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好一会,胤禛却突然出声叫了外头侍候的人进来,叮嘱怜年几个:“服侍着你们主子回院子好好歇息,务必把身子养好,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不准打搅你们主子修养。”
    他这样子是不准备让殊兰插手年婉雯的事情了,殊兰到是知道胤禛完全是出于好意,而她自己也确实不适宜与过多插手年婉雯的事情,果真还是静养最好,她笑着也应了一声,嘱咐下人照顾好胤禛,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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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丽惠好动弘昼安静,殊兰将两个孩子都亲了亲,靠着靠枕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吴嬷嬷将熬好的药端给殊兰,看着她喝完,又给她揉腿:“主子这会可是伤了元气了,一定得好好的养。”
    伤了元气到不至于,但确实要好好的养,殊兰给自己开了药让月季去抓药,自己闭目养神,又问吉文:“东西都送到了吧?”
    “回主子的话,都送到了。”
    喜丫笑嘻嘻的道:“主子不知道,吉文姐姐说那个叫明牡晟的长的可英俊了!”
    殊兰轻笑了一声,睁开眼看吉文,见吉文并不见羞怯,只是瞪着喜丫,便又闭上了眼。
    吴嬷嬷笑着打趣喜丫:“你这丫头,如今整日的打趣你几个姐姐,看看等你到时候了,别人怎么打趣你!”
    喜丫怔了怔,嘟着嘴巴道:“我才不要嫁人。”
    怜年戳了戳她的脑袋:“也不知道羞人。”
    喜丫却越发一本正经:“说了不嫁就是不嫁!”
    殊兰叹气:“罢了,你们这几个丫头迟早是要愁坏我的。”
    正说着,外头的小丫头道赫舍哩来看殊兰了。
    胤禛的动静那么大,赫舍哩必定是担心殊兰的,会来也是在意料之中。赫舍哩一进屋子就上下的打量殊兰,看着她气色还好才松了一口气,跟着一块来的鄂容安在外头向殊兰问了安:“姐姐一切都好?”
    鄂容安的年龄放在别人家里便是没有娶妻,妾都应该有好几个了,却恰巧碰上了赫舍哩和殊兰,一个不想他早成亲,一个不愿意他纳妾,让鄂容安到如今还是单身一人,却也比着别家的贵公子多了几分干净的阳光气息,就是听声音都觉得舒服。
    殊兰笑着道:“都好,过些时日就要科考了,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家里不见得要你有多大成就,但你至少要对的起你自己这么多年下的功夫。”
    鄂容安总喜欢听殊兰说话,姐姐若开口总是在无形之中就将人安抚宽慰又给了人无限的动力,他认真地应是。本是要退下去的,却恰巧碰上过来回礼的明彦华,还如第一次一样,他暮然回首便看见个白衣女子淡漠的矗立在不远处,他只看的见那双冰天雪地一般的眼睛,仿佛什么都看不进去,就是光也不能照进去,纯澈又似乎极其幽深。
    他听她开口说话,像是敲击冰面时清脆的响声,冰凉的悦耳:“谢贤侧福晋厚爱,这是我们兄妹的一点心意,还请贤侧福晋收下。”
    她带来的是山上采下来的药材,富贵人家都是极其喜欢的,殊兰让人接了进去看了看,温和的道:“恰好要着几位药材,明姑娘就送来了。”
    明彦华垂了垂眼,这位贤侧福晋到确实是有些与众不同之处的,她这样的江湖女子,其实是最不为这些贵妇人看的起得,能这样跟她温和的说话,若不是装的,到确实也可敬。
    她朝着一旁陌生的男子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便行礼退下,鄂容安却呆愣了好半响,纳穆从自己的屋子里跑出来抱着鄂容安的大腿摇了半响也不见他吭声,于是大声道:“舅舅,你看姑娘!”鄂容安霎时红了脸,掩饰般的抱起了纳穆。
    屋子里的殊兰和赫舍哩都喷笑了出来,就连还未走远的明彦华也听到了。明彦华想起刚刚鄂容安干净的样子,不自觉的也弯了弯嘴角。
    殊兰轻声问赫舍哩:“额娘难道没有给鄂容安看上个合适的姑娘,等科考完了就该给他成亲了,年纪也不小了。”
    赫舍哩笑出了眼泪,一面沾着眼角一面道:“不知道看了多少,就是没看上个合心的。”她顿了顿颇为不耐烦的道:“都太贤惠了。”
    殊兰刚喝了一口茶下去,差点呛住,怎的还有嫌弃媳妇太贤惠的婆婆?
    赫舍哩自顾自的道:“鄂容安是个懂事的,但只要是男子都有通病,若给个太贤惠的他自己在管不住自己纳妾了怎么办?咱们家一向人口简单,额娘是不想出这样那样的事。”
    赫舍哩说的也对,就像这雍亲王府,隔三差五就要出些事情,人多了必定事多。
    赫舍哩又忽的道:“刚刚外头的姑娘是做什么的?”
    她就如发现了让人兴奋的东西,急切的询问殊兰。
    “是个从小跟哥哥行走江湖的姑娘,”殊兰看赫舍哩并没有失望之色又接着道:“跟他哥哥救了我们爷,如今都住在府上,看着不是个心思重的姑娘,但跟咱们不是一类人。”
    生活阅历相差太大,不是什么好事。
    听了殊兰的话,赫舍哩叹了一口气:“你说的对,额娘到不嫌弃她是江湖人,但人家未必就不嫌弃咱们是官宦人家,自由自在的日子过久了,咱们的日子未必过的惯。”
    赫舍哩说的根本就跟殊兰说的不是一个意思,赫舍哩担忧的是明彦华看不上西林觉罗家……
    胤禛浅眠了一会又喝了殊兰开的药膳觉得舒服了不少,摆了摆手示意苏培盛去带年婉雯。
    苏培盛进来的时候,年婉雯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衣裳,没有梳头没有洗漱呆呆坐在床边守着柔然,奶嬷嬷们将几个格格远远的抱在一边,生怕一不留神被年婉雯发作,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声息。
    他恭敬的道:“年侧福晋,主子爷让您进去。”
    年婉雯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惊恐万分的看着苏培盛:“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苏公公,你要帮我说话!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苏培盛的恭敬经年不变,依旧道:“主子爷让您进去。”
    年婉雯颤抖的向里走,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床上的柔然,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越发觉察出柔然的重要,若柔然好着大抵会帮她出出主意,安慰她,鼓励她,她或许就没有现在这么狼狈了。
    榻上的胤禛慵懒的随意,修长的腿随意的蜷曲着,有力的手指缓缓敲着一旁的小几,冰冷之中又有些傲然的高贵,凤眼幽深,专注又淡漠,若是往常,这样的胤禛大抵会让年婉雯觉得甜蜜,觉得欢喜,但这个时候年婉雯只越发觉得浑身冰凉。
    胤禛越淡漠,她的结局只会越发不好。
    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求爷明鉴,妾身真的什么都没做,求爷明鉴,妾身真的什么都没做!”
    胤禛端起茶碗,轻吹了一口茶沫子,又啜了一口,开口说话不徐不疾:“你到底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若说出来,我或者愿意保你,若不说,你知道自己的下场的。”
    他一句话就好像晴天霹雳一般打在了年婉雯的头上,年婉雯连磕头都忘了。怎么会呢?她明明隐藏的很好的,怎么就会被胤禛察觉?
    胤禛看着年婉雯脸上清晰的不可置信,眼里的蔑视一闪而过。
    “你那东西对几个小格格到是好的,却对别人都没有好处。”
    胤禛淡漠又随意的话,让年婉雯瘫倒在了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胤禛竟然知道,什么都知道!
    她惊恐万分,终究是大哭了起来:“有什么?什么都没有?没有的,都没有,什么都没有的!”
    胤禛将手里的茶碗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就好像碎在地上的不是上好的青花瓷茶碗而是年婉雯的胆子一样,年婉雯惊恐的尖叫了一声,尖锐的道:“有的!有的!我有!我有灵泉!你看!我可以现在就取出来!”
    散发着清香的泉水顺着年婉雯左手食指,滴滴答答的流了一地,胤禛皱眉看着年婉雯:“你就给爷喝了这所谓的灵泉?”
    年婉雯拼命的点头:“小格格喝了没事,妾室喝了也没事,妾身以为爷喝了也没事的!”
    胤禛冷笑了一声:“毒物。”
    年婉雯爬到胤禛跟前,抱住他的腿:“爷,求你饶了妾身吧,妾身真的没有坏心,妾身幼年的时候生重病就是灵泉水救活的,几个小格格要是生了病妾身喂给她们和灵泉水也能很快好的,妾身只是想让爷也好,却不想弄巧成拙,妾身真的是一片好心,真的是一心为了爷好的!”
    胤禛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年婉雯:“好心?你要是在好心一些,爷的命大抵就葬送在你手上了!”
    年婉雯尖锐的哭声,带的外头的小格格也哭了起来,小孩子哭的撕心裂肺,胤禛的神情却微微缓和,又看了看年婉雯,半响才道:“几个格格就让李氏养着,你自己就在屋子里不要出来了。”
    年婉雯就好像没有听到胤禛说的话一样还只是哭,胤禛看了她一眼出了屋子。外头的几个孩子哭的难过,胤禛叹息了一声,快步出了院子。
    李氏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惊的半响无语,齐刷刷四个小格格,看上去确实好看,但养这么多格格对她有什么好处?
    大格格看了看几个尚且年幼的妹妹,有些物伤其类,劝着李氏道:“既然是阿玛的意思,额娘还是尽心一些的好。”
    李氏不耐烦的让下头人带着几个格格下去,烦躁的道:“年婉雯做了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几个格格又能有什么好下场,我就是在尽心,做的也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大格格给李氏捧了茶水:“额娘看阿玛是如何待我的,就当知道阿玛在子女身上的心思有多重,上心一点没坏处的,就只为了让阿玛知道您的好。”
    李氏深吸了一口气:“罢了,额娘知道你的意思,不会亏待那几个孩子的,有贤侧福晋在,我若做的不好,她必定也是不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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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闻的紫檀木香气经久不散,额尔瑾虔诚的坐在佛前祈祷,眼角清晰的皱纹让她看上去像个经年的苦行僧,沧桑又慈祥,万儿不知道轻声说了什么让她缓缓的睁开了眼,那眼淡漠又平静,只道了一句:“知道了,你看着办吧。”
    万儿应了一声,缓缓退了下去,侍候在一旁的福儿抿了抿唇,又垂下了头。
    双胞胎的满月宴办的热闹,殊兰虽不用做什么,还是觉得疲累,过了三天了才缓了过来,在屋子里带着几个孩子玩。
    丽惠和弘昼都醒着,纳穆看上去极其高兴,摸摸这个的小手又摸摸那个的脸蛋,小家伙们并没有什么不情愿,偶尔还会依依呀呀的应和一声,纳穆便会极其兴奋:“额娘看!弟弟妹妹在跟纳穆说话!”
    殊兰笑着应和:“纳穆是个好哥哥,弟弟和妹妹都喜欢。”
    纳穆挺一挺小胸脯一本正经的补充:“阿玛额娘,皇玛法还有太太都喜欢纳穆,也喜欢弟弟和妹妹。”
    殊兰笑着抱起儿子亲了一口:“对,都喜欢!”
    月季从外面进来见着殊兰心情不错,稍微一犹豫还是开口道:“福晋送话回来,二格格生了重病。”
    二格格重病所意味的事情很多,殊兰脸上神情不变,纳穆却感觉到了屋子里气氛的变化,拉着殊兰的手紧了紧,殊兰笑着拍了拍儿子让奶嬷嬷将几个孩子带了下去。
    吉文看了一眼殊兰道:“生了重病又怎样,庄子上不是照样能看,不见得就......”
    殊兰摇了摇头吩咐怜年:“安排下头人去请太医,你跟着去庄子上看二格格,若二格格能移动就直接带着回府上。”怜年应了一声:“若福晋要跟着回来?”
    殊兰笑了笑:“强弩之末,回来又如何?”
    死里逃生的泰萝惊魂未定,宋氏特地陪着她,又跟她闲聊:“年侧福晋这一次可算是......”她顿了顿,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抿嘴笑了笑。
    泰萝感慨的道:“这样一看,这后院里还是西边的那位有本事,不管是开始的福晋,李侧福晋还是现在的年侧福晋,都不行。”
    宋氏摸着泰萝的绣活赞叹:“好东西都是慢慢琢磨出来的。”她说着又笑了笑:“到底谁是赢家,要最后才能知道。”
    泰萝一愣,看向了宋氏:“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的有些不懂?”
    宋氏勾了勾嘴角:“我懂就行了。”她看上去自信又耀眼,跟往常木讷的宋氏完全不同,看的泰萝有些呆愣,仿佛眼前的人根本不是宋氏一般。
    外面侍候着的小丫头忽的进来道:“庄子上的二格格生了重病,福晋让人回来送话了。”
    宋氏眼里含着笑意微微颔首:“福晋就是福晋,哪能耐得住庄子上的清冷?”
    泰萝看向宋氏:“姐姐的意思,福晋会借着二格格的事情回来?只是,贤侧福晋怎么会答应?”
    “若不然,你以为二格格怎的就会生病?至于贤侧福晋答应或者不答应,就要看谁到底技高一筹了。”
    二格格高烧不止,额尔瑾急得哭肿了眼睛,怜年一面看着太医诊脉,一面安慰她:“二格格不会有事的,福晋不必太过担心,保重身子要紧。”
    额尔瑾哽咽道:“她可是我的命根子,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下去了!”她哭着又抓住了怜年的手:“贤侧福晋医术了得,你在她跟前说些好话,让她帮帮二格格,救救二格格,我们娘俩是不会忘记她的恩情的!”
    怜年的眼陡然深邃了起来,却依旧是一脸温和的笑意:“看福晋说的什么话。您先不能急,听听太医是怎么说的在下决断。”
    她安抚着额尔瑾将让殊兰帮着诊治的话揭了过去,殊兰到如今也只帮着三个人看过病,太后,皇上和胤禛,不愿意给别人看病尤其是后宅的人看病,实在是有颇多原因,不想沾惹上麻烦是最重要的一点。
    看上去除过憔悴就只剩下沧桑的额尔瑾却散发着一种难以严明的危险感,让怜年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时刻都防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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