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被这位前朝公主的话惊掉了下巴,看着太子阴郁的脸色,不敢多言。
    杨涓望向叔父,见他摸着稀疏胡须,眉头紧锁,大抵和自己一样,分不清这是萧妙仪的主意,还是赵岐的授意,嘴上谨慎起来,沉默不语。
    常昆等一众武将,本就对赵衍之死心存疑惑,听了妙仪所言,似得了一线生机,抢在杨仲节之前开口道:“殿下,这位萧娘子情深意重,臣等愿护送她去雍州皇陵祭拜,速去速回。”
    赵岐冷笑:“若说情深意重,大概还比不过皇叔的两位妃嫔,她们自殉朝天,追随皇叔去了,萧娘子虽和皇叔无名无分,若是也要效仿柳妃和红昭仪,我替皇叔给你一个封号也是应当。”
    他话里意思分明,执意要去雍州,只有死路一条。
    此话听在常昆等人耳中,便是赤裸裸的威胁,越发觉得有必要去雍州,一探究竟。
    赵岐只是监国太子,朝廷还不是他的一言堂,遇到这等棘手事情,见杨仲节坐壁观火,心中纳罕。
    雍州那口棺材里是什么人,只有杨家最清楚,他现在倒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遂道:“杨相,这位萧娘子要去雍州开棺验尸,你意下如何?”
    杨仲节见赵岐面色不济,也状做为难道:“开棺一事,无有先例,万不能行,若萧娘子执意要祭拜后再说出实情……左右一天的功夫,臣以为,了却她的心愿也无妨!”
    朝堂上水火不容的两派难得达成一致,赵岐只得应了,命常昆,杨仲节,杨涓叁人随行,明日启程。
    杨涓下了朝,由西华门出来,坐了杨仲节的车绕着皇城转了半圈,到东宫的时候已是晌午时分,走到书房门口,见内臣捧着个托盘,里面是摔成了几截的白玉镇纸,拉住了问道:“殿下摔的?”
    内臣微微点头道:“殿下正等着少詹事呢。”
    杨涓见门开着,一提袍角跨过门槛,慢慢走到案前,见赵岐面色不虞,陪着小心道:“殿下,今日朝堂之事,着实意外,叔父的意思,当着众臣的面不允萧妙仪所求,反而让人猜忌……叔父与我想了几个对策,请殿下定夺。”
    他说完附耳过去,细细说了。
    赵岐听得眉头一拧:“关在地宫叁日?若真是这样,她此行也太凶险了……”
    “殿下,常言道,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将她置之死地,她是不会念着殿下的好,回心转意的。”
    第二日一早,杨涓备好了马车,与杨仲节,常昆一起来东宫接人,妙仪被人带了出来,穿了身轻便的剑袖骑服,让人将马车上的马解了一匹下来:“杨大人,太子殿下恩泽,当速去速回,我就不坐车了。”
    杨仲节略一思忖,应下了,却在她前后左右都安排了骑兵,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雍州去,到了穆山皇陵恰是正午。
    享殿与明楼还在修,远远望去,数百名工匠汗流浃背,红墙黛瓦被白花花的日头一照,明艳得不似往生者的住所。
    守陵的小吏昨日便得了信,此刻正带着叁五名年老的宫人,等在新修好的碑殿门口,将众人迎下马来道:“贵人们行了一路,辛苦了下官命人备了茶。”
    这陵园的茶,大抵无人想喝。
    常昆不接那小吏的话,只道:“陛下的梓宫在何处,快带我们去祭拜?”
    小吏道:“大人,天气渐热,梓宫已移至小地宫里,只等享殿完工,再行丧仪祭典。”
    自古入了地下的棺椁,便不得再见天日,众人无法,只得点了火把,随着那小吏从享殿后的小门入了地宫,甬道狭小,只得一人过。
    常昆点了几个兵士同行,其余的都留在了地宫外面。
    妙仪随着众人走了一阵,忽闻一阵异香,渐渐脚步虚浮,终是身上一软,摔倒在地,失了知觉前,只听见周围一阵喧哗。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又听见声音,像是有水注入瓷盏,敲击出清脆声响。
    有人道:“娘娘,她醒了!”
    紧接着,一盏凉水泼在妙仪的脸上,她蓦地睁开眼,只见一片幽暗烛光中,杜太后端坐在一个杌子上,身边围了四五个嬷嬷,不远处还有十几个兵士。
    她抬手将空茶盏放到身边人的手上,似笑非笑道:“你也真是命大,竟然还没死。”
    妙仪动了动唇:“其他人呢?”
    “他们无事,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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