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忍心?

    雨缠缠绵绵地下,空气中蔓延著沁肤的凉,偌大的别院宁静无声。黑色华服少年站在窗前,背对著身後的蓝衣人,听著雨滴敲打在窗前的构树上,屋里静只听见呼吸。少年想起那在山石上对吕渊s" />箭的武官,有些怜惜道:“是麽,那岳四郎的消息…便告知岳府的人吧。”

    蓝衣人领命,行礼後抬起首,是那个曾给封刀算过命的先生!星冠华服的美公子道:“殿下,岳卫率,救是不救?”太子听了微微皱眉,从窗外的细雨纷纷收眼回来,双眼里弥漫淡淡杀气:“你的想法?”

    美公子恭顺道:“岳虞山与岳长庆战死,岳府大山虽倒,但庞大g" />系犹在,难以拔除。岳四郎战死,岳家又失一主心可谓损失颇大,这样一来,岳府就只剩下七郎岳无痕,十一岁的八郎,七岁的九郎,以及众女眷…当然岳卫率一死,对岳家来说又是一记重创,但难免让人起疑…”

    “岳无痕命不该绝於此,他还有用。”太子淡淡道。

    美公子点头接道:“如此,殿下,岳卫率全身骨头多处粉碎、内伤又重,现下暂时缓命,多过些时日不在话下,但日子一拖必会身亡。属下觉得,中原尚未有得可g" />治骨碎及爆裂内伤的能人。”

    “中原没有,”太子眼神微斜,“关外可就有了?”

    美公子合手恭敬道:“中原曾有一位秋山仙医,只是身亡多事後继无人。现在只有西境蓝庭师其人,可彻底医治岳卫率了。”

    “蓝庭师…哼,西境毒王?”

    “正是,属下欲带岳卫率前往其处医治,并完成殿下派遣属下前往西境的任务。”

    “你和他有交情?”

    “说是有交情,其实是蓝庭师欠下了殿下的人情。”

    “可是那时你向孤借兵之时?”

    “正是,当时蓝庭师欲救心爱之人,魔教大军前来围剿,他武功再是盖世,在人海面前也是螳臂当车,属下便动了让他欠下人情的心思。此去西境,岳卫率必然得救,但属下又恐此时放他生路,日後横生事变,望殿下再三斟酌。”

    “孤就是担忧动了大功夫,他人却不听话了,岳家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太子略微沈吟道,“你且带他前往西境,沿途试探他,一旦他动了背叛的苗头、或觉察出孤对岳家围杀之举,便让那蓝庭师反著还你人情,想必像他这种毒人,杀人比救人快慰得多。”

    “属下领命。”

    待两人交谈暂止,门外黑龙骑才道:“殿下,人醒了。”太子听了神色未变,只道:“传令下去,守著那院,除孤之外,禁任何人靠近。”

    美公子微微惊愕:“殿下,那玥族圣子…您留著了?”太子面无表情道:“你有不满?”

    听出太子语调不悦,美公子低头沈吟道:“属下不敢!只是…玥族余孽一日不除,那一万将士英魂如何能得安息?况且此人一举一动都牵动著那水灵玉的寄生人,水灵玉现世本为不详,五灵玉聚集那便是,把他死死地囚禁在中央。

    竟是…留下死的愁苦…得了生的绝望……

    作家的话:

    唔,还有一章就可以完结了,加油~

    ☆、第四十七章 为了来日

    封刀缓缓醒来,望著床顶呆滞怔愣,猛地起身掀开被子要下地,动作就被腹部撕扯的疼痛止住了,冷汗涔涔喘了一口气环视一周。那桌边绣花的侍女见他醒来,便满脸喜色放下手中活计走来道:“公子醒来了,您稍歇著,待奴婢让人去端些温汤来,公子一直昏睡著,胃脏怕是都粘连在一起了。”话语末尾是藏不住的喜悦与灵动,说著转身要去唤人。

    “一直?”封刀回想起自己刺完吕渊後也流血过多、身受重伤晕了过去,一听忙拉住了侍女,惊觉自己太过鲁莽、男女授受不亲又放开了,焦急问道:“我昏了多久?和我一起的那位…公子在哪?”

    侍女一双亮晶晶的杏核儿大眼带著许些迷惑:“公子您是被先送回来救治的,御医大人们都忙坏了,太子殿下和诸将士都在後头才回京的呢。而且公子您到g" />里之前就昏睡著,所以奴婢不知您到底昏了多久…至於和公子在一起的公子…没人和公子一起来的啊?”

    被少女左一句公子右一句公子弄得晕头转向,但也把侍女嘴里凌乱的事情给捕捉到了:御医、回京、g" />里……

    一阵晕眩之下,封刀扶额道:“太子殿下在哪?”边问边避开侍女的搀扶,忍著疼痛穿上衣。

    “殿下这个时辰该是在文渊阁,与丞相大人和太傅大人议事的…哎公子您身子还没痊愈小心点儿…”见封刀穿衣汲鞋动作颇大,又想到内侍总管的吩咐,侍女恐他伤痛复发太子怪罪下来,竟把伺候g" />中娘娘的那习惯给急出来了。

    丞相…太傅……

    封刀听了更是气血上涌,整好了衣便快步走到通顶大门边“哗”地开了门,屋外明媚的日光刺得他眯了眯眼,虽有心里准备,但依旧心存侥幸,屋外光景让他傻在原地。

    翩然走过的侍女捧著果盘花篮巧笑嫣然,持剑的英武侍卫成双巡过,三三两两的侍人声音奸细神色犹疑地商榷著什麽、又急匆匆地朝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再远处是坐落在树丛中的重重g" />殿,红瓦黄墙、画栋雕梁,说不出的富丽堂皇,飞檐上的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座座华丽楼阁被池水环绕,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仿若人仙仙境。

    然封刀看著这人间美景只觉心下冰冷,竟真是在皇g" />里……

    急欲知晓薛小召身在何处,正想问侍女一番,守在门外的侍人向他合手躬身道:“公子醒了,可用过膳了?”後面那半句是对著侍女的,侍女讪讪摇头,侍人一瞪视,侍女赶紧去让人传饭食、寻医官上来。

    封刀哪里有心情和他们折腾:“不用麻烦了,请问太子殿下在何处?”

    年轻的侍人听了,酷似狐狸的双眸微闪,表情却是憨憨的:“殿下吩咐奴才好生照料您,公子的吩咐,奴才纵是不敢怠惰。只是还请公子稍稍後上那麽一会儿,待医官给公子探过了,确保公子可以安稳行路,奴才定给你带路。尚且公子重伤还未痊愈,有那麽个受凉病痛的,殿下怪罪下来,奴才有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啊。”一番话是滴水不漏,脸上表情更是真切憨厚,纤细的身躯却是移到门前挡住了封刀的去路。

    显而易见的假情假意,又让人无法驳其意,只一番话就让封刀恼了皇g" />里的做派,奈何身为外人争他不过,耐著x" />子吃了汤探了伤情,那侍人才让带出去。

    走了许久总算到了,眼前大殿额前“文渊阁”三大金字,建得固是金碧辉煌,然四周都是参什麽,话锋一转道,“况且太子殿下也长大了,更是继承了陛下的英武雄略,或甚之,诸位大臣有什麽好非议的呢。”

    封刀听了张口难言,定定看著侍人,突然道:“为什麽和我说这些?封刀不过一介草民,只是暂且在这里休息时日又离去的无名人士罢了,就算是嚼舌g" />,你话未免也太多了些。”

    侍人眼里闪过异光,之後笑叹道:“这些闷事儿公子不想听,奴才就不多说,反正公子你还要在g" />里修养些时日,奴才有的是日子和公子嚼舌g" />。”封刀白他一眼,虽不知寓意为何,但这侍人铁定是要和他罗嗦到底的了。

    白眼见得多了,侍人笑眯眯道:“来来,公子,奴才给您说说g" />里的景观。”说著脚一转,边走边道:“公子你看,那是文德殿,陛下和诸大臣下朝後议事的大殿……那是贤人院,陛下召见话的。但是公子离门这麽近,身上又有内功,大声点,里边的人说不定就听见了。”

    封刀奇道:“我为什麽要和他说话?”

    侍人眼波流转似有所藏:“公子不觉得萍水相逢麽?奴才只是带公子随便逛逛,皇g" />这麽大偏偏走到这里,里边的人刚好听见动静,推了推门让你知晓,公子不觉得这是缘分麽?里边的人出来後,说不定记得公子你,难说日後不是一个莫逆之交啊。”

    封刀听了走回石阶上,靠近了门 />上门缝,心上异样感觉更甚,并非像侍人说的那样日後出人头地便作朋友那般,而是他感觉得到,里边那人也正把手放在门扉上、与他掌心相对!

    说不清楚这般感觉从何而来,但就是感觉得到里边的那个人,也许真是有缘说不定。封刀轻笑,提气朝门缝那里喊:“里边兄台!我姓封名刀,今日有缘与你相会,虽不得照面,但来日你若还记得在下,倘若不弃,便来找我,你我结为金兰醉他一宿!”

    那边没有声音,封刀的手在抚在门上,等了许久,久到以为那人不再理会他时,门上传来轻微的抖动,仿佛里面有一人靠在门上,又贴著门背缓缓滑到地上去一般……

    没由来的欣喜让封刀心下雀跃,他知道那边的人听见了,随後退几步将厚重大门和黄铜大锁收入眼底,转身就看到侍人含笑道:“公子,里边那人听见了呢。”封刀笑了笑抬头一看,不知怎地,觉得今日的日光格外地亮烈。

    “纂承不敢,行礼後才退下。

    书页随少年的手轻轻翻动,像蝴蝶的翅膀。风绕过窗,这时书页翻转的飞快,随意搭在杯上的一杆细笔被风吹落掉在书册上,未干的笔尖划出长长的痕迹。

    少年剑眉微皱,正把笔拿开要晾一凉湿了的书册,双眼就被水墨浸染的名字吸住了。手指划过染上墨迹的名字,华服少年想到了什麽笑道:“理,理冤擿伏,入理切情,洞达事理…这倒是个好名儿……”

    思索间,房顶突然有动静,暗器刚滑到手心,一只燕子就从梁顶上扑哧飞下,少年见那燕子叽叽喳喳地飞出门去,遂哈哈大笑道:“原来玄鸟儿在书阁里做了窝,哈,这是要养雏儿吗?”房梁顶上传来应答声,太子听了,眯了眯眼睛满意道:“初春,玄鸟儿,真是好兆头呢…”

    没有楼层的小阁里,只有一张桌,一把凳,一张床,一盏镶满夜明珠的无火灯,再有的,就是放置在架上高达屋顶的书册、和几架巧致的架,架子可以让人取到被放置得最高的书。屋内不闷,总有清透的风从上边小窗吹下,还漂浮著淡淡的气息,那是书的味道。白日里面并不黑,日光透过琉璃顶四散下来,满架的书就在似晕非晕的日光下勾勒出淡淡的剪影。

    唯一的桌上堆叠著高高的书册,有些书册还被堆叠得摇摇欲坠,可就是没有倒下来,而本本书册里夹著长短不一的条纸,上面都写满了蝇头小字。不大的桌上只腾出了方寸大小放置砚台笔墨。桌一边堆放著杂乱的纸张,上面写满字,字一堆堆呈方块形,可上面时不时划了大叉;桌的另一边更是堆著高过桌面的纸,不同的是整整齐齐,每几层都压著条纸,纸上也是一个个写成方块、标了数的字堆。

    屋中的仅有的一个人坐在床边用食,桌上放置了满满的书册和纸张,毫无空余之地,年轻人只得在小床上用饭。一大碗白饭,一小盆咸菜,几片猪r" />,再一点咸酱,并不丰富,然年轻人却吃得津津有味。

    年轻人吃好了将碗筷放好,起身 /> />墙壁打开一个四方小阁,将碗筷堆进里边,过一会儿外边会有人来收。他伸了懒腰动动筋骨,揉揉发酸的肩膀,感觉好些了便朝桌边走去。移开凳子,拿起卷了页的书看起来。

    他面上表情随著书中文字变化,时不时朗声读起来,或是拿过笔蘸了墨评论抄写,推翻了先前定论的,就往旁边齐整的纸堆里按记号翻找出纸张,就在上面字堆间空白处补写了起来。

    看到一处,年轻人眉头渐渐蹙起,思索间耳边忽响起劈里啪啦的声音。

    年轻人受惊抬头,见桌上书都塌了下来,散了桌面地面一大片,而书堆中的几本薄册居然还不停挣扎跳动!

    惊疑之下翻开覆在上面的几本书,入眼的小东西竟是一只小燕!年轻人的表情仿若一瞬见到了逢春的枯木、枯井久逢甘霖一般,放下手中书册跪在地上,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只小燕。燕子居然没有畏惧生人,应该是只摔晕了的傻燕子。

    “你从哪里来的?”年轻人又惊又喜,轻柔地抚 />燕子身上的羽毛,微微湿润,夹在羽翎之间的还有些泥土和碎叶,年轻人捻起小得几乎看不见的碎叶笑道:“原来已经是春:“我虽没有歉意,但会带你回去治,伤好了就别赖在这,有多远滚多远,这里的人可是会炖燕子吃的。”燕子像是听懂他话一般吱了一声,窝在他厚实衣襟里乖乖藏了起来。

    青年 />了 />怀里露出的燕子脑袋,听到远处天边传来了若有若无的沈响,吹来的风里,春天的气息已悄悄弥漫。目光放远,仿佛心心念念的人就在那里,声音轻如情人呢喃:“你那边的树木已经抽新芽了吧?再见面…会是多少个春天後呢?”这般说著心中燃起了期盼,青年唇角勾起,温柔明媚得堪比来日春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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