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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展到此,绝非宁舟愚笨,而是天意如此,造化弄人,他身在囫囵,只觉危机四伏,不敢奢望美好,不敢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景福玉微洞天,心中直往最坏的方向打算。
“师尊,你说我能安然无恙吗?”
梅竹清脚步一顿,“放心,错不在你,你身上还有疑点,不论如何,他们还需给派门其他人一个交代。”
宁舟暗叹,他不为性命担心,暗觉这回道传希望渺茫,不管是世家还是师传,想必这时候没人愿意为他说话。
毕竟出现一个妙一丹法的竞争者,谁也不愿乐见,那盛叔振出面,三言两语置他于不利之地,就是明证。
况且还“身”负命案,为他说话的后果,便是最愚笨者也知道。
这时他脑海中忽然浮现一段场景,忆起钟毓秀曾对他说过的话,“这一法门,为不时之需,我想你也不愿用到这个,若真用了此法,不通则死,那时你许会怪我。”
当时宁舟只以为钟毓秀的意思,是九返象元要求苛刻,通全此法,恐怕会没了性命。
然而结合现在来看,心中有过那么一刹那恍惚,仿佛钟毓秀所说的,是应在此景当中。
若无九返象元,他便与越长信等人同样,泯然于牵丝惑戾之中,也就不会有今时今日,被人误解而无法解释,还落入险境。
但同时若无九返象元,说不定根本活不到现在,宁舟一片坦然,既行此途,绝无追悔往昔的道理,他有预感,钟毓秀必然会再次助他。
“师尊,你转世在即,不用为我犯险。”
梅竹清知他这徒弟,素有注意,道:“我若不帮你,你如何脱困。”
宁舟给了个安心的眼神,微笑道:“师尊若见到杜真人,他若愿还我清白,那是最好,若知晓前因后果,还无动于衷,那就是将我视作弃履。”
梅竹清安慰道:“应当不会如此。”
宁舟笑道:“在天象真人眼中,区区宁舟,也不过一蝼蚁罢了,灭我不费吹灰之力,我只是按最坏设想,若到此一步,师尊你切不可继续求他,上真意志,岂会轻改,更不可去清穹顶,不然,就恶了杜真人,在师尊转世之时,怕他会暗中下手,那我就有天大罪过了。”
梅竹清心中雪亮,如按照宁舟所说,宁舟的生机被削减到极致,但他明白徒弟的苦心,不想他临到最后关头,连转世也不能。
他不想答应,但是不答应又如何?真像宁舟说的,胳膊拧不过大腿,另外道传相竞前后期间,宗主都是闭门谢客,在清穹顶上清修,以表示不插手道传之事,由各脉竞夺,不偏不倚。
这时候找宗主主持公道,万万没有机会。“好,我应下来,若你真会死,我当竭力为你争取来世机会。”
宁舟暗中摇头,他只求今生,绝无奢望来世,“无需如此,此事终究错不在我,若无法说通,师尊只需告诉杜真人,剥夺我功法神通,发配到黥途驿,以此表我心意,他毕竟是前辈,这点心胸是应该是有的。”
梅竹清身子一震,“你……”
追回功法神通,无了维系之道,一身法力也保存不住,逐渐消逝,沦为凡胎,而去了黥途驿,更是绝了卷土重来的机会,只能残喘苟活。
宁舟大笑,“好死不如赖活,师尊不会这也不懂吧!”
他心中有打算,纵被废去气道玄功,力道修为任在,却不能和梅竹清明说,此乃置死地而后生之法,更是保全性命之法。
梅竹清在景福玉微洞天待了整整二十余日,离道传相竞不到七天,却还没见到杜风微。
不是杜风微傲慢不见人,而是最近得了道法,见猎心喜,沉浸在探索大道之中,旁人根本靠近不得。
梅竹清等的心焦,还有一人更为心焦。
匡雄当日根本不信宁舟所说,强行将宁舟扔到公开庭,但没几****就有些后悔了。
越长信余毒未除,只是被钟毓秀压了九年,回到洞天后没几日就故态萌发,残忍暴虐,见谁都杀性大起,已经有好几个服侍婢子,倒霉的死在越长信手中。
匡雄这才知道宁舟所言非虚,凭借修为把越长信拿了,用禁法锁住,但事关景福玉微洞天清誉,他也不敢去公开庭,把事情说个明白,只能拖着让杜风微做主。
在杜风微宫门外,站在十几个老道,彼此交谈,这些都是杜风微的弟子,不过大多数都一身腐朽之气,显然寿命不多了,他们知道道传相竞之前,杜风微必然会出关,于是纷纷前来拜见。
匡雄也在这些当中,眼睛冒火一样盯着宫门,来回踱着步子,时不时搓着手,正当他等的不耐时,忽吱呀一声,那雄阔的门户缓缓打开,不久后走出一对金童玉女,看着这一帮老道,“诸位真人,老爷已然出关,可前往觐见。”
匡雄大喜,抢在前头,跟着童儿步入殿中,对左右奇色异景无暇欣赏,远远望见一座玉床上盘膝这一位道人,不敢多看,匆忙下拜,膝行贴地数十丈,叩头道:“不肖弟子匡雄,拜见师尊。”
见他这幅模样,其它不知情况的同门,纷纷称奇,但师尊在上,也不敢多言,只一暖声温语,如春风徘徊,“看你模样,定是犯了大错。”
匡雄神色一紧,看了看左右,“师尊,我有要事禀报。”
杜风微暗自称奇,他这徒弟虽不成器,但性子火爆,不曾见过这畏畏缩缩的样子,略感好笑,但想也事情不小,示意道:“尔等先行下去。”
片刻后,一干同门都退去后,匡雄才把事情说来。
杜风微罢,波澜不起,面色不动,“知此真相者,除你之外还有谁?”
匡雄道:“那宁舟自是不必多说,余下的只有他师傅梅竹清了,还有一个是观元宗道传弟子寇心准。”
杜风微心中有了计较。
旁侧童儿也禀报道:“老爷,梅真人在雅亭等了二十多天,随时等候召见。”
杜风微道:“即是事主的师傅,理应请来解释怨隙,做个了断。”
童儿知机,转身出门去请梅竹清,却叫匡雄摸不着头脑,“师尊,为何这时召见梅竹清?越师侄情况不妙,不如先为他解除魔障”
杜风微并不言语,只淡淡扫了他一眼,匡雄心中一沉,暗道不妙。
梅竹清随童儿进殿后,还未说话,就杜风微道:“梅真人,前因后果,我已知晓,让真人见笑了,门下劣徒,擅自行事,酿成怨隙,想必真人也是明白。”
梅竹清点点头,“确如真人所言。”
“即是如此,那便好办。”杜风微忽对匡雄斥道:“你性子暴烈,弄性尚气,屡教不改,不思静坐反思,改去过失,反还变本加厉,在事情尚未清楚时,就独断专行,造成过错,你可知错?”
匡雄不敢反驳,聋拉着脑袋,“弟子知错。”
“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但我知你本性,积习难改,早晚会酿出祸根,而你之所以屡教不改,也是身怀神通,寄我名下,胆大包天,既如此,即日起,你便非我徒,这身修为更是留不得。”话中之意,已经把匡雄逐出门户,言讫,对梅竹清道:“真人以为,如此处置可否?”
虽是问他,但天象真人的话语,一口唾沫一个钉,又有几个能反对。
本来匡雄是什么下场,梅竹清根本不在意,但瞧杜风微这意思,是让匡雄把因果全部承受了,这样一来,还怎么搭救宁舟,忙道:“匡真人不明究竟,只是一时糊涂,情有可缘,不必受这么重的处罚,只要他去公开庭,为我徒明证,了结这场误会即可。”
杜风微一笑,“真人果然善人。”
现在门中上下,皆认可了如今的结果,杜风微很难舍了面皮,推翻那盖棺之论,宁可将错就错,梅竹清也知杜风微难做,又道:“我徒还在狴犴渊受苦,那禁法刑法,日\/夜不休,折磨其身心,还请真人舍个慈悲,了结因果。”
杜风微大笑,一抖袖袍,转往后堂而去,“真人何必求我,事出有因,此因即在你面前,怎来舍近求远。”道风隐隐中,人已然消失不见。
梅竹清脸上一阵错愕,来时想了种种情景,怎么也没料到,居然是这么个结果,若无杜真人说话,匡雄万难推翻先前所言。
那匡雄突然道:“梅真人,错万错,都是匡某之错,任打任杀,我绝无怨言。”
梅竹清几乎气笑了,“既然如此,你自尽吧!”
匡雄一怔,脸色阴晴不定,略一犹豫,回首看了看那云床,把牙一咬,心一横,手拍脑门,震裂头骨,脑浆蹦了一地,片刻后,一条元神飘了出来,略显虚幻,四面张望似有惊慌之色,又见梅竹清并无其他动作,遂把心放下,苦笑道:“这样真人可满意了。”
匡雄已经修成神游之术,魂魄淬炼的能见日月,即便失去肉身,也不会就此死去,不过道途是就此断了,至于后续养炼元神,不使退步,就不在此赘述了。
梅竹清也不理他,跨步冲入后殿,欲寻杜风微,但一进入其中,就陷入茫茫玄境,上下四方,不见天日,只存虚无,不知身在何处,有声从不可名状处来,“梅真人,你僭越了。”
梅竹清晓得这是天象神通,不敢造次,拱手道:“我那徒儿还在狴犴渊,祈请真人舍个慈悲。”
杜风微一叹,“因果已断,你又何必纠缠。”
杜风微态度以显,局面万难扭转,梅竹清心中委屈至极,却也不敢发作,苦苦哀求道:“求真人看在宁氏一脉,当年为宗门开拓之辛劳,赏几分情面,帮小徒一帮。”
杜风微哦了一声,“宁氏?”
梅竹清忙把宁舟身世来历说出,道:“宁氏宗脉,破落已久,嫡亲血脉,只剩宁舟一人,望真人看着他先人份上,帮忙存续这份血脉。”
“你徒原来是开宗之时的宁族之后,这层身份,这我倒是不知,没想到时隔万载,竟还有血脉余存。”杜风微略一沉思,道:“既然你来求我,便由你来说说,要我怎么帮你吧!”
梅竹清明白,自己要求高了,杜风微万不会应允,只能依着宁舟的交代,道:“我徒在狴犴渊中,经刑法砺身,已是身心疲惫,意志消沉,整日胡言乱语,恐有走火入魔之兆,他走到今日,惹事不少,却非清净道德之士,与其让他磕磕绊绊的修道,不如废去他功法神通,让他不能惹是生非,安静的过完余生。不过他往日得罪世家子弟,废功之后,也难以安生,我有意让他去黥途驿,那里也无人认识他,自可安安静静,不染劫难。”
这下杜风微真正的惊讶了,没想到梅竹清竟有此魄力,那黥途驿乃是普通但又不寻常的岛屿,在无量大泽中一处偏狭之地,岛上全是犯错发落至此的人,里面之人,是生是死,从没人过问,就像一个孤悬水上的世界,孤零零的,没人去关注它。
在岛外常年有食人怪鱼游弋,又有地磁玄力滋扰,而发配黥途驿的人,全是被剥夺功法神通的凡胎,因此,想要从里面出来,难万难,只能在里面终老。
一旦进入黥途驿,不管此前是何身份,都自动视为逐出门户的人,与无量上下,了断种种,一切一切,再无关系。
黥途驿,就是一个露天大牢笼。
话已至此,杜风微叹息一声,“宁族当年追随祖师,开宗立派时立下汗马功劳,此族之人,道脉万不该绝,真人若有意,可设法为宁族留下修道血脉。”
梅竹清一怔,几乎怀疑自己错了,真是既惊又喜,又觉心痛,又觉愤怒,又是惭愧,又是无奈,又感世事奇妙,天意无常,一腔心绪,着实复杂到了极点。
宁舟命运已定,去了黥途驿哪还有前途可言,但能留下一个孩儿,还有修道的希望,宁族的道脉也可得以延续。
转瞬间,七日已过,道传相竞的大戏红火火火,热热闹闹的唱了起来,只是这一切全与宁舟无关。
冷清的狴犴渊中,宁舟琵琶骨上的勾链,闪烁着一道道异芒,玄冰,寒毒,热火,金刺,拔骨之刑,轮番上演,把他折磨的不成人形。
洞门之外,来了三人,二男一女,其中一位道人,手持符印,晃了一晃,那粗\/大磨人的透骨刑链缩了回去,吧嗒一声,宁舟掉在地上。
只那道人斥道:“罪者宁舟,你的判罚已经下来,速速吞了此丸。”
宁舟抬眼一瞧,虽没见过,但也猜出是那令人避之不及的“无量功丸。”
一吞此丸,玄功俱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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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你说我能安然无恙吗?”
梅竹清脚步一顿,“放心,错不在你,你身上还有疑点,不论如何,他们还需给派门其他人一个交代。”
宁舟暗叹,他不为性命担心,暗觉这回道传希望渺茫,不管是世家还是师传,想必这时候没人愿意为他说话。
毕竟出现一个妙一丹法的竞争者,谁也不愿乐见,那盛叔振出面,三言两语置他于不利之地,就是明证。
况且还“身”负命案,为他说话的后果,便是最愚笨者也知道。
这时他脑海中忽然浮现一段场景,忆起钟毓秀曾对他说过的话,“这一法门,为不时之需,我想你也不愿用到这个,若真用了此法,不通则死,那时你许会怪我。”
当时宁舟只以为钟毓秀的意思,是九返象元要求苛刻,通全此法,恐怕会没了性命。
然而结合现在来看,心中有过那么一刹那恍惚,仿佛钟毓秀所说的,是应在此景当中。
若无九返象元,他便与越长信等人同样,泯然于牵丝惑戾之中,也就不会有今时今日,被人误解而无法解释,还落入险境。
但同时若无九返象元,说不定根本活不到现在,宁舟一片坦然,既行此途,绝无追悔往昔的道理,他有预感,钟毓秀必然会再次助他。
“师尊,你转世在即,不用为我犯险。”
梅竹清知他这徒弟,素有注意,道:“我若不帮你,你如何脱困。”
宁舟给了个安心的眼神,微笑道:“师尊若见到杜真人,他若愿还我清白,那是最好,若知晓前因后果,还无动于衷,那就是将我视作弃履。”
梅竹清安慰道:“应当不会如此。”
宁舟笑道:“在天象真人眼中,区区宁舟,也不过一蝼蚁罢了,灭我不费吹灰之力,我只是按最坏设想,若到此一步,师尊你切不可继续求他,上真意志,岂会轻改,更不可去清穹顶,不然,就恶了杜真人,在师尊转世之时,怕他会暗中下手,那我就有天大罪过了。”
梅竹清心中雪亮,如按照宁舟所说,宁舟的生机被削减到极致,但他明白徒弟的苦心,不想他临到最后关头,连转世也不能。
他不想答应,但是不答应又如何?真像宁舟说的,胳膊拧不过大腿,另外道传相竞前后期间,宗主都是闭门谢客,在清穹顶上清修,以表示不插手道传之事,由各脉竞夺,不偏不倚。
这时候找宗主主持公道,万万没有机会。“好,我应下来,若你真会死,我当竭力为你争取来世机会。”
宁舟暗中摇头,他只求今生,绝无奢望来世,“无需如此,此事终究错不在我,若无法说通,师尊只需告诉杜真人,剥夺我功法神通,发配到黥途驿,以此表我心意,他毕竟是前辈,这点心胸是应该是有的。”
梅竹清身子一震,“你……”
追回功法神通,无了维系之道,一身法力也保存不住,逐渐消逝,沦为凡胎,而去了黥途驿,更是绝了卷土重来的机会,只能残喘苟活。
宁舟大笑,“好死不如赖活,师尊不会这也不懂吧!”
他心中有打算,纵被废去气道玄功,力道修为任在,却不能和梅竹清明说,此乃置死地而后生之法,更是保全性命之法。
梅竹清在景福玉微洞天待了整整二十余日,离道传相竞不到七天,却还没见到杜风微。
不是杜风微傲慢不见人,而是最近得了道法,见猎心喜,沉浸在探索大道之中,旁人根本靠近不得。
梅竹清等的心焦,还有一人更为心焦。
匡雄当日根本不信宁舟所说,强行将宁舟扔到公开庭,但没几****就有些后悔了。
越长信余毒未除,只是被钟毓秀压了九年,回到洞天后没几日就故态萌发,残忍暴虐,见谁都杀性大起,已经有好几个服侍婢子,倒霉的死在越长信手中。
匡雄这才知道宁舟所言非虚,凭借修为把越长信拿了,用禁法锁住,但事关景福玉微洞天清誉,他也不敢去公开庭,把事情说个明白,只能拖着让杜风微做主。
在杜风微宫门外,站在十几个老道,彼此交谈,这些都是杜风微的弟子,不过大多数都一身腐朽之气,显然寿命不多了,他们知道道传相竞之前,杜风微必然会出关,于是纷纷前来拜见。
匡雄也在这些当中,眼睛冒火一样盯着宫门,来回踱着步子,时不时搓着手,正当他等的不耐时,忽吱呀一声,那雄阔的门户缓缓打开,不久后走出一对金童玉女,看着这一帮老道,“诸位真人,老爷已然出关,可前往觐见。”
匡雄大喜,抢在前头,跟着童儿步入殿中,对左右奇色异景无暇欣赏,远远望见一座玉床上盘膝这一位道人,不敢多看,匆忙下拜,膝行贴地数十丈,叩头道:“不肖弟子匡雄,拜见师尊。”
见他这幅模样,其它不知情况的同门,纷纷称奇,但师尊在上,也不敢多言,只一暖声温语,如春风徘徊,“看你模样,定是犯了大错。”
匡雄神色一紧,看了看左右,“师尊,我有要事禀报。”
杜风微暗自称奇,他这徒弟虽不成器,但性子火爆,不曾见过这畏畏缩缩的样子,略感好笑,但想也事情不小,示意道:“尔等先行下去。”
片刻后,一干同门都退去后,匡雄才把事情说来。
杜风微罢,波澜不起,面色不动,“知此真相者,除你之外还有谁?”
匡雄道:“那宁舟自是不必多说,余下的只有他师傅梅竹清了,还有一个是观元宗道传弟子寇心准。”
杜风微心中有了计较。
旁侧童儿也禀报道:“老爷,梅真人在雅亭等了二十多天,随时等候召见。”
杜风微道:“即是事主的师傅,理应请来解释怨隙,做个了断。”
童儿知机,转身出门去请梅竹清,却叫匡雄摸不着头脑,“师尊,为何这时召见梅竹清?越师侄情况不妙,不如先为他解除魔障”
杜风微并不言语,只淡淡扫了他一眼,匡雄心中一沉,暗道不妙。
梅竹清随童儿进殿后,还未说话,就杜风微道:“梅真人,前因后果,我已知晓,让真人见笑了,门下劣徒,擅自行事,酿成怨隙,想必真人也是明白。”
梅竹清点点头,“确如真人所言。”
“即是如此,那便好办。”杜风微忽对匡雄斥道:“你性子暴烈,弄性尚气,屡教不改,不思静坐反思,改去过失,反还变本加厉,在事情尚未清楚时,就独断专行,造成过错,你可知错?”
匡雄不敢反驳,聋拉着脑袋,“弟子知错。”
“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但我知你本性,积习难改,早晚会酿出祸根,而你之所以屡教不改,也是身怀神通,寄我名下,胆大包天,既如此,即日起,你便非我徒,这身修为更是留不得。”话中之意,已经把匡雄逐出门户,言讫,对梅竹清道:“真人以为,如此处置可否?”
虽是问他,但天象真人的话语,一口唾沫一个钉,又有几个能反对。
本来匡雄是什么下场,梅竹清根本不在意,但瞧杜风微这意思,是让匡雄把因果全部承受了,这样一来,还怎么搭救宁舟,忙道:“匡真人不明究竟,只是一时糊涂,情有可缘,不必受这么重的处罚,只要他去公开庭,为我徒明证,了结这场误会即可。”
杜风微一笑,“真人果然善人。”
现在门中上下,皆认可了如今的结果,杜风微很难舍了面皮,推翻那盖棺之论,宁可将错就错,梅竹清也知杜风微难做,又道:“我徒还在狴犴渊受苦,那禁法刑法,日\/夜不休,折磨其身心,还请真人舍个慈悲,了结因果。”
杜风微大笑,一抖袖袍,转往后堂而去,“真人何必求我,事出有因,此因即在你面前,怎来舍近求远。”道风隐隐中,人已然消失不见。
梅竹清脸上一阵错愕,来时想了种种情景,怎么也没料到,居然是这么个结果,若无杜真人说话,匡雄万难推翻先前所言。
那匡雄突然道:“梅真人,错万错,都是匡某之错,任打任杀,我绝无怨言。”
梅竹清几乎气笑了,“既然如此,你自尽吧!”
匡雄一怔,脸色阴晴不定,略一犹豫,回首看了看那云床,把牙一咬,心一横,手拍脑门,震裂头骨,脑浆蹦了一地,片刻后,一条元神飘了出来,略显虚幻,四面张望似有惊慌之色,又见梅竹清并无其他动作,遂把心放下,苦笑道:“这样真人可满意了。”
匡雄已经修成神游之术,魂魄淬炼的能见日月,即便失去肉身,也不会就此死去,不过道途是就此断了,至于后续养炼元神,不使退步,就不在此赘述了。
梅竹清也不理他,跨步冲入后殿,欲寻杜风微,但一进入其中,就陷入茫茫玄境,上下四方,不见天日,只存虚无,不知身在何处,有声从不可名状处来,“梅真人,你僭越了。”
梅竹清晓得这是天象神通,不敢造次,拱手道:“我那徒儿还在狴犴渊,祈请真人舍个慈悲。”
杜风微一叹,“因果已断,你又何必纠缠。”
杜风微态度以显,局面万难扭转,梅竹清心中委屈至极,却也不敢发作,苦苦哀求道:“求真人看在宁氏一脉,当年为宗门开拓之辛劳,赏几分情面,帮小徒一帮。”
杜风微哦了一声,“宁氏?”
梅竹清忙把宁舟身世来历说出,道:“宁氏宗脉,破落已久,嫡亲血脉,只剩宁舟一人,望真人看着他先人份上,帮忙存续这份血脉。”
“你徒原来是开宗之时的宁族之后,这层身份,这我倒是不知,没想到时隔万载,竟还有血脉余存。”杜风微略一沉思,道:“既然你来求我,便由你来说说,要我怎么帮你吧!”
梅竹清明白,自己要求高了,杜风微万不会应允,只能依着宁舟的交代,道:“我徒在狴犴渊中,经刑法砺身,已是身心疲惫,意志消沉,整日胡言乱语,恐有走火入魔之兆,他走到今日,惹事不少,却非清净道德之士,与其让他磕磕绊绊的修道,不如废去他功法神通,让他不能惹是生非,安静的过完余生。不过他往日得罪世家子弟,废功之后,也难以安生,我有意让他去黥途驿,那里也无人认识他,自可安安静静,不染劫难。”
这下杜风微真正的惊讶了,没想到梅竹清竟有此魄力,那黥途驿乃是普通但又不寻常的岛屿,在无量大泽中一处偏狭之地,岛上全是犯错发落至此的人,里面之人,是生是死,从没人过问,就像一个孤悬水上的世界,孤零零的,没人去关注它。
在岛外常年有食人怪鱼游弋,又有地磁玄力滋扰,而发配黥途驿的人,全是被剥夺功法神通的凡胎,因此,想要从里面出来,难万难,只能在里面终老。
一旦进入黥途驿,不管此前是何身份,都自动视为逐出门户的人,与无量上下,了断种种,一切一切,再无关系。
黥途驿,就是一个露天大牢笼。
话已至此,杜风微叹息一声,“宁族当年追随祖师,开宗立派时立下汗马功劳,此族之人,道脉万不该绝,真人若有意,可设法为宁族留下修道血脉。”
梅竹清一怔,几乎怀疑自己错了,真是既惊又喜,又觉心痛,又觉愤怒,又是惭愧,又是无奈,又感世事奇妙,天意无常,一腔心绪,着实复杂到了极点。
宁舟命运已定,去了黥途驿哪还有前途可言,但能留下一个孩儿,还有修道的希望,宁族的道脉也可得以延续。
转瞬间,七日已过,道传相竞的大戏红火火火,热热闹闹的唱了起来,只是这一切全与宁舟无关。
冷清的狴犴渊中,宁舟琵琶骨上的勾链,闪烁着一道道异芒,玄冰,寒毒,热火,金刺,拔骨之刑,轮番上演,把他折磨的不成人形。
洞门之外,来了三人,二男一女,其中一位道人,手持符印,晃了一晃,那粗\/大磨人的透骨刑链缩了回去,吧嗒一声,宁舟掉在地上。
只那道人斥道:“罪者宁舟,你的判罚已经下来,速速吞了此丸。”
宁舟抬眼一瞧,虽没见过,但也猜出是那令人避之不及的“无量功丸。”
一吞此丸,玄功俱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