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九条:连翘

    [补完]

    “cut。”

    恍惚间,我似乎听到有人轻声说了声,私下环顾一番,却又发现只有我一个人露出了些许茫然的表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头脑里会莫名其妙冒出这种莫尔特夫人和我闲聊时提起的电影拍摄时常用到的词汇,但不得不说,现在的状况,就和那个严厉而不失可爱的妇人口中形容的片场一样,一旦拍摄完毕,那就什么架子都不用端着了。

    我的双眼都还没来得及适应闪光灯的白耀,男人脸上微带的笑意就已经退了开去。大约是注意到了我的注目,他的眼底滑过一丝讽意,姿态优雅地放下了已经碰到唇边的酒杯。他讥笑着挥一挥手,贝拉特里克斯立即心领神会地拎着畏畏缩缩的德纳姆离开了。临走前,她带着和那男人一样的笑容在我耳畔低语:“好好期待明早的头版头条吧,我亲爱的小可怜~”

    我看了她一眼,用贵族礼仪约束自己不要像个粗野泼妇一般把喝剩下的蘑菇汤直接浇她脸上。

    “其实你的表情可以更好些,”红眼的男人缓缓开口——不可否认,他的确气场强大,若说大家在邓布利多校长发言时沉默是出于对于他的尊重,那么此时的死寂则是因为心中的恐惧,你知道的,有些人即使只是站在那里都无法让人忽视他的存在——他把玩着手上同样象征身份的黑曜石戒指,说话的语气很是有些漫不经心, “卡斯莫当年可不是这样,你在他身上挑不出一丁点儿刺,绝对。”

    这种熟稔的口气真是让我胃泛酸水,于是我沉默以对。

    我的油盐不进让他有些不耐烦,我想这也许是他少有的招揽失败的经历,但庆幸的是男人似乎没有动怒,反而他显得有些……无奈?

    好一会儿,他站起身来:“跟上。”他简短的吩咐,漆黑的袍子无声地扫过羊绒地毯。

    我跟上他,随他走过长廊与花园,男人一改方才的兴致勃勃,一言不发地快步走在前头,我有点不太能理解他的意图了——虽然我一直觉得此人深不可测。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兜兜转转了半天,却一直没有出怀特宅邸。

    男人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用一种玩味的眼神看着我,我被吓得后缩一步他才嗤笑一声说道:“不去哪儿,就带你看看这个家。”

    “这是我家,我再熟悉不过了!”我昂头反驳他。

    “哦?你确定?”扔下这句话,男人再度讥笑出声。虽然和他接触不过几天,但我发现他总是这样,用一种极度轻蔑的态度对待一切,不仅不讨人喜欢,甚至令人无比厌恶。

    我无法忍耐他。

    我更加无法忍耐他所说的事实。

    这里的确是我的家,但我却不再熟悉了。

    “想想吧,”男人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宛如塞壬魅惑的低语引导我走向不归之途,“眼前这个破败的庭院,还有那些因为没有精心修剪而疯长的植物,冷清的居室……是谁造成了这些悲剧?是谁让怀特家族流离失所?嗯?”

    “呵呵,你呀!”

    男人一顿,然后立即扳正我的身子,让我不得不正视他那张极其可怖的脸:“不,你错了,奥莉芙,制造这一切的不是我,而是这个腐朽的魔法界——不排斥泥巴种,甚至欢迎卑劣的麻瓜,哈,你说我们是有多热情啊?或者说是伪善?我觉得最正确的形容词应该是愚蠢!”他突然提高了声音,赤红色的眸子里愤怒与杀意暴涨,“那些肮脏的蛀虫们一点一点入侵到巫师的生活中,而所谓的贵族只会懦弱地一退再退!对!就像你现在这样!”

    少顷,他微微平复后,语气又变得那么具有诱惑力:“别在意那些不愉快的小插曲,跟随我,效忠我,成为我的部下,我,伟大的伏地魔将带领你们重返荣耀!”

    梅林知道我有多想像我父亲曾经对待那些他瞧不上眼的人那样,高昂我骄傲的下巴,眼角飞着嘲讽,脸上挂着不屑与轻蔑的笑容,最后最后,一定还要吊着那种宛如可以把他人自尊践踏到地心的语调来上一句:神经病滚粗。

    可我没有,也不敢。

    我看着他的眸子,那里面跳动着赤色的炽热火焰——和狮子们金与红的交织完全不同,那是一种犹如赤身置于岩浆中的感觉——我发誓我不曾见过这样浓得化不开的恨与欲|望,那团火焰简直可以焚烧了整个世界。

    果不其然,见我没有反应,他苍白的手顺着我的发丝抚下,最后停留在我的颈间。我能感觉到他指尖粗糙的皮肤,啊,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我起了鸡皮疙瘩的缘故。他故意收紧了手,很是戏谑地说:“你真难搞,亲爱的奥莉芙。也许……”他叹一口气,感叹道,“也许我该承认我不总是永远都是对的,我可能选错了盟友,兴许我该换一个。”

    扣在我脖子上的手有越收越紧的迹象。

    “我们在霍格沃茨见过面,你还记得吗?”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大概是没想到我居然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八竿子打不着边的话。片刻之后他说:“记得,你当时留给我的印象……怎么说呢……很深刻,非常深刻。说来我还得感谢你,从前的我只知道招收那些和我理念相同的巫师们,可是从那个时候我才觉得,既然权力这种东西这么好用,我为何不招揽一些本身就有着至高权力的人呢,这可以给我的革|命带来极大的便利不是吗?”

    “是吗,原来是我自己挖了坑把自己埋了啊。”

    “不,被埋的是那些肮脏的麻瓜……不过如果你继续这样不听话的话,我不介意给你留个位置。”

    他的声音轻柔,仿若毁容的脸上挂着残忍而扭曲的笑意。

    我不远话题被他牵着走,于是又绕了回去:“记性真好,那我相信你也一定没忘我当时问过你,像我这样的人的心情,你是否了解,是吗?现在的我依然想说,我的心情,你一定不懂吧?

    “你说我难搞……呵……我曾讨厌过一个人,很讨厌,看到他就想逃跑,不对,那个时候我根本就不想看到他,可是他总要出现在我的眼前,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

    早餐的时候能看到,午餐的时候能看到,晚餐的时候还能看到,就更不要提早中晚餐之间的那几个小时。

    “他总是找各种理由跟我搭话,送一些我根本不喜欢的东西,扮鬼脸做糗事逗我笑,替我接受惩罚帮我背黑锅,然后……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觉得这个人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

    是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那个一起看石蔷薇盛开的清晨?又或者是圣诞晚会的那一个吻?又或者,是更早之前,禁林中,有个少年傻乎乎的说要保护我。

    “我并不难搞,我也很容易满足,只是我想要的,你给不了而已!”

    一时间我们都没有说话,静得甚至能听到细雪下坠的声音。

    突然,红眼男人的嘴角一翘,不可自制地狂笑起来:“我总觉得和你在一起之后我变得特别有耐心——浪费了这么长时间去听一个如此无聊的故事,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事情,你想要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嗯?”

    他像一个善于解惑的老师,循循善诱,但也并没有遮掩自己的不耐烦:“有些道理你该明白,我的小可怜,我只关心我要的,你能不能给。”

    “能给,就活着,不能,就死。”

    短暂的沉默之后,男人那令人不适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何必要搞得这么严肃呢,我和卡斯莫可是老同学了——虽然他不支持我的事业这点让我挺恼火的——你知道我这个人很念旧,为了不让老友的女儿踏上一条错误的道路,我很好心的帮你做出了选择,不是吗。你要知道德纳姆是一位很尽职尽责的记者,我想他一定会把我们拍的很上镜。”

    第二天,当那份头版头条上印着我和某个连名字都不能提起的魔头碰杯的《预言家日报》被送到我手上时,我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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