅哀号:“啊!老天!你就掉一个多金美男给我吧!”

    “最好顺手也给我扔一个下来。”江南端着茶壶走过来。

    郭郭一个挺身坐起来:“你少来,我给你送来一个你还不要呢。”

    江南做无辜状:“郭组,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不去了呀?”

    郭郭自己的两只耳朵,继续埋头看杂志。

    江南撅嘴,自顾自地喝茶看电视。

    郭郭有时会来找江南借宿,不是没有住处,而是没有家。她老家并不是b市,江南喜欢她爽朗的子,说话没遮拦,却又不会过分。江南知道,自己的修炼还不够,郭郭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白骨地步。越是熬夜通宵,第二天早晨越有神,永远一副干练洒脱的女强人样子。连江南同她这么亲近的人都没见过她崩溃的衰样子。

    她也不乏追求者。以郭郭的气质和财富,就有一票人等着娶她。她和江南一样,都有些泛完美主义。拿着一把尺子挨个量,发现应了那句话:爱我的人惨不忍睹。

    女人总是要嫁人的。江南开玩笑时说过,以后她和郭郭人老珠黄的时候,就“老大嫁作商人妇”,做个有钱人家的少,守着钱堆过日子。郭郭一副暴发户的样子补充说:“买各种颜色的qq好配不同颜色的衣服。”

    “你是守得住闺房的单身贵族吗?”郭郭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问愣了江南。

    江南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郭郭,不知道她又抽的哪国的风。

    “来来来,做个心理测试。”郭郭饶有兴致地拖着沙发移过来。

    “停停停!”江南止住她,心疼地说:“我的柚木地板呀!”

    郭郭吐了下舌头,开始念题:“第一题:你会将自己的房间收拾得干净整洁吗?a会b不会。”她再环顾下四周齐整的摆设和江南欠扁的笑,低头继续念题:“第二题:业余时间你经常一个人外出吗?a会b不会。”

    “嗯,a。”江南不假思索。

    “骗人!你们家江少盯你盯得多紧呀!你还有自己一个人落单的时候?”郭郭不服。

    江南伸出脚去踢她:“少废话,我做你做?”

    “好好好,下面一题:参加朋友的派对,你很介意自己没有舞伴吗?废话,是人就介意呀!a介意b不介意。你选哪个?”

    江南挑眉,“你也废话,我不是人呀?a介意。”

    郭郭却不读了,江南催她,她才红着脸继续:“问:你有经常相亲的经历吗?”

    “哈哈,还好是今天做,不然我就晚节不保了!啦啦啦,没有。”江南眉飞色舞的。

    “最后一题:你比较注意储蓄吗?”郭郭飞过来个媚眼,“小妞,你的存款密码是多少来着?”

    “我比较注意别人的储蓄,算么?”

    “你少惦记着我那点嫁妆钱。”郭郭睨她,“看解答了哈。你是e型,在后面……啊,这里!”她找到答案准备念了。

    女生大都喜欢做心理测试,江南和郭郭这两个老女人也不例外。对于结果,江南多半一笑置之,不管多么像她都不大信。江聿森说,心理测试的答案都是些人类共,说得再玄妙再准,都是利用了心理暗示的作用使人对号入座罢了。

    “你比较的矛盾,一方面非常享受单身的快乐生活,另一方面对于二人世界的甜蜜也同样充满渴望,你并不拒绝爱情,但会在围城的边缘徘徊不决,是勇敢的迈进去,还是固守自己的美丽阵地,但最终连你自己也难以确定到底需要一个什么样的理由,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稻草究竟是什么?”

    江南的稻草在哪里?郭郭的稻草在哪里?

    总之,江南的稻草不是相亲就对了。

    江南的第一次相亲是在一家茶餐厅,因为郭郭口中的多金美男是广东人。

    黝黑的皮肤更显得衬衣雪白,豆似的眼睛不停地打量着江南,说流利的粤语版普通话,再加上在外企做事,不时地就往外蹦idea呀,“我本不care的”,“you deserved”之类的。江南望着豆黄色的茶餐厅顶棚,觉得鸟语花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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