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余深河背后的部将有的就已经面露怒容,当初要不是余深河见机得早,带着大军避开兵锋正锐的明军,那湖广的顺军早就被优势明军消灭了,一直到李定国带兵马来增援后顺军才算得上是和明军实力相当,而余深河也立刻发起反击,收复了大半个湖广。
    但圣旨的后半部分变得更严厉,严责余深河玩忽养敌,而且畏敌入虎,眼见武汉被围却不去解围,致使武汉失陷。朝廷要求余深河马上停止后退,集结兵力夺回武汉,如此尚可戴罪立功,若是继续闻风而逃则绝不宽宥。
    在愤怒的部将们发作前,余深河带头谢恩领旨,然后把趾高气昂的天使请到后面营中,设宴款待。
    “天使容禀……”这位使者只是一个兵部的主事,比起余深河的阶级来说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是对方带着严旨而来,知道余深河有求于他自然气势十足,而余深河对这位狐假虎威的兵部官员也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余深河坦承他根本没有反攻武汉的能力,如果不尽快撤退的话,他手下这支军队就会立刻被敌人消灭。
    但是天使根本不愿意跟着余深河去视察军队,对余深河强调对面明军势大的言论也是不屑一顾。丞相府和兵部此举既是敲山震虎,也是要彻底折服前线将领,反正余深河现在已经没有多少军队,朝廷已经不认为他还有什么能力造成威胁,因此除非他愿意痛改之前桀骜的脾气,向丞相府和兵部交上投名状,否则朝廷是不是愿意继续用他还是未可知。
    听余深河还在啰嗦却总是说不到关键位置上,天使有些不耐烦地要起身告辞,无可奈何之下余深河让部将稳住天使,他出营唤来军需官:“把我们剩下的军饷都取来。”
    军需官楞了一下:“取到营帐里?”他觉得就是行贿也不应该这样露骨。
    “是的。”余深河下令道:“立刻取来。”
    回到营中余深河又和天使说了没几句话,就看见一群军汉扛着装银子的口袋鱼贯而入,把剩下的几万两银子都搬进了军营,沉甸甸的口袋堆满了一地,天使自然是看目瞪口呆。
    “天使恕罪。”余深河见没有更多的军汉走进来,就亲自走下营中央,蹲下解开其中一个口袋上的绳索,双手一提袋底,里面的银两立刻尽数倒将了出来,叮叮咚咚地满地乱滚。
    “这都是银子,末将不敢用黄土欺瞒天使,”余深河站起身看着朝廷的使者,大声说道:“还请天使指点末将一条活路吧。”
    这种无礼的举动让天使心中十分恼怒,现在全营的将领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天使脸涨得通红,怒斥道:“将军这是在做什么?是要行贿吗?”
    “原来天使还是信不过末将,”闻言余深河叹了口气,再次蹲下身解开另外一个口袋上的绳索,把里面的银子也都倒了出来:“这包也是真金白银。”
    余深河一边说一边把每个口袋都一一解开,把里面的银两倒得一个不剩,任凭天使如何喝止余深河都充耳不闻,只是一个劲地倒,很快军营正中的地面上就被明晃晃的饷银所铺满,还形成一座小银山,它发出夺目的光彩把大家的眼都晃花了。
    余深河的举动让众将都心中惨然,在余深河倒到最后几个口袋时,他们一起向天使跪下,齐声为他们的大帅求情:“求天使指点一条活路吧。”
    这时余深河已经把最后一个口袋倒干净,他提着一个干瘪的空布袋站起身,望着天使说道:“我师新败,实在没有更多的了,军中所有饷银都在此处,若我余深河再有一两私藏,天诛地灭!”
    这时天使已经不像方才那般愤怒了,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安慰余深河道:“侯爷不必如此。”他走过去拉余深河还座,这种斯文扫地的行贿方式天使之前是闻所未闻,现在既然知道对方是个粗鄙无文的武夫,那方才的恼怒也就消去了大半。
    “侯爷的难处下官在朝中的时候确实不知道,”望着一地白得耀眼的纹银,天使的话也变得客气起来:“但今日到侯爷军中一见,果然是另有苦衷,侯爷放心,下官回去一定会向丞相和内阁禀告。”
    见余深河沉默不语,天使以为对方还不放心,便拍胸脯道:“下官这便写奏章,急奏内阁,侯爷的难处是下官亲眼所见,确实不能莽撞反攻武汉,这个下官一定会尽力为侯爷说明,丞相和内阁也一定会体谅的。”
    “唉——”余深河长叹一声,表情也一下子也显得轻松了:“将士们的这些军饷,果然能为我换来一条活路吗?”
    说完后余深河就走向那堆小银山,此时他还把刚才那最后一个布口袋提在手里,他走到银山边蹲下就开始往口袋里捡银子:“末将为天使把这些银子收起来。”
    “怎敢要侯爷操劳?”天使连忙跑上前去想把余深河拉起来。
    第一下没能拉动,再拉的时候余深河已经把口袋装满了,他霍地站起身,一口袋抡了个满圆砸在天使头上,大叫道:“怎敢不为天使效力?末将是不要命了吗?”
    装满银子的口袋砸在头上,登时就是血光四溅,使者抱着头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余深河用尽力气把银口袋一下下地砸下去,口中还不停地叫嚷着:“不就是要银子么?给你,都给你了!”
    众将都被惊动目瞪口呆,等那杀猪般得声音渐渐减弱后,才有人跳起来要去拉余深河,但这时天使已经瘫软在地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头颈都被砸得血肉模糊。半个身体上都是鲜血的余深河盯着那尸体看着,手中的布口袋也被抽破,染满鲜血的银子正从中掉出。
    虽然天使的头已经被砸烂,但一个部将还是抱着万一的想法蹲下去伸手去探他的鼻息,良久后绝望地抬头对着余深河叫道:“侯爷!殴杀天使,这事如何了得啊?”
    “你们,”余深河用袖口擦擦满脸的血,冷冷地说道:“带军队去投晋王。”
    “那侯爷您怎么办?”
    “我自有分寸。”
    ……
    余深河打死天使后,带着两个姓江的弟弟和一些心腹卫士逃去明军,南方报纸立刻广为传播此事,而南明也依照前言表示会承认余深河的侯爵身份,并每岁发给他侯爵级别的俸禄。制宪会议赦免了余深河带去的二十几个人,表示他们已经在南明国法的保护之下,任何人如果伤害他们都会受到法律的严惩。
    北京方面接报后,立刻把余家和江家的人统统下狱准备治罪,许平连忙上书替他们求饶,却遭到严厉的反驳,让他闭门思过不要再替反贼说话。
    但还没有来得及处置这些反贼家属,南明军方突然发动了一次营救性的奇袭,训练多时的空降突击队第一次派上用场,空军挑了个风向合适的日子,通过塘沽外的舰队大摇大摆地一路飞到北京,然后索降进攻监狱。
    虽然天津方面已经见过气球,但是北京的狱卒从来没有见过这东西,所以突击队没有遭到任何抵抗,守卫者和周围的百姓纷纷对着装扮成天兵天将的明军突击队磕头祈祷。打扮成李天王的突击队长单手托着宝塔,穿着戏服大摇大摆地坐在狱卒前,一声喝令就让他们乖乖地把人犯都带了出来,然后目送着天兵天将押送着人犯去接受“天罚”。等突击队员和余家、江家两族人登上飞艇扬长而去后很久,很多人还没有搞清楚这异像倒是凶是吉——大部分人认为是吉,因为天兵天将是特意显灵来替大顺天罚它的叛徒的。
    顺王和丞相府中倒是有几个有见识的人,但这些人太晚才让其他人相信飞走的那个东西使他们在南方或者天津见过的明军新式兵器,而这时没有任何空军或防空武器的顺军也只能对飞艇徒呼奈何。
    ……
    营救行动当然被空军在南明媒体前大吹特吹,一时间空降突击队又成了新的热门话题,不再当初飞艇和铁甲舰之下,而飞艇也因此沾光再次被百姓所提起,本来随着时间日久大家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武器,今天突然发现它原来还可以带来更多的传奇。负责这次行动的突击队指挥官更是传奇中的传奇,他装成托塔李天王的姿态去命令顺军释放人犯被誉为一身都是胆,南方的说书先生还为他制造了新的评书段子。
    无论是得意的国防部、空军分部,还是一日扬名天下的空降突击队指挥官,他们没有忘记当初薛山议员的高瞻远瞩,制宪会议为此功绩颁发勋章时没有少了他的一块,尤其是激动的突击队队长,更是多次在媒体前提到薛山薛大夫,表示没有他就没有空降突击队,也就不会有自己立功的机会。
    在媒体为军方的功绩而欢呼,并且齐声嘲笑顺军的无能,并公开建议军方应该考虑突击顺王结束这场战争时(其实这个是做不到的,顺王身边有认识飞艇的人)。工党内阁正极力把这个大功据为己有,而反对党则义正言辞地指出薛山大夫不是工党成员,而且工党当初还曾对空军有过许多微词——国民党和东林党都选择性遗忘了自己之前对空军的怀疑言论。
    与热烈的南明舆论相比,顺方则受到的相当的震动,余深河作为侯爵级的高官投奔南方已经给顺廷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而这次奇袭行动更是加剧了这个影响,让那些因为军事形势不利而心存异志的人更加动摇。
    李顺方面唯一能和南明媒体争锋的《辽东人民观察家》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作出什么有力回应,因为辽藩刚刚从灾害中挣扎出来,现在《观察家》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如何化不利为有利,对此事进行正面宣传中。
    主笔易成给此事定下的基本调子是:(因为引用海水灌溉而造成)大面积耕地突发性盐碱化、本来肥沃的土地在短短一年内就变得寸草不生是中华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灾难,而辽藩成功地克服了这种前所未见的灾难,充分说明辽东实行的同工同酬制度的优越先进性。
    第三十八节 论述
    最近两年来许平在前线有维持着和在凤阳时一样的习惯,经常会看报纸的习惯,以前只有《辽东人民观察家》可以看,现在倒是多了不少选择,无论如何一军统帅总会有些特权,既然许平喜欢看那部下总有办法为他弄到南方的报纸。
    最开始吸引住许平的两年多以前刚刚弃守南京时,黄石亲笔写了一篇文章并登在那里的报纸上,听说是黄石的文章后许平就让人特地帮他去买了一份,那篇文章乍一看是用来解释南方现有的苛捐杂税的,但里面引用的故事非常有趣,结论也很让许平悲哀:
    “……现在中国商人在南洋经营的买卖越来越多,很多以前无名小岛也被我国商人开发成港口、淡水和粮食的补给地,以前这些岛上的人根本没有来往,所以他们的语言也不相通,但是我国商人的往来,让这些岛民认识了他们的邻居,彼此间也就开始通婚。
    这些语言不通的夫妻由于无法用他们本来的语言交流,所以他们之间往往说汉语,很不流畅、很简单的汉语。而他们的孩子则不然,这些孩子的语言使用的词语很多都来自他们父母双方,但是他们的语法却完全不同,虽然非常简陋、非常粗燥,但却非常复杂,他们父母双方的语言都远远不能与之相比,是一种全新的语言。
    聪明的读者们,你们能想像这是为了什么么?
    因为语言不仅仅是我们用来与人交流的工具,它也是我们思考的工具,不同于他们的父母,他们的父母可以忍受非常简单的汉语,因为他们可以用他们的母语思考。而这些孩子们如果不创造一种复杂的语言,他们就无法思考,他们如果不创造一种更复杂的语言,他们就无法适应远比他们父母要负责得多的新生活。所以,这其实是必然的结果。
    现在我们制定更多、更细致的律法,很多人觉得繁琐,但其实这也是一种必然,我们的社会变得更复杂,我们现在有更多的工作和生活模式,如果没有更细致的法律,我们就无法适应我们新的生活。没有律法,国家就无法运行,甚至无法生存。
    这里我顺便提一下北方的李闯,他和他的部将看到了大量对农民的不公,他和他的部下们满心以为自己掌权就能让他们的农民兄弟过上好日子,但我对此不抱任何希望。正如没有语言就无法交流,甚至无法思考一样,李闯的政权如果不变得复杂就无法运行,甚至无法生存。
    而李闯的部下多是和毁掉先帝国运持一样思路的文人,所以李闯政权变复杂的方向,毫无疑问会是同样的方向。李闯政权想要运行、想要生存,就一定要变得复杂,这是必然的,而先帝治下那些凶官横行,百姓民不聊生的情况,也一定会在李闯政权下重现……”
    今天忙碌军务过后,许平先是出去练了一会儿剑术,回营之后又开始看报纸,总的说来黄石发表的文章很少,尤其是最近一年多以来几乎就没有,首辅选举结束后报纸上又有了一个人在写类似黄石之前的那种知识普及文章,他是齐国公府的发言人夏完淳,他屡屡以齐国公府的名义来解释他对南明宪政制度的理解。
    最近一篇文章在讲的是为什么要制定宪法,而且规定提刑系统对议会的提案有否决权。
    “……和皇帝受命于天,任命百官牧守万民不同,卿院的权利来自选民。皇帝是替天行道,权利是无限的,可以做任何他认为必要的事来体现天道;但卿院不可以,选民给予大夫的授权是有限的,比如选民在投票选举某人为他的代议士时,肯定不会想着授给他处死自己的权利,也不会想授给他们剥夺自己投票权的权利。
    因此宪法就要作出规定,规定选民授权的范围以防大夫们滥用,各级卿院彼此制约,如果县卿院滥用权力,府卿院可以纠正,府卿院滥用,省卿院可以纠正,而如果省卿院滥用,制宪会议可以纠正。为了防备制宪会议和未来的国卿院滥用授权,我们的宪政还规定了独立于卿院之外的提刑体制,如果卿院作出了超乎他们授权的决议,比如制定针对某个人或是某一群的特别法律,违法了宪法的公平原则,或是企图隐蔽地窃取选民的权利,比如延长或中止选举,各级提刑司可以宣布提案违宪而宣告非法……”
    在不得不出动提刑司否决提案前,还有一个和下院相对独立的上院,如果上院觉得下院正在提出有损国民利益的议案,还可以靠三次否决争取时间来唤起国民的警惕和注意,不过黄石现在还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这个心思,夏完淳在宪政制度里也没有提。
    “皇帝无限的权利,选民有限的授权,受命于天和受权于民……很有意思的话。”许平嘴里念念有词,把一些他觉得有意思的东西抄在一个本子上,而且还用匕首把报纸上这段话切割下来,小心贴到另外一个本子上。
    “这真是大逆无道的无君无父之言,”周洞天在旁边搭腔道,最近一段时间战局相对稳定,许平就开始做读报笔记,周洞天有时也会陪长官讨论一番,陈哲和其他人也是一样:“齐公居然容得的下夏先生,而且居然还同意他打着自己的旗号在报纸上胡说八道。”
    “夏先生是我非常敬佩的人,他以前不就写过著名的反书么,这个有限授权倒是符合夏先生的一贯看法。”许平对夏完淳一向很信任,对夏完淳的契约精神很了解,这次对方又在用这种思想解释南明的宪政,把卿院的大夫和选民的关系解释成一种范围有限的契约关系。许平对南明的党争本来很不感冒,但是他比较相信夏完淳的话,最近一段时间来夏湾传在报纸上对宪政进行的科普工作许平一篇也没有落下,对党争的看法也有了一点改变。
    周洞天马上指出,这样应该会导致行政效率大大下降,因为皇帝体系可以看到什么事情好立刻就去执行,而宪政制度还要讨论,要经过很久才能得出结论,很可能会耽误时机。这番话周洞天觉得一定会很合许平的脾胃,因为其中大意是半年前许平和部下们讨论时自己说过的,但周洞天没有看到许平赞同地点点头,而是微微皱眉。
    “也未必,”许平好像忘记了半年前他自己说过的话,居然反驳起来:“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可能还是讨论一下才清楚。”
    虽然许平反驳了自己,但周洞天不打算反驳回去,他觉得和上司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争吵没有什么意义,不然他就不会引用许平以前的话,改头换面一番来讲。既然许平这么说,周洞天就点头道:“大人说的是。”
    “你知道我曾见过齐公一面,”虽然周洞天服软了,但许平似乎没有停止的打算,他继续说道:“当时齐公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是关于天公、虎狼和群羊的……”
    今天许平看起来谈性甚浓,他把黄石讲给他的故事给周洞天复述了一遍,周洞天给出了许平差不多的回答,这样许平摇了摇头:“齐公说不对,而且他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天公与虎狼并不是非亲非故怎么办?如果虎狼发自内心地爱戴天公,因为他们所有的权利、生命都是后者给予的,甚至在违反天公的交代时都真心认为自己是在为天公着想,这有该怎么办?”
    “不会有这种事情的。”周洞天断言。
    “难说,”许平随手就举了一个例子:“比如一位在外的将领认为不清除朝中贪官就会束手缚脚,但是这位将领的手下,他最得力的几个心腹也都不这么看,但是又不愿意当面顶撞,他们就好心地修改了长官的计划……”
    许平才说了几句,周洞天就面色惨白,他和陈哲一直在暗中破坏许平的弹劾计划,一开始许平确实认为是自己搞砸了,但是后来想了想开始起疑心。虽然许平不知道手下到底都干了什么,不过对方没有尽心尽力基本是可以确定的,虽然他们大概是出于好心。
    “大人恕罪。”周洞天一下子就被许平把话套了出来,原本想好的各种托辞都没用上——如果许平直接问他倒是会顽抗一番,但是许平摆出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后,周洞天就丧失抵抗意志了。
    “唉。”许平叹了口气,他最开始不确定到底是那一层开始出现问题的,不过本来还指望是更远一点的人,没想到命令一出口就变了模样:“这事就算了吧,以后你们觉得我做的不对要当面说。”
    周洞天感激涕零地答应后,但是许平话一出口又后悔了,他记得对方已经当面反对过,不过自己一坚持他和陈哲就放弃正面反对,改为打游击了。
    许平又翻了翻报纸,把其他一些觉得有意义的东西做成剪报。
    “大人要这些做什么?”周洞天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将来天下太平了,我们可能用的上,”许平头也不抬地答道,剪报都是他觉得有启迪意义的文章,笔记本上记录下他看这些文章时的一些心得体会,还有他为什么要留下这些剪报的理由,许平打算将来把这些东西一并送给李自成:“等我们顶住明军这次攻势,等天下太平了,或许这些东西能帮上主上,也能帮到我们大顺治下的百姓。”
    湖广方面的败局已经不可挽回,李定国接受了余深河的残部后主动撤退到河南,不过李定国并没有要求派出更多的援军,反倒要朝廷省下资源支持山东和江淮战场。
    战争主要就是围绕补给线作战,也就是道路和河流,李定国认为湖广明军主要靠长江航运来补给,在长江流域周边明军能够轻易维持大规模的部队。但是李定国主动撤退到河南后,他认为明军的进攻能力会被大大削弱,他们距离自己的后方越来越远,而且开始远离水运系统。和盼望靠拉长补给线削弱明军的许平一样,李定国认真计算了湖广一带的道路通过能力后,认为他手下的兵马足以在河南挡住前来进攻的明军。
    李定国也同意随着时间的推移,明军还会从湖广发起新的攻势,他们可以修复拓宽道路,恢复湖广生产,并且在靠近河南的地方修建大量的仓库,预先为侵入河南的大军储备物资,不过这都需要时间,而且明军的这些行动也会给顺军以预警时间。
    但和河南这里相反,许平负责指挥的江淮战场水运发达,而且山东也有漫长的海岸线,现在滨海地区差不多都在明军的控制中,所以李定国认为江淮战场会率先受到攻击,他甚至提议朝廷把自己也调去江淮和许平并肩作战——李定国判断在两、三年里湖广明军构建不起足够多的野战仓库并把它们装满,这期间顺军还可以进行骚扰进一步拖慢对方的准备。因此李定国觉得可以考虑先集中力量确保东线,然后等明军做好从湖广发起进攻的准备后,再把部队调回去以击退明军的进攻。从湖广进攻河南是不容易的,因为这里的水运大大不如东线发达,如果南明要在这里维持大军,那么耗损就会变得非常惊人。
    许平也有类似的顾虑,他也觉得江淮战场会是明军的下一个目标。
    之前许平一直容忍明军占据山东滨海地区,而对这些地方的占领也确实如许平所希望的,大量地消耗着南方的资源,不过即便如此南方正面战场的军力增长速度还是高于他。对于山东滨海地区的沦陷,许平到不认为是很大的威胁,因为这些军队如果想深入内地切断许平的退路,那他们就要离开便捷的海运系统,依靠大量的畜力和车辆进行入侵,许平觉得山东的明军还没有做好这种准备——目前他们主要是在坚固的滨海据点周围活动;而来自战略右翼的威胁,许平同样不认为非常严重,自古南人善舟、北人善马,许平觉得在畜力方面顺军还是有优势的,毕竟蒙古草原现在掌握在顺军手中而南方没有养马场,这样在河南的作战顺军会有后勤上的优势。
    而江淮这里则不同,这里的水运系统很发达,大大减轻了明军的运输困难,而且沿着这条路线一路北上,旁边就是大海,明军的后勤也比较容易解决。
    不过若不是李定国自己提出,许平还不好意思继续要朝廷支援自己,毕竟湖广顺军损失很大,而自己的江淮和山东部队还基本完好无损。
    ……
    今天晚上有一个公务宴席,政府出钱邀请一些技术专家集中研究各种新式技术在武器上的应用,然后再找一些工商巨子来竞标把新式武器生产出来。
    缪首辅让工业部长去赴今晚的宴会,后者是他的老朋友了,以前经商时就是伙伴,福建省卿院跟着自己大战过吕志强一伙儿,后来也是最早变卖家产投身政治的一批同志。
    “今天晚上有茅台,”缪首辅知道他的老友就是好喝一口好酒,不过幸好对方在从政后从未因此误过事,今天晚上的宴会虽然以国防为主,不过和工业也不是全无关系,缪首辅就趁机让他的老战友去过过嘴瘾:“你去不去?”
    “去啊。”工业部长果然很高兴。
    “不要喝多,不要误事。”缪首辅提醒道。
    “放心吧,一定积极参与讨论,努力配合国防部工作,绝不让人说闲话——说我是去骗吃骗喝的。”
    “很好。”
    ……
    在会议上,工业部长和国防部长一起询问最新的轮胎制造业的发展,这个构想又是齐国公府工业总监鲍博文提出来的,这家伙还和齐国公分享着橡胶硫化的专利权,再加上内外胎设计专利,注定他一辈子都会是财政部下属的国税局的重要关注对象。
    充气轮胎的成本正在逐渐降低下来,南明政府打算为军队的马车全面换上充气轮胎,这能大大增加军队的通过能力和后勤补给能力,同时还能减少车辆、车轴和车轮的损耗。
    工业部打算制定一套新的标准,以确保各个轮胎厂家生产的轮胎可以通用以方便替换,国防部还需要订购大量的易耗零件,比如轮胎气嘴、橡胶气芯等等,当然还要为军队大量订购打气筒——这些东西的专利也都是齐国公和鲍博文共享,厂家每生产一件都要支付给他专利使用费,再考虑到这些产品使用的硫化橡胶数量,国税局就更加对鲍博文紧盯不放了——齐国公也愿意为他的收入纳税,不过政府的意思是意思、意思就行,就好比以前官员春天下耕地做表率一般,他们愿意刨几锄头都行,齐国公愿意纳多少税也都可以,能让财政部理直气壮地说一声齐公都依法纳税了就可以了。
    第三十九节 腐败
    会议结束后,工党和小农党的两位部长共乘一辆马车,上车之后这两个人就互相提醒道:
    “你身后有个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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