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妥当?祭祀你可以委托大臣,内外朝预算总得过问过问吧?”太平公主基本不出宫门,可她好像什么都知道,身上穿着道袍,却没有一点修道之人的无为,她又说道,“华清宫的地势太低,亦无高楼,这两个月的仙丹也好像缺点灵气。还是承香殿的星楼更适合炼丹,吾意已决,过几日便带着玉清回宫。”
    刚才他们母子俩大吵一架,不过很快就和好如初,薛崇训陪着她吃晚饭,看完戏,这才离开她的寝宫。然后他径直去见孙氏,李妍儿陪着都没睡,好像是在专门等着薛崇训。
    李妍儿是他的老婆,现在母女俩在一块儿,孙氏却挺着一个很明显的大肚子,薛崇训多少感到有点尴尬。不过李妍儿很看得开的样子,见到薛崇训很高兴,说他还记得孙氏还算有良心。
    薛崇训厚着脸皮呆了一会儿,孙氏也很不好意思,神色很不自然没敢当着薛崇训的面正视李妍儿,她挺着个肚子仍然放不下面子,口上正经地说:“一年之计在于春,陛下此时不在朝廷勤政,怎么到华清宫来了?我在这里有妍儿,还不少人照顾,陛下不用担心。”
    趁李妍儿转身拿东西时,薛崇训便悄悄说道:“我专程来陪你的。”说罢亲了她一下。孙氏脸上骤然变红,轻轻推了他一把,小声道:“妍儿在这里,不要这样。”
    第二十二章 薛翀
    二月春风渐暖,因为一件喜事朝野庆贺:孙氏产下了一子(号称皇后所生)。这个小子样子是否可爱、将来是不是聪明都不是最主要的,他降生于世的意义在于新的争权晋王朝有了继承人,他给这个王朝的延续带来了希望。皇帝薛崇训嫔妃众多,子女却很少,在此之前仅有一女,如果他真的没有儿子,意味着将来权力更替时会有暴风骤雨,身居高位的人们谁也不愿意面对这样的情况;如果到时候没有顺利交接,还可能引发长期内战,对普通百姓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知从哪里传出了一些风声,流言这个皇子非皇后所生、而是皇后的亲娘孙夫人生的,这样的流言真假难辨,但多半出于有心之人猜测推论。之前发生的事确实容易引起人们的想象,为什么皇后有孕三四个月之后才公开消息,为何非要送皇后离开皇宫,去往华清宫这座离宫?皇室显赫的地位很容易引起人们的关注,所以世人要悄悄说这些闲话很难避免;不过这样事要拿出真凭实据几无可能,谁吃饱撑的为了八卦消息去冒生命危险收集凭据?
    朝臣们倒是不在乎这些八卦,皇帝就一个儿子,他是谁生的有什么要紧?只要父亲是薛崇训就行了,这一点倒是没人质疑。就算不了解孙氏为人,人们也知道她以前是住在大明宫里的,后宫就薛崇训一个男的,而且那么多人的地方;所以薛崇训当初允许丧夫的妹妹过风流生活,说法就是允许她出宫居住。
    长春殿的产房内,产婆和宫女们都跪着,她们非常害怕,因为床上满头大汗疲惫地躺着的人是孙夫人、皇后的娘,这些帮助孙夫人顺利生产的人也不图赏赐,她们稍微用点脑子想就会想到:可能被灭口。薛崇训那俩母子脱离了任何律法道德甚至人间规则的约束,他们想杀几个人连理由都不用,比捏死几只蚂蚁还轻巧……这不能怪薛崇训,如果没有他扮演这个角色,会有很多人来争这个角色;这个时代的共识,必须有一个至高权力者,就像天上必须有一个太阳。
    不过薛崇训好像没有要杀她们的意思,他说道:“你们都下去,华清宫谁管账的,传朕的口谕找他领赏。”
    一个比较机灵的老妇忙道:“谢陛下恩,皇后娘娘一定能很快康复贵体。”
    皇后娘娘……关她什么事,她正活蹦乱跳地抱着不知是儿子还是弟弟的婴儿呢。那老妇简直是瞪着大眼看白色说是黑的,指鹿为马大抵就是如此。
    薛崇训点点头,挥手让她们回避。转身坐到床边对孙氏说道:“我得为他取个大名。”
    孙氏没什么精神,仍然很期待地看着他。薛崇训沉吟片刻道:“就叫薛翀罢,左羽右中的翀。”
    “陛下赐的名字有何深意?”孙氏问道。
    薛崇训笑吟吟地说:“没有什么深意,就因为翀这个字平时人们用得少,比较生僻。今后天下臣民要避讳,也不会因此给子民带来太多麻烦。”
    孙氏感动地看着他,他这句没什么深意其实就包含一层很重要的意思:整个天下都要避讳的字,无非君主和君主的尊长;薛崇训暗示的是这个儿子将来要做君主,等于是承诺要立他为太子。
    孙氏偏过头看了一眼李妍儿,她的眼神十分复杂。薛崇训会意:“孙夫人很爱护皇后,那对她的儿子也会同样爱护,孩子可以让你养,只是叫法不同而已。前朝李家的人还叫父亲哥哥,也没什么要紧的。”
    “妍儿……”孙氏尴尬地唤了一声,李妍儿忙抱着婴儿坐到她的身边,睁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应了一声,等着她说话。可是孙氏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薛崇训细心地观察着她的脸,仿佛能感受到她内心的纠缠反复。李妍儿等了一会儿,便露出一个笑容:“薛翀很乖哦。娘就别胡思乱想了,好好养着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妍儿……”孙氏叹了一口气。李妍儿笑道:“以前不是说过么,娘要是喜欢,我不会舍不得的。”
    薛崇训站起身来:“你们先聊着……这两天我就要回长安了,你们还得在这里呆至少一个月,身体恢复了一起回来。”
    ……
    长安有很多大臣上表祝贺,薛崇训回去之后一概不看,他交代温室殿的那两个女人,只有从西北战场来的奏章要及时禀报他,其他的全部依内阁政事堂的批注,一律准奏。
    他最关心的就是杜暹在西北的一战,此战的胜负将关系到今后几十年甚至更久的边疆格局。杜暹有晋军精兵五万,加上吐谷浑等国的联军、吐蕃末氏的兵力,总兵力不下十万,实力是非常强大的。但薛崇训放心不下的是高原作战,对于汉兵来说十分不利,导致这场战役的胜负很难预料。
    而东线的内战他并不怎么重视,无论崔启高裹挟到多少人马都不足以让薛崇训产生压力,在晋朝军政财政都没有出现太大问题的局势下,一帮临时组建起来的叛军,缺乏训练、缺乏专业的军械装备,薛崇训怎么也无法把他们当成对手。
    而且崔启高的人马扩充太快,可能也缺乏反间谍的意识,导致不少内厂的细作混进了他的队伍。现在薛崇训通过内厂机构,对这人的情况是了如指掌,连他的作战计划都搞到了。据内厂的禀报,细作没能混进叛军军机核心,不料崔启高没多少保密准备,这厮在军营里当着众多武将宣扬自己的抱负和计划,周围也没隔离士兵,于是什么都泄露了。崔启高的方向是向北,主要进取河北,抓住河北百姓反抗征丁的机会。据薛崇训判断,他可能还和契丹、奚有所勾结,在河北活动还能得到外族的策应。
    此人在薛崇训的眼里也算一个有能力的人,做事一套接一套,善于抓住时机,这些都是优点。但缺陷也很明显,崔启高一系列的计划太粗大,不够细。从他的保密措施和颁布的一些在细则上前后矛盾的法令就能瞧出弥断。因为无数的漏洞,使得河北总管李奕掌握了极大的主动。
    ……进入四月,一份奏报败仗的奏章却完全出乎薛崇训意料之外,它不是他最担心的吐蕃战役,恰恰是他以为全在掌控中的河北内战。李奕战败了。
    通过兵部急报上来的官方奏章描述的是李奕在叛军正北布置防线时,中军突然遭到叛军优势兵力的突袭,左右翼准备不足没来得及救援,李奕中军就溃败了。李奕和几个副将被围,然后自杀。
    薛崇训很纳闷,崔启高难道是神机妙算?除非这个时代有飞机作为侦查工具,不然哪能见缝插针时间和地点把握得如此准确?不久后内厂的密报解开了薛崇训的疑惑。
    原来那滑州刺史周吉在州衙被攻破之后下落不明,接着和一众家奴逃到了河北,向李奕自首。李奕本来打算将此人押解回京交由朝廷定罪,周吉求情说自己丢城失地回京肯定是死罪,与其背着罪名而死不如给他兵器冲杀敌营,搏个战死的名声。副将们也劝李奕不用费事,押回京了事;但李奕心软,被周吉慷慨的话说动了,就答应了他的要求。况且皇帝也曾有过这样的做法,在关北三城用罪将为敢死队冲杀敌营。
    不料周吉带人进入崔启高控制的地盘后,立刻就带着已经准备好的崔启高部沿原路进击李奕中军,周吉当了向导。李奕军外围的地方军也够渣,一见对方人多估摸着打不过,几乎没有抵抗就跑;导致叛军主力长驱直入打了李奕个措手不及,兵败如山倒不到一天工夫就完了,自己也落了个杀身成仁收场。
    此时朝廷里气氛不太好了,李奕是张说推荐下去的,现在没成事张说也得受点牵连;而且李奕已经死了,他是程千里的心腹,程千里也不好受。而且接下来该怎么办?继续派大将下去主持地方军围|剿,还是直接上书从关中调精兵?
    薛崇训看完了奏章和内厂密报,见在旁边当值的宦官是杨思勖,就问杨思勖:“张说推荐的李奕本来是程千里的人?”
    杨思勖躬身谨慎地答道:“他是兵部的人。不过他有个妹妹在程相的府上,很得程相的宠爱。”
    薛崇训略微一思索,便说道:“你去政事堂给宰相们传个话,就说李奕是个忠臣。”
    这时的政事堂正在议论兵败的责任谁来负,本来该当事者李奕来领罪,但他已经死了,而且是拒绝被俘自杀殉国的。按照以前的惯例这样的人就算吃了败仗也不会被追究,还要得到抚恤。事到如今,只有张说主动请罪了。杨思勖来到政事堂传口谕,又改变了状况,皇帝特意告诉他们李奕是忠臣,此中的意思不言自明。
    第二十三章 行宫
    张说等人议定从关中调精兵平复叛乱,并推举兵部尚书程千里为总管,这回要给精兵、程千里就不再推辞了。但是薛崇训很快决定要御驾亲征,朝臣上书劝说,这时他已经下旨北衙禁军向郑州运炮,炮是军器监在管属于北衙体系,薛崇训派个宦官去传旨就可以调炮了根本不用经过南衙官府。
    太平公主也认为他没必要御驾亲征,薛崇训说崔启高造谣辱|骂她,要亲自带兵灭掉才解恨,太平公主便不反对了。出征之后朝廷大事也不用送到前线的皇帝行辕,太平公主说了也能算。
    薛崇训点兵东调,兵不多神策军一万人、明光军铁骑三千,共一万三千人。但阵容是十分豪华,不愧为御驾亲征,一句话是有钱有装备:小型龙虎炮四十多门、新制火绳枪五千枝、战马两万多匹、甲一万余副。骑兵双马、步兵单马,人人都有马匹配置,只要是作战兵种都有盔甲。这种奢侈至极的装备把将士武装到牙齿,让其他军队羡慕到眼红,不过人家是禁军三大主力的编制,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批装备薛崇训花了很多钱,能把大量物资财富集中在一点上,也得益于集权,还有内府国库不分家的弊政让他挥霍了大把钱财。薛崇训在太极宫的城楼上观看队伍从朱雀大街上声势浩大地南行,心里也极想验证他们的实际战斗力,不然费了那么多事那么多钱没有实用不是瞎折腾么?
    现在山东那边叛乱的消息早就在长安市井间传开了,加上李奕的战败更加助长谣言,越传越离谱,还有的说洛阳都岌岌可危。在这种情况下,忽然朱雀大街上出现禁军的队伍确实很有震撼力,这支人马完全和平时看到的那些南衙城防卫士不同,整齐的衣甲队列和几乎挑不出纰漏的军纪几乎脱离了这个时代人们的见识。
    薛崇训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城下的队伍,连他也有种见到近代军队的错觉,但事实并非如此。神策军将士可没有什么思想和主义,他们的军法里只效忠皇帝一人,然后不用屯田种地吃得饱饭,加之殷辞及飞虎团出身的一干有能力的将帅严明军纪勤于训练,就达到了现在的状况。
    成千上万的脚一个鼓点走路,声音很大,仿佛偌大的长安城都能听见这种声音。道旁无数根本不懂兵法的路人兴奋地看着热闹,人们总是容易受壮观的景象鼓舞。薛崇训注意的却是新装备的那批火器,他寄予了很高的期望。
    就在朝廷正在从长安京畿地区向东调兵时,河北的奏章频繁飞来,崔启高部已经渡过黄河进入了河北,不少县城被攻陷了,河北道重镇邢州也告急求援。不过薛崇训认为叛军要攻破大城还是不容易,无非是邢州境内的几个县被搞乱了而已。短短几个月时间,估计叛军和裹挟的乱民数目已经接近十万。
    五月中旬薛崇训正式带卫队飞虎团离开长安,骑马走陆路前往进驻到郑州的神策军大营。没有皇帝的仪仗,在沿途州县也不停留,不到十天就到郑州了。薛崇训仍然喜欢简单利索的行程,登基称帝之后也没有改变这种作风。若是带着庞大的车仗沿途耀武扬威地巡|幸,真是一件劳民伤财的事。
    不过到达郑州城外时还是出了状况,刺史长史居然率领全州官吏迎接,连地方县令佐官都调回州府来了。不仅如此,刺史还驱使全城百姓出来迎接,驿道两侧长达几里地都是人,盛况空前。好像薛崇训不是来打仗,而是来检阅刺史是如何忠君爱民的。
    估计来的不仅是城里的百姓,还有来看热闹的农户。可是他们期待的场面估计不能目睹了,只能看见两百多骑兵跑过,踩得尘土飞扬,让道路边无数的人吃一嘴的土,除了这个什么也没见着。薛崇训也没穿龙袍,长途骑马穿那玩意怎么活动?他身上的衣服和飞虎团将士不太一样,但盔甲样式都差不多,所以不太好分辨出来,看热闹的人连谁是皇帝都不知道。
    城门口呼啦啦一片颜色不同的官吏见人马来了,却没见到天子的仪仗,都站在那里没动。刺史转头问道:“陛下确是今天到,怎么没见着仪仗?”
    殷辞指着骑兵中间的一个人道:“陛下在那里,行礼罢。”
    刺史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殷辞不可能当众乱指皇帝,也就顾不得纳闷,带头伏倒在飞扬的尘土中,幕僚下属官吏们见状也急忙跟着伏倒一片,纷纷高喊万寿无疆,刺史大声道:“皇上巡幸于此,全州官民无不欢欣鼓舞,幸睹皇上威仪……”
    薛崇训勒住战马,用马鞭指着刺史道:“朕已传谕沿途州县不能扰民,这么多人是怎么回事,你敢抗旨?”
    刺史大惊,忙把脸贴在地上,胡须上都沾满了土,战战兢兢地说道:“微臣万万不敢,微臣罪该万死……”
    “该种地的去种地,男丁的多的征出来运军粮,州衙的官员少花心思搞这些没用的,干好本分。朕且不追究此事,但若你们耽误了军务后勤,死罪难逃!”薛崇训说罢策马从官吏们身边长扬进城,前来迎接的殷辞等部将连跪都没跪,上马就跟着走了。刺史等急忙爬起来,叫人牵马乱作一团,他想着费了好大劲给皇帝布置的行宫,自己要去接待啊,没意料着迎驾是这么个场面,一个照面被骂了一顿连话都没怎么说上。
    等刺史等众人追赶着进城时,一问才知道皇帝已经直接去兵营了,什么行宫自然是白忙活一场。
    “老夫原以为能在皇上面前混个面熟,结果弄成这样!”刺史回顾左右顿足叹了一气,“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一个幕僚进言道:“皇上顾着来平叛的,仗还没打胜估计没别的心情。咱们还是多抽调人马管好河道和粮道,把事儿办好了再说。”其他人一听都纷纷点头,赞成他的看法。这时另一个官员上前几步,靠近刺史小声说道:“行宫里挑选的那些小娘……倒是可以趁送御膳的时候派过去。”
    薛崇训好色的名声是他没登基之前就在洛阳一带官场传开了,刺史会意,立刻同意了这个主意。
    但是等到旁晚大伙才发现,别说送人进去,连菜肴都送不进去,神策军征用的一片城区已经戒严了,变成一个封闭的空间,没有皇帝召见外面的人连面都见不到。
    刺史今天处处碰壁,什么马|屁都拍到了马脚上,对出谋划策的幕僚是大发脾气,埋怨这帮人尽出馊主意,花了大笔钱费了许多事什么作用都没起到。他暗地里骂那幕僚:“天下的秀女要精挑细选才能进宫,老夫是受了你的蒙蔽才没想明白!”幕僚忙小声道:“使君息怒,问题真不是出在这里,皇上以前做卫国公时为贵族,又缺女人么?汝州刺史的事儿您可听过?”
    见刺史有兴趣,那幕僚又道:“当时汝州刺史进献‘野味’,结果出了事那些良家妇人中间混进了刺客,把好事给搅黄了。就算出了这种事,但汝州刺史的心意是到了,现在听说人家都混到三省六部里做京官了,靠山是宰相刘相公。”
    刺史若有所思的样子,怒气也消了许多。
    那幕僚又趁机继续忽悠:“咱们准备行宫是没有错,有备无患嘛。现在虽然没排上用场,可谁知道皇上会不会住行宫,万一他老人家来的时候有心情,咱们啥准备都没有,这事儿怎么弄?”
    ……
    中军大堂里,薛崇训正和一干部将在一起吃饭,他虽然做了皇帝,但禁军这帮心腹武将和他的关系照样好,无非平时礼节上不同了。薛崇训坐在上方,其他武将居然和他坐一桌大咧咧地吃肉喝酒,其中还有随行来的内厂令宇文孝,薛崇训需要内厂的情报,带着他就更方便了。
    大部分将领因为薛崇训的身份和以前不同,都规规矩矩的没那么随便。可没一会儿大脑袋李奎勇就嘀咕起来:“先前我见着州衙派人送菜,都是些漂亮的小娘们……可惜给赶回去了,哎,薛郎您是看不上,赏给兄弟们就好啊,可惜了人家刺史一番孝心……”
    殷辞立刻盯住他,李奎勇“额”了一声,明白了上司的意思,忙打住话题埋头吃喝。
    不料他没规矩一会儿,又发牢骚:“还有那个行宫,好像花了不少钱。娘|的,尽干些没用的、又费事,干脆爽快直接把东西换成真金白银送给咱们多好,拿着银子要喝花酒要赌几把随便咱们……简直是脱了裤子放屁,薛郎骂得对,尽干些没用的。”
    殷辞忍不住正色道:“李奎勇,你说说也就罢了,要是抓住你调|戏民妇、收受贿赂的凭据,军法处置绝不例外。要银子上战场割脑袋,少不了你的!”
    薛崇训笑道:“殷辞说得对,我也没亏待你们,少在这里哭穷。你要真穷,你家里的十几个小娘们是怎么养的?”
    李奎勇愕然道:“敢情薛郎什么都知道啊……不过家里的是家里的,不知怎地,还是外头花楼里的娘们有滋味。”众将忍无可忍,终于笑出声来了。
    只有三娘一个人没有笑,这帮人大谈龌蹉之事,她也没任何反应,像个摆设一般很容易被人忽略。
    第二十四章 行军
    这帮手里有禁军兵权的武将,薛崇训当然随时都了解他们的一举一动,平时很少亲自过问只是因为一切如常。比如李奎勇有几房小妾、家里有些什么人什么背景全部都在内厂查得到,甚至他家里还有内厂的人,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薛崇训不得不防,禁军手里有刀有枪本身就存在一定的隐患;但是他又需要禁军对外保持武力优势,因为相对于一帮缺少深谋远虑和根基的武将,他的隐患还有南衙那帮掌天下军政大权根基又深的官僚,所以薛崇训从来没有向禁军派出监军太监影响他们的积极性,一切监视只依靠内厂暗中进行。
    南北两个体系在薛崇训眼里只是一种制衡,同时禁军之间也存在平衡,三支不同建制的军队,三个主将的出身和立场完全不同;而且管制装备的军器监又不是一路人马。他们很难拧成一股绳,只能分别听从皇室的诏令。总之跟着薛崇训打江山的感情是一回事,涉及到权力分配和富贵利益分配又是一回事,就如将士之间称兄道弟但规矩还是要遵守的,军法无情。
    通过这样的制衡,加上这个时代认同的忠孝价值观,以达到政权的稳定|性,当然这只是相对的。
    吃过晚饭,薛崇训只让主将殷辞和内厂令宇文孝二人入内帐商讨军务。殷辞和宇文孝先到郑州,他们一个统兵制定进军计划,一个提供敌情信息,合作还挺默契的。不过薛崇训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冷淡,言语只限于公事。殷辞可不像李奎勇那样憨,估计殷辞已经察觉到自己被宇文孝这厮监视着,无论如何对宇文孝显然没有好感,就像前朝的武将对监军太监一向没好感一个道理。
    殷辞叙述着自己的作战建议:“神策军自运河经各大城池而来,崔启高应该通过细作知道了我们的位置。据宇文公的消息,前期流窜在河北各县的成规模的叛军正在向滑州回防。以末将之见,崔启高是想集中兵力在滑州与我军一战,借以保护他们完全控制的老巢,因为除了滑州,他们还没有占据河北任何一州府,失去滑州将失去根基地盘。所以我军前期的作战目标就很简单了,直接逼近滑州州府,等待叛军主力决战,赢得这一场决战将使崔启高聚拢的大批乌合之众沮丧而散……
    万一叛军主力没有在滑州集结硬拼,咱们就先攻下州府,清洗其老巢。叛军将失去根基,成为流窜在河北的流寇,补给困难势必劫掠百姓,失去民心变成一片散沙,接下来的局势同样对我们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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