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道:“对……对不住。”季淑恨道:“口是心非的家伙。”楚昭道:“疼的很么?”季淑扫他一眼,咬了咬牙,道:“还成……你别动!”一手压着楚昭的胸,蹙着眉忍着,纤腰微动。
    楚昭迷了魂,心里头又是痛,又是快,喃喃地唤:“小花……小花……”
    她低头看他迷茫脸色,微微一笑,俯身下来,亲吻他的唇,道:“傻瓜,想什么,这样不投入?”
    楚昭的泪顺着眼角滑落:“小花,我真的心爱你。”
    季淑将他的泪擦去,身子轻轻地起伏:“真的么?”楚昭点头:“嗯。”季淑将他的衣裳拨开,手抚摸过结实的胸口,樱唇在上面吻过,含住那小小突起,楚昭身子绷紧,如一道弓,竟发出一声呻吟。季淑一路向上,柔软的唇瓣同他结实的肌肤相亲,到了颈间,轻吻那滚动的喉结,楚昭大喘,季淑却偏又堵住他的嘴,勾着舌尖舞弄片刻,才将人松开,一双勾魂的眼盯着他:“还在等什么?”楚昭用力咬唇,竟咬出血来,身子一动,反将季淑压下,眼中透出狠意来,道:“这是你自找的,休要翻悔!”
    季淑自知道这样是自讨苦吃的,可她偏要如此,因为她知道楚昭心中之痛。相应地,她知道该如何才会令他痛楚烟消云散,但她暂时不想如此做。
    回程的马车上,楚昭抱她,轻声问:“还疼么?”季淑无精打采地,道:“你说我狠心?你呢,你是要折磨死我啊。”楚昭道:“谁叫你当时、当时那样对我、我本来可以忍着的……而且为何你不说?”当时他狂性大发,完事后才发觉伤她非轻。
    季淑却只是无谓之态,笑笑看他:“谁叫某人当时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自要奋勇献身博君一笑了。”楚昭道:“小花。”满面感激看她,心道:“小花对我这样好,以她的性情,怎么会爱上其他之人?不……我决不信,至于孩子,若真是上官直的……我不怪她,只带她走就是了,她舍不得孩子,我当是自己亲生的……总有法子。”
    静默之中,楚昭又问道:“你为何会找到边漠去?”季淑说道:“天权跟我说的。”楚昭怔住:“天权?他……在东明?”季淑道:“是啊,不过我也是最近才看到他出现,那个家伙总是神出鬼没的……”楚昭点点头,目光悠远:“是啊……他……有没有做什么?”季淑道:“做什么?哦,有时候会陪……我爹爹吃个饭啦。”
    楚昭在边漠养伤这段日子,天玑玉衡几人,都对他的经历绝口不提,只有天权,偶尔会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有时候还会在他跟前低低地说些他听不太懂的话。
    他以前不懂,现在,却明白了大半。
    比如有天,天权得知他清醒的消息,风尘仆仆,从外而来,二话不说,蹲在火边上。
    他躺在床上继续“冥想”,天权却看着火,眼中也带着火,半晌,终于说:“我没想到,她真的那么无情,我恨不得杀了她!”
    楚昭疑心他有了喜欢的人,问他,他却欲言又止,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而后愤愤地去了。
    天权跟其他人不同,别人会呆在边漠,他却总会消失很长一段时日,而后出现。
    果然,隔了几天,楚昭又见他回来,无意中听到他说:“我觉得一定有内情,她不是那样的人,那么有情有义百里无一之人,怎么会……”
    楚昭已经习惯天权这种反复,便不理他。果真,此后天权又消失了许久,一直半年之后才回来,瘦削的不成人样。
    楚昭才真正惊愕起来,便问他,天权被逼问到最后,竟落了泪:“这回连孩子都大了,据说是那个人的,还说什么?我错看了错看了……”伤心欲绝地。
    楚昭确信天权是有了心上人了,要细问,玉衡闯进来,横拖竖拉,将天权带了出去。
    此后天权一蹶不振,镇日做阴郁之态,玉衡众人在楚昭跟前,只说他一时想不开,叫楚昭不必担忧。
    那夜,楚昭半睡之时,看到帐子外人影晃动,徘徊良久才去,楚昭起身,跟着那人行了一段,认出那人正是天权。
    司命七君之中,天权轻功最为高妙,来去无踪。楚昭又是重伤未愈,只远远地追着,不知不觉,已经行出了十数里地,周遭荒无人烟,楚昭正想放弃,却见前头天权停了步子。
    月光下,那一袭白衣,格外冷清,人在凄凄芳草之中,宛若幽灵。他沉默许久,终于放声大哭。
    楚昭极为震惊,不知天权因何事竟至如此!却听天权道:“为什么你是这样的人!我却怎么也放不下,我已经远远避开了,我并非禽兽,可为什么你总是会出现……为什么,为什么!”他疯了一般,拔出剑来四处乱刺乱砍,毫无章法,最后身形一晃,剑也丢了,他叫道:“我恨你,我恨你,花……”
    有一声狼嚎,远远地传来。
    楚昭一惊,天权瞬间便发现他踪迹,跃身过来,厉声喝道:“谁?”电光火石间已经抄剑在手。
    楚昭道:“天权。”
    天权身形嘎然而止。楚昭拨开草走出来,两人两两相望,他身子绷的很紧。
    楚昭却一笑,抬手拍拍他肩膀:“好啦,何必为个女人苦恼成这样儿?天底下的女人多得是。”
    天权一脸撞鬼之象,呆呆看着楚昭。
    楚昭道:“你若真的这么放不下她,那么就去抢啊,又有何难?将她留在身边就是了。”天权越发吃惊。
    楚昭说完,皱了皱眉,喃喃道:“等等……这么做好像不太妥当……嗯,不如这样,你去同她好好商量,或许她心里也是有你的呢?”他的脸上露出笑容,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甜蜜之意。
    天权后退一步,楚昭道:“对了……是先前你说的那个有了孩子的女人么?她已经嫁了?”天权呆呆地摇头。
    楚昭道:“男未婚,女未嫁,你犹豫什么?除非她不爱你,不过么,烈女怕缠郎。”
    天权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苦笑出声:“天枢……”
    楚昭道:“至于你说杀了她……唉,你又不是那等狠心之人,只是说说罢了,何况,若是真个动了手,我怕你日后会痛心彻骨……”
    天权道:“天枢,她是没有心的……她背叛了……”
    楚昭道:“我瞧你先前颇为犹豫,可见你心中也不一定相信,你既然爱她,就该信她才是……好啦,若是真个放不下,不如再去寻她,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便知道她是好是坏,总比在此处空自纠结的好。”
    天权的眼中亮晶晶地,楚昭却打了个哈欠,道:“好累了,回去歇息罢。——听我的,明儿一早你便启程,去找她罢!”
    ——原来,是这样的。
    楚昭抱着季淑,微微一笑,低头亲吻她额头。
    季淑歪歪地躺在他怀中,想到昨日看到的他胸口的许多伤,便道:“檀九重怎样了?你可知道?”
    楚昭回神,道:“他人在南楚……对了,你可记得当初我跟你提过的玉匣书么?”季淑点头:“怎么?”楚昭道:“怪道我在上官家找不到,竟是给他得了去。”
    季淑头皮发麻,急忙起身:“那还了得?得想法儿夺回来。”楚昭摇头道:“这个不怕,那鸳鸯玥并非一枚,他只得了东明的这把,其他的未必给他找到,何况就算找到了,那玉匣书藏在何处,他也未必能寻得到。”
    季淑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那个人又狼子野心的……”楚昭叹道:“随他去罢,就算我不插手,自有人插手争夺。”季淑道:“那万一他真的到了手呢,岂不是夺天下如囊中物?”楚昭道:“若这样也给他成了,那只能说是他命中该得如此。”
    季淑皱眉道:“你……唉,幸好你跟他不同……你也算是奇葩一个。”楚昭便笑:“奇葩?娘子是不是更喜欢我了?”季淑放松下来,又懒懒地道:“滚你的吧……”楚昭抱住她:“我要同娘子一起!”
    马车外,冬日残雪渐渐消退,柳枝上头已经隐隐地显出嫩绿春意。
    这一路而行进了东明地界,又行了三天,才到了皇都,车马直接便停在丞相府门口,楚昭下车,将季淑直接抱下来,抬头看看头顶那偌大得“丞相府”,实在是打骨子里透出一股凉意。
    怀中季淑笑道:“怎么了?”楚昭道:“那个……岳父大人在家中么?”季淑道:“应该在吧,半路给爹爹送信了。”楚昭忐忑道:“若他为难我,小花你得助我。”季淑说道:“我不帮着爹爹打你几下,就算不错了,你还做梦呢。”
    楚昭颇为感慨,道:“我有种要入龙潭虎穴的感觉。”
    季淑道:“是啊……进去之后先打一顿,然后找个人牙子来卖了,看小哥你皮相出色,估计会有个好价钱。”楚昭深情看她,道:“我只愿卖给一人,还情愿倒贴钱。”季淑啐道:“那也要看人家要不要你。”
    两个打情骂俏地到了内堂,季淑问道:“相爷呢?”丫鬟道:“回小姐,相爷在后院,陪着……”季淑咳嗽一声,丫鬟便不言语,退下奉茶。
    倒是旁边楚昭听到一声“小姐”,心先落了地。
    片刻,果然见花醒言身影出现在门口,楚昭起身,肃容上前行礼,道:“见过相爷。”花醒言上上下下扫他一番,道:“嗯……”鼻孔朝天地走过他身边,到上坐了。
    季淑也向前拜见,花醒言便对她问长问短,很是温暖。楚昭孤零零站在一边儿,不敢打扰。
    花醒言同季淑正说着,外头听到有个稚嫩声音道:“娘娘回来了……娘娘!”
    宛如五雷轰顶,楚昭的心嗖地提起来,变了面色,就看季淑。
    季淑却反倒不紧不慢坐下,端了一杯茶,先喝一口,又轻描淡写扫了楚昭一眼,似完全看不出他面上焦急之色。
    而花醒言则笑吟吟地,目视着厅门口。
    随着声音响起,厅门口有个小小身影出现,却是个小娃儿,头上扎着冲天辫,穿的毛棉袄,脖子上戴着长命锁,打扮的粉妆玉琢地,小腿儿一迈,自己进了厅,抬头叫道:“娘娘!娘娘抱!”奶声奶气地,往这边跑,加上那圆滚滚的身子,如个小棉球,只是一张脸生得真是极好,简直便是个玉娃娃。
    这玉娃娃跑到厅中间,季淑却纹丝不动,花醒言也只是坐着看,那小娃儿脚下磕磕绊绊,噗通一下摔在地上,楚昭吓了一跳,本能地伸手去扶。
    季淑同花醒言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不动声色,楚昭将那小娃儿扶起来,看那小手都红了,幸喜小娃儿竟不哭,水灵灵地眼睛望着他,问道:“你是谁呀?”
    楚昭对上这粉妆玉琢的可爱娃儿,心中又酸又苦:“我、我……”
    正在这时侯,季淑问道:“阿信。”
    小娃娃听了,便甩开楚昭,重新磕磕绊绊跑到季淑身边,张开双手,小蝴蝶煽动翅膀般地将季淑的腿抱住,道:“娘娘,娘娘回来了,娘娘抱。”
    楚昭眼睛都红了,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季淑看看楚昭,又低头看了看阿信,却未曾去抱,只问道:“阿诺呢?”
    正问一句,却听到外面又有个声音叫道:“阿信坏哥哥!扔下阿诺了……娘娘,我要娘娘……”哭叫着的声儿,不依不饶地响着。
    楚昭几乎不信自己的耳朵,猛地倒退一步,把身后的椅子、连同旁边的桌子都给撞翻了过去。
    这一刻,仿佛那道雷已经将他浑身轰做齑粉。
    厅外又有个一般高矮大小的小家伙冒了出来,同样是扎了一根冲天辫,细细的发丝在头顶散开,如小小的缨儿,随着动作晃晃悠悠,身上的衣裳跟阿信是一样的,也戴了长命锁,进门后,卯足了劲冲向季淑,将阿信一推,推得阿信歪了歪身子,他趁机抱住季淑的腿,叫道:“娘娘、娘娘啊……回来了,阿诺好想你……抱抱、抱抱……”稚嫩的声音,略带一丝哭腔。
    楚昭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小家伙绕在季淑膝下,争先恐后地抱着季淑的腿,那颗心就如被人活生生地攥住捏碎了,痛不可挡。
    “小……小花……”他想出声,但是声音沙哑无比。
    为什么……果然是有了孩子了,上官直的种么?生得这样好,还是两个!可恨,上天为何如此作弄人?若不是他死里逃生那一场,他岂不是也就有了自己的娃儿了?跟小花的孩子,比这个可爱百倍……
    但……
    楚昭虎目含泪,双手握成拳,摇摇晃晃起身,呆站片刻,终于迈步,往厅门口走去:本来打算带她走的,可是现在、现在……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他一时之间万念俱灰。
    真不如被檀九一掌杀了。
    楚昭如游魂野鬼,走到厅门口,花醒言道:“噫,楚少侠莫非要走么?”轻描淡写地,“怎么茶也不喝上一口?”
    楚昭回不上来,只是略站住脚,想回头,又不敢,那母慈子孝……的一幕实在是太过耀眼,他几乎以为自己会旧伤复发,死在当场。
    楚昭摇头:“不了。”声音沙哑,僵硬迈步,便想出门口。
    身后,季淑慢悠悠道:“阿信,阿诺。”两个小家伙果然立刻停了嚷嚷。
    季淑道:“你们两个,不是总跟我要爹爹吗?”
    两个小家伙急忙叫道:“是啊娘娘,爹爹呢?爹爹怎么还不回来……”
    季淑一声冷笑。
    楚昭就好似被点了穴道,站在门口。
    花醒言轻描淡写,慢悠悠地道:“你们爹爹他很不长进,在外厮混许久,都没有音信,撇着你们娘,真真是个负心薄情之人。”
    楚昭一惊,而后大怒:上官直?是了,必定是他三妻四妾,又因季淑失身于自己,所以不将季淑放在眼里,先前就知道的,那该死的男人!——即刻去杀了!让他死得苦不堪言!
    耳边却听到季淑道:“爹爹,虽然如此,但我仍旧会等下去的。”
    楚昭大惊,回头看向季淑,又愤又伤:“小花!你、你!”
    花醒言却宛如没看到他这个人,自顾自道:“淑儿,痴心女子负心汉,不如爹爹给你找别的男人,比他好百倍。”
    季淑也似完全忽略了楚昭,悠闲地喝了口茶,道:“这倒是,不过他虽然是个混蛋,但……谁叫我喜欢他啊,爹爹,你也知道,我天生死心眼儿。”
    他父女两人一唱一和,楚昭心头翻江倒海地,悲愤莫名,简直想仰天长啸。
    那两个娃儿不知什么意思,阿信道:“娘娘,爹爹呢,要爹爹。”
    阿诺道:“爹爹真的不会回来了吗,娘娘?他真是坏人吗?”
    阿信嘟嘴,道:“是坏人……我们不要爹爹了。”
    楚昭一呆:不要了?不要了的话……那么我……
    可是季淑……
    太多的震惊,让他失去了正常的思维。
    季淑叹了口气,道:“阿信,阿诺,别光顾着乱嚷嚷……”抬手一指门口,“还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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