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央想,以前的自己,对表哥死心塌地,如果有人告诉她有朝一日她会变心,会喜欢上另一个男人,她是死也不会相信的。以前的表哥,虽然常会有以长辈的姿态训责自己守礼守行,可也对她是爱护有加,许下呵护一生的盟约。
    现在,她来求一纸休书,以求脱身出户,远离表哥。而表哥,先是以信相b,训她理当守节自尽,后而让她跪于人前羞辱,现在还一副要打她、踢她的吃人模样。
    这几个月间,他们,都变了。
    “我原想,你母亲虽然是庶女,又嫁商人为妇,可你也算是和我家宣哥从小一起长大的,有宣哥在边上照料着,也算识文懂礼。原本觉得一个商家女配不上陈家,许个妾位也就罢了,经不住宣哥喜欢,才让你入门为媳。想不到我家宣哥重情重义守承守诺的,而庶女和商人教出来的女儿,就算是嫡女也实在难登大雅,守不了节义。”这绕着弯儿骂她没家教,辱及她娘和家人的,正是她的姨妈陈夫人,陈子宣的妈,原本柳央的婆母。
    柳央挺直了背脊,抬眼望向这本来该是她婆母的妇人,心里发冷。
    她娘是姨娘生了养在姨母亲娘名下的,两姐妹虽然一嫡一庶,可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自小亲密无间。后来姨母嫁入为官的陈家,而母亲则嫁到了商人世家的柳家,姨父这些年,没少从柳家拿钱去支撑打点他的官道……
    可这姨母,却说原本想让她为妾。
    难怪母亲要请这么多先生来教她,对她嫁后的日子满怀忧思,怕她讨好不了翁姑,留不住丈夫的心……她以前一心向着表哥,讨好姨母,竟然从未发现姨母是这样刻薄的嘴脸。
    陈家娶她,难道就没有一丝原由是因为柳家的银钱吗?
    柳央挺直了背脊,敛了眉眼,渐渐变得平静淡然。
    这头姨母一脸的鄙夷,端着茶碗,摆起长辈的架势,那边表哥仍然端着想吃人般的暴躁模样,坐在一旁,由着那名清丽的女子小声的劝慰,柳央觉得自己心里的愧疚,一点一点地被磨逝。
    她端端正正地朝厅堂正中,磕了个头,再抬首,眼底一片毅然,也不看向哪个人,口齿清晰地说:“柳央有违妇德,不配为陈家妇,请给予休书一封,从此檀郎高配,各不相干。”
    “休想!”陈子宣怒而拍桌,捡起手边一个茶碗就砸了出去:“你和那j夫勾着蝇营狗苟的g当,过着风流快活的日子,败坏我陈家门风,现在还想这样轻易地离开?你要不要脸!”
    那个茶碗砸了个正着,在柳央怀中撞开,温热的茶水炸了她一身,有些还溅上了头脸。柳央被砸得晃了几晃,还好天寒,茶水倒下不久就不复热烫,冬衣软厚,这茶碗虽然势头很足,也被卸去了不少力道,只有些痛,却没有伤着。
    她晃了几晃,半是惊吓半是疼痛。被吓到的不仅有她,还有端着茶碗,要喝不喝装腕作势的陈夫人,以及那在陈子宣身边婉言相劝的女子。
    那女子一时不察被陈子宣拿了茶碗扔出,脸上闪过几分忧色,也顾不上陈子宣了,起身快步走到柳央跟前,带了些许焦急地低声问:“你……有没有事?可曾烫着了?会不会很疼,要不要上药?”
    女子声音甜软,里面的担忧听起来十分真心,柳央讶异地看了她几眼,心里琢磨不透这女子是何身份,到底是谁?可感觉到对方既然没有恶意,柳央摇了摇头,温声直白回话:“没有,不用药,茶不烫了。”
    那女子像是放下了心,浅浅一笑,颜如春花绽放,十分美丽。只听陈子宣发出冷哼:“玲珑,别为了这样的贱人费心同情,她不值!”
    叫玲珑的女子同情地看了柳央一眼,又婀娜地走回陈子宣身边,继续软声劝慰。
    柳央隐约听到,那玲珑口口声声称自己为姐姐,唤陈子宣为公子,话里话外都是替自己求情的,无一不是好话,说得圆滑之极,一丝煽风点火的意思都没有。
    而陈子宣却仍然怒意难消,开口淫妇,闭口贱人的骂着柳央,完全没有善罢g休的意思。
    柳央突然就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收到陈子宣信的那一晚,她哭了个半死,傻。
    为了自己移情别恋内疚,不愿交由珣烈替自己解决,傻。
    想着保护陈府,连家也没有回,就跑到这里来求休书,傻。
    这么多年坚信青梅竹马的情谊,以为表哥就是一生的良人,永远是她认为的那个温文卓雅的人,永远不会改变,傻。
    原来没有人是会不变的,自己如此,他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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