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等在小巷里,苏合下车,来到柳府侧门。她之前来找过柳辰鱼,守门的小厮还记得这位清秀的小娘子,与她一个方便,立时进去通报了。
    天子薨逝的消息还未坐实,柳妃心中焦急,她与太子妃素无往来,父亲在朝中也说不上话,所幸弟弟在东宫当了录笔,于是派贴身侍女莲儿来找柳辰鱼问话。
    莲儿是柳府出去的,与柳辰鱼也算熟稔。她正是待嫁的年纪,也不得不为自己盘算:若是天子没了,日后跟着个没有子嗣的嫔妃在宫中终老,还不如现下在这位柳家少爷面前多多殷勤。
    于是问正事后,又嘘寒问暖起来,赖着不走。柳辰鱼面薄,自也不好赶她,直到有个小厮来报,道是有位苏合姑娘找少爷。
    柳辰鱼脸上一喜,又忙归于平静,只对莲儿道:“莲儿姐姐,你回宫告诉娘娘,若是再有什么消息,我一定立时派人传话给她。”  这已是明明白白送客的意思了。
    莲儿看在眼中,心里酸楚,到底还有女儿家的矜持,不好再留,出了府上了车,踟蹰不走,打定主意要看看这位苏合姑娘是个什么模样,引得柳辰鱼笑逐颜开。
    等了盏茶功夫,只见柳辰鱼跟着位清秀小娘子一同出来,往停在一旁的马车上去。
    柳辰鱼上了马车,那小娘子却留在了外面,莲儿盯着她看了半晌,隐约觉得有几分面熟,似是当时在王府打过照面,于是更好奇那马车里的人,遂遣了一位乔装的内官回宫通报柳妃,打算自己悄悄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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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太后见着陈抟确是慌了,很快又敛回心神,向身旁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后,才道:“你这个疯道士,给陛下进了伤身的丹药,我没有诛你九族,已是天大的仁慈了。”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嬷嬷出了殿门,更有几分底气:“岐儿,我掩人耳目,只因你父皇死得不算光彩,你虽是太子,也要守天地伦常,谁教唆你来指摘自己的皇祖母的!好大的胆子!“
    赵岐轻笑起来,先不答话,听得殿外喧哗几声,一个侍卫揪着个嬷嬷丢在了地上,正是先前太后身边的人:“殿下,此人要逃出去,被臣抓回来了。”
    寝殿已被人团团围住了,赵岐显是有备而来。杜太后握紧手心薄汗:“岐儿,她是我身边的人,你这是要干什么?”
    “皇祖母,今日弄清先帝死因之前,这里所有的人都不得擅离。陈抟,你将先帝遇害那日的情形再说一遍。”
    陈抟依言,将那日在殿中所见之人事,一一说了,侍寝的宠妃荣修仪是如何横死的,混入宫中的婢女又恰是晋王府上的宠妾,赵衍又是回护于她,零零总总。
    末了他又一反常态,正色道:“我陈抟从不妄语,所言句句属实,太后行事有失公允,滥杀无辜之人,请太子给我一个公道。”
    这场发难来的突然,杜太后毫无准备,只得软下声道:“岐儿,你父皇吃了助兴的药,死在宠妃的榻上……他是我的儿子,我自是要保住他的名节的,你是要当皇帝的人,被这道人蛊惑了,将你父皇的丑事昭告天下,又有什么光彩,算是什么孝子贤孙?”
    “皇祖母,你有两个儿子,我只有一个父亲,总不能让他含冤九泉,如今只问一事,赵衍当时被囚宫中,是不是他命府上的姬妾潜入文德殿毒害父皇,再矫诏继位?”
    杜太后猛地站起身,气得一个踉跄:“你满口胡言什么!”
    赵岐步步紧逼:“皇祖母,是不是胡言,将皇叔的妃子们叫来问问便知,听闻那一日他府上还有一位夫人入宫,说不定知晓内情。”
    说话间,已有内臣将柳妃,瑜妃和红修仪带了过来,叁人不知所以,向太后和太子见了礼。
    只听赵岐冷声道:“除夕那夜,是谁人在宫中陪侍陛下的?”
    柳妃,瑜妃齐齐看向红修仪。
    红修仪见众人剑拔弩张,一时也料不出其中利害,硬着头皮道:“那一夜是臣妾奉先帝旨意进宫伺候……可陛下……那是还是王爷,他未在我房中停留片刻。”
    “哦……所以你就去了文德殿,混入我父皇的书房行刺?”
    红修仪也知那晚先帝薨逝,这一顶大罪名扣下来,腿一软跪地道:“太子明察,我素来不得恩宠,那时也刚生产,形容难堪,哪里敢到御前污了陛下的眼睛?那一晚宫中的内人内官们可以作证,我未出房门半步啊。”
    赵岐道:“那便是奇了,我听闻有一位王府的姬妾在那一夜去了御前伺候。”
    “殿下,断不是我,那一晚还有一人入宫,我也是夜里听见隔壁屋里的声音……是……是一直藏在王府里,不让外人见的那一位,也没有名分,好像是叫降真……”
    赵岐闻言,走上一步,拉住红绡的领口,将人拖起来,满目狠厉:“你说的可是真的?”
    杜太后道:“太子,她们是皇妃,怎容得你这样审!”
    赵岐满不在乎:“天子都能死得不明不白,几个妃嫔如何审不得?”
    杜太后怕他疯魔起来,闹到无可收拾,忙道:“那个叫降真的宫人确是进了宫,不过她早死了。”
    “什么?”
    “她是前朝余孽,寿安公主萧妙仪,找你父皇寻仇来的,杀了人,已被你二叔处决了,他为你父亲报了仇,又怎会害你父亲。”
    赵岐脑中嗡嗡作响,细想片刻竟也觉得在理。初见的月光下,寿安公主的飒露紫对那个小宫人言听计从,只因她就是真正的寿安公主。
    前情往事历历,汹涌袭来,让他不得言语。
    柳妃在一室沉默中暗暗思忖,莲儿的柳府之行未能得到赵衍生死的半点消息,反而偶遇了故人,这故人身负滔天罪行,还与自己的弟弟有牵连。
    她如今没了赵衍的庇护,浮萍一片,不得不为日后打算,手指搅紧帕子道:“太后娘娘,太子殿下,臣妾的婢女今日在宫外见着这位降真了,她没死。”
    柳妃阴恻恻说完,心里一阵快意:钟郎,若你活着一定会将她寻回来,又要把我抛诸脑后了……毕竟你那般爱重她,恨不能将真心掏出来给她,却被她踩在地上。
    你的真心,我是从来都未见过啊……
    若你死了,正好就让她给你陪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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