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源看了旁边假寐的孩子,内心一阵好笑,想要自己留下来陪陪他,又不好意思直说,怎么自己生的是个小子,反倒比姑娘家脸皮还要薄。最有趣的是,南晓棠趁着自己关灯那个空当儿,特意把身子往里挪了挪,也不怕碰到伤口。

    床虽然不窄,但好歹是单人床,两个男人躺着,总要拥挤些的。南晓棠一直趴在床的中间,两侧的空间就更少了。北源笑笑,原本是极狭窄的,忽的多出一大块地方来,自己怎么会没有察觉。更何康北源在夜里视力极好,他那些个小动作,自然看个一清二楚。

    北源无奈,怎的这样大了,还要爸爸哄着才能睡觉的?想必是白天打得狠了,心里觉着委屈吧。一把揉过那个现在还在胡思乱想的小脑瓜,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却没想过在过去的十四年里,南晓棠本就没有那个可以被称为“爸爸”的人,伴他生活的,是柔弱多病的母亲和年迈的外婆,还有那时不时就上门“讨债”的表舅妈,和那“妻管严”的名义上的养父。

    在母亲和外婆面前,南晓棠作为家中唯一的男,尽管年纪尚幼,但保护母亲老人的念头,早在他脑中深蒂固。

    那会儿南静在一家小私企打工,经常带着儿子一起上班。南静貌美,不施半点粉黛,也自有一种清丽的风韵,那私企的小老板早就对她生了歹念,一直想让南静给他在外面做情人,这般无理,南静哪里肯依他。一日,那老板再也等不及,欲对南静不轨。只有四岁的南晓棠虽不知道男女之爱,但看着那老板,便是个不安好心的家伙。他那禽兽行径被南晓棠撞见了,晓棠不甘母亲受辱,内心羞愤不堪,立时便哇哇大哭起来。小孩子尖锐的哭叫声响彻了整幢大楼,很快便有许多人朝着屋子探头探脑,更有好事者直接进来一探究竟。那男人受不住众人的灼灼目光,悻悻而归。临了,南晓棠还不依不饶,抓着那人的手臂狠狠一口咬了上去,足足好一会儿,竟咬出了个不小的血洞来。以后南晓棠这好打架生事的脾,源怕也是要从这里算起。

    外婆病重那会儿,刻薄贪财的表舅妈总是惦记着老太太那点钱财,说是老太太这边就她一个亲人,不给她给谁?这表舅妈原是外婆的外甥女,后来嫁给了南静的堂哥,也就是南晓棠那个所谓的养父。这女人聒噪无礼,南晓棠在外婆的病房外,已经把她往外赶了好多次。却不想老太太早立下遗嘱,全部财产由外孙继承。

    这女人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自私自利的子使她开始记恨这个孩子,等到南晓棠住在她家里时,这女人鬼迷心窍,背着丈夫私自给南晓棠灌了迷药,卖给了人贩子,换了一大笔钱财不说,还可以由此霸占老太太的遗产。那会儿许多有钱人喜欢娈童,渐渐形成一股靡之风,买卖小童再平常不过,城里查得紧,便在乡下疯狂的进行。南晓棠长得漂亮俊气,自然是他们的理想目标。后来亏了江家势力大,江昭央求着大哥,费了一番工夫,才把南晓棠从狼窝里解救出来。

    北源虽然调查过南晓棠,这些年的事情他好歹知道了些。但这样的小事他又哪里能查出来?只道是孩子多年来孤苦伶仃的不容易,却不知道他到底遭过哪些罪。

    北源轻轻拍着小孩儿的小脸,并无半点睡意,“别装了。”怀里的小孩儿轻轻蠕动几下,抬起头,惊异的看着父亲。

    “这么大的人了,还要爸爸哄着?”北源揽着他,明显感觉南晓棠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身子,“委屈了?打得狠了,爸爸也心疼。”

    许是父亲把这疼惜明明白白的说了出来,南晓棠内心一阵抽搐,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却是没有半点声息。

    “但是平心而论,今天就是打死也不冤枉。”

    南晓棠知道自己犯下的祸事,此时并不敢多言。

    “你是迫不得已,这我知道。你不想大好前程毁于一旦,这我知道。你不忍心那丫头为了你跪下求她那寡情的父亲,这我也知道。”南晓棠知道,他口中的“那丫头”就是小白。出事儿那会儿,白是求着白绍群,一定要想办法给南晓棠开罪。以白绍群的能耐,这事应该不在话下,但他做生意的,不想为了个不相干的小子得罪了政府高官,所以就假意答应了女儿,糊弄着疏通关系,自然是不能成功。白是知道他并未尽全力,便日夜紧跟着他,寸步不离,怎么撵也撵不走,求着他一定要帮帮自己,救救晓棠。有一次当着不少员工,白是竟给他跪了下来。不知是他良心发现,还是却不过众人议论,才答应下来。南晓棠在看守所里听说了这事,心里一阵愧疚悲愤,一阵无力心酸,当下便答应了叶弋的条件,只要他能想法子把自己弄出去,不再让朋友替他四处奔走辛劳。

    “不过,错了就是错了,结果就摆在那,凭你有再多的苦衷也是没用,谁会听你叫屈?我知道你聪明,也有几分本事,不是一般的孩子,艺高人胆大……今天不让你吃这个亏,怕是以后早晚要栽跟头。今天你犯到我手里,不过打你一顿,打得再狠再痛,都是在家里。出了这个门,我护你护到天上,都没有关系,谁让我是你爸爸。但是哪天我不在了呢,你这毛躁冲动,随而为的子,什么时候才能改。到时候惹下祸事,可就不是一顿藤条能解决的了。”

    北源平静的说完这一段话,语重心长。南晓棠听得泪流满面,自从他遇到这个父亲起,他跟自己鲜少有这样静静地讲道理的时候,犯了什么错,先揍一顿了事。如今这番话,字字说在自己心尖儿上,哪里还有不服气的道理?

    先前他虽然也明白这道理,可心里还是充满了委屈,觉得事情麻烦,但好在有惊无险,父亲也不该下这狠手教训。

    从来不知道父亲这样说教,也是能训到心里去的,眼泪肆意的流淌,一段话说的南晓棠心悦诚服。

    北源揉揉他的脑袋,把他揽得更紧一些,“都是些皮伤,没大事的,你在家老老实实的养上几天,就又可以活蹦乱跳的气人了。”

    南晓棠蹭蹭脑袋,闷闷地叫了一声,颇为汗颜,“爸……你说这干什么……”

    北源伸手,替儿子擦干了脸上残留的泪水,笑说,“哎,这么大小伙子了,还哭,不嫌丢人呐……”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南晓棠不由得一惊,怎么睡了这么久。他试着动了动,立时便传来刀割似得灼痛。无奈,一番挣扎后,不得不老老实实的趴在床上。

    他喊了一声爸,又喊了声pendy,却无人应答,四下一片安静。南晓棠摇头失笑,父亲刚刚接手分公司,一定忙的脚不沾地,怎么会想自己一样,大白天的在家里睡觉。昨天夜里他告诉自己,学校的工作已经被他辞了,他这个半路出家的人民教师,也当到头了。

    回头看见床头柜上摆了一杯清水,一瓶消炎药片,一个保温饭盒,和一张字条。

    南晓棠认得,字条上是北源的笔迹,无非就是嘱咐他要按时吃饭,吃药,不要一个人乱动之类的。

    打开保温饭盒,南晓棠不禁赞叹父亲的细心。里面装的是kfc的一个汉堡和一包**米花,上去还很温热。这虽不是他平时爱吃的东西,但好歹吃起来很方便,不用那些筷子勺子之类的物件。他现在趴着养伤,起都起不来,怎么动那些盘子碗碟。

    南晓棠一阵无奈,算起来已经有两个星期没去学校了,身上伤的这样严重,恐怕又得在床上躺一阵了,再回学校就不一定是什么时候了。他忽然好想同学们,小白,陈雪年,还有那个总是给他找麻烦的崔淣,还有一个重要人物——这次帮了他的小恩人,苏葭,不知道回去还能不能见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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