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
    宵珥捂着耳朵惊呼一声,浴房蒸出的热潮尚未褪却,红潮便又袭上了云面素颈。她颇为羞恼地侧过头,却见祁平正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的手足无措。促狭微眯的双眸里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往日里,尽是她逗着祁平,一口一个“爹爹”,今日自己竟然“反主为客”,囫囵掉了个头。
    真真“睚眦必报”小人也。
    “做、梦!”宵珥恼羞成怒,细腰微转,抬腿弓足,脚下生风,直直地扫向祁平。
    腿风当前,祁平闲立原地,不躲不闪,面容沉静地看着那支攒了十足十劲力的腿扫射而来。下一秒,劲力十足的扫风腿骤然停在青年窄腰的半尺之处。
    脚上的木履猝不及防地踢出了长空,啪的一声惨落在黑廖的庭院中,咕噜噜滚了一周半,再无半点声响。
    圆白的足趾没了木履的庇护,刚要尴尬地收回便被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飞快地拽住回拖。从足趾到脚踝,粗糙的拇指细细地熨帖过指腹下的每一寸细腻,一路上攀,最后停托在腿窝,稳住了她的身子。
    本想“教训”一下孽徒的宵珥甩丢了一只履,此时不得不踮起另一只足尖,堪堪扶助祁平的肩膀。到底是怒难平,这一次她用了十足十的力道狠狠锤了下青年有力的肩头:“我的木履!”
    佯怒的姑娘浑然不知自己软和的小腹还紧紧贴着他刚硬的下腹,只是仰头瞠着圆眼,鼻尖微皱以表不满。嚣张又可爱。被砸了一拳仍甘之如饴的祁平低低笑了声,连带着小腹间闷闷震痒:“我去捡。”说罢放下这只腿,转身弓腰蹲了下去。
    宵珥抬着腿维持着“金鸡独立”,垂头瞧着身下宽阔的脊背愣愣不解地问道:“你这是作甚?”
    “上来。”
    潮湿的晚风慢慢掀起他宽大的白袍,广袖轻起,恍若辽阔双翼,随时驭风而去。而他宽阔的肩背屹立不动,静候飞鸟归山。
    宵珥低头瞧了瞧迭踩的足趾,又瞧了瞧满是灰土的又一眼望不到头的朗庭,任命地叹了口气扑身环了上去。祁平这才稳稳地起身,托着她的腿窝,寻着木履飞出的方向走了过去。没多久,便瞧见了一只底面向上木履仰卧在石阶间。
    祁平蹲身拾起木履,想了想又脱下她另一只木履拎在手中。
    廊灯轻摇慢晃,盘于腰间的小腿前后晃荡,时不时蹭过他的身侧,磕在他的腿间。祁平心里默念着清心咒,却听背后的人揽着他的脖子慵懒道:“方才你为何不躲?”
    躲?他倒不是不怕,而是根本不必怕。看似致命的一击,也不过是羞恼成怒的警告罢了。
    祁平无声地勾了勾唇。
    他不是没见过宵珥徒手捏碎妖丹的样子:面无表情,甚至几近麻木。好似摘花般寻常,又似锄草般不屑。
    祁平喟叹一声,只道自己不能操之过急,惹得过火,反倒得不偿失。今夜既已表明心意,宵珥也并无厌恶,假以时日逃出洞天,加以悉心,还不是照样得被他吞吃入腹。他舔舔有些干裂的唇角,难得正经回到:“你能消气就好。”
    宵珥傲气地娇哼一声,侧脸贴着青年火热的脊背,吸了吸鼻子才发觉祁平换了件干净的衣袍。抬眼间却又发现这条路并非自己走过的原路,瞬间警铃大作:“去哪儿?我要回我的房间,放开我!”说着扭身欲下地。
    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在祁平的身上完全失了原本的意义。任她如何挣扎,铁臂纹丝不动,越束越紧。
    “别动。”背后两团不安分的柔软挤蹭着他的脊背,清心咒背了上句忘了下句,好容易平息的下身又在隐隐发热:“你的衾被被我送去涣衣房了。”
    宵珥刚想问,好好的被子,洗了作甚?话到了嘴边却倏尔嗅到了暗香浮动的橘树花与暖热的皂荚。掌心湿滑,仿佛什么膻檀之物流转指间,轻轻一握便噗唧一声淌出了指缝
    宵珥恨恨锤了一拳:“闭嘴!”
    明月推云,照影成双。偶尔飘零的飞花,铺落香湿云鬟,如珠玉点云妆,又似人间共白头。
    目眦欲裂的尤鬃望着翻窥镜中无声的背影,笑意森然。手中紧攥的茶杯应声而裂,瞬间化为齑粉。
    “来人。”
    房门轻启,一名肌肉虬结的壮汉无声地伏跪于地。
    幽幽烛火中,尤鬃阖上血丝狰狞的双目,柔和的面庞晶莹无暇,恍若温润白璧。
    伏跪于地的壮汉不敢抬头,背上仿佛担了千斤重般沉坠。想起后院的那些男子,壮汉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却听尤鬃缓缓道:“今天,就鲤奴吧。”
    青年声音温醇,却让壮汉狠狠打了个冷战。壮汉低下头应了声“是。”便匆匆退出了房内。
    没过多久,后院便响起一声惨厉的吼唳,烛苗无风而颤,温润的青年缓缓睁开双眼凝视着瑟瑟的红烛。
    若细看烛泪,你定会发现,烛花成穗滚落处,竟是红血汩汩成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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