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惟珺!慕惟珺!”她惊叫两声,在触及慕惟珺乍一睁开就已深邃如海的眼眸时,声音里的不可置信忽而就变成了凄厉的绝望。

    他神情里没有一丝惊诧,更没有捉歼在g的惊慌,唯一泄露心底情绪的是那一双沉沉深海般的眼。

    黝黑一片的眼底,也如那深海般透不进一丝光亮,铺天盖地而来的只有冷,无处可藏无处可躲的冷,凛冽凄恻。

    他就那么沉默着看着她,睁着黑白分明的眼。休息室里静得似乎能得到心碎裂一地的声音。

    茜薇吸了吸鼻子,压下汹汹奔涌而来的酸楚,也逼回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

    g另一侧深陷在棉被里的邱汀俞醒了来,看到身旁光裸着背背对着自己坐在g上的慕惟珺,目光又触到脸色惨白如纸的茜薇后,大叫一声猛地拉高被子裹住自己。

    “茜薇……我……我……”

    她颈间的红痕太过刺目,茜薇猛地扭头,发了疯般跌撞着冲了出去。

    “慕总……”邱汀俞怯怯地叫了慕惟珺一声,“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晚我跟茜薇一块吃饭,喝了点酒……”

    慕惟珺一把扯过胡乱扔在一边的睡袍,也不等她把话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

    “昨晚发生了什么我一概不记得,你走吧。如果觉得不舒服,请联系我的律师。”

    说完也不管邱汀俞立时如死灰般的面色,躲避怪物似的进了浴室,浴室门被砸的震天响。

    茜薇的电话关机,他却一连气拨了好几个,似是在跟自己较劲,最后气的甩手将手机砸向墙壁。发泄完烧上心头的邪火,又掏出另一支手机来怒气冲冲给李黎打电话。

    “不是让你跟着茜薇!?”

    隔着电波,这汹汹奔涌的怒气却丝毫不减气势,李黎惊得差点从座椅上跳起来。他又在车上睡着了。

    “老板……”慕惟珺这般盛怒,李黎说话不由有些结巴,“太……是太太说她哪也不去就在屋里呆着,非要把我支走。”说完才觉得后悔,这时候最不应该的是争是非因果,为自己狡辩。

    “马上滚到我面前来!”

    “老板,碧姨说太太想要给你个惊喜,买了昨天下午的机票来了雁回。我昨晚也赶了过来,因为碰上祁经理,所……所以……”

    李黎昨晚跟着祁梦忙活了一丨夜。

    见慕惟珺不吱声,李黎心头咯噔一下,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慕惟珺要是知道……想想就脊背发凉……

    “在楼下等着!茜薇跑出去了。”

    慕惟珺掐断了电话,头疼得快要炸开。

    天刚亮,酒店上上下下还停留在冗长深夜过后残余的沉寂里。茜薇穿着高跟鞋一路狂奔,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声声刺耳,回荡在空旷无比的过道走廊里,那股子由急速奔跑传递出的急促,格外惊心。鞋跟与地面间的尖锐撞击,一下下都撞进了心里,让一颗早已残破不堪的心,疼得麻木石化。

    电梯很快就来了,她闪身钻进电梯,因为心底的伤痛尖锐得无处排遣,速度是再没有的快。可是,在盯着眼前一点点闭合的电梯门时,心中又是多么期盼电梯门合上的速度能慢一点,再慢一点。

    身后并无脚步声传来,奔向电梯的这一路,都只是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可心底却始终不愿承认慕惟珺没追出来,这一个近乎残酷的事实。

    甚至到了电梯门完完整整闭合的这一刻,血肉模糊的心还在极力为他开脱。

    他是因为衣衫不整,需要时间。不是没追出来,是还没追上。

    衣衫不整!就连为他开脱的借口,都这么讽刺。

    电梯急速下降,她的心也如电梯般直线下坠,*无底深渊。

    茜薇浑浑噩噩来到酒店门口,下台阶的时候狠狠摔了一跤,扭断鞋跟不说,右脚脚踝伤得不轻。

    清晨的太阳被云层裹得严实,任海风怎么吹都不愿意露出脸。此刻,就连对众生都平等的太阳,都不愿在她灰暗无比的世界洒下一丝温暖光亮。

    她吸了吸鼻子站了起来。

    她不知道要去哪儿,只知道自己必须要往前,往前走,逃离这儿,这个只会让她周身都笼罩着绝望的地方。

    所以,顾不得脚踝处撕心裂肺的痛,再疼,都不会比心疼。

    所以,漫无目的,跌跌撞撞,一瘸一拐,却又无比决绝地迈着每一步艰难的脚步。

    得到慕惟珺的指示,李黎一直悄悄开着车跟在茜薇后面,并不时向他汇报茜薇的状况。

    当太阳从云层里透出一丝凄惨光线时,茜薇已经慢慢挪到了海边,一双半好半坏的鞋不知在何时掉落在了路边,此刻她光着脚踩在温热不再,只余沁骨凉意的沙滩上,神思恍惚。

    海风呼呼地吹得猛烈,大有不把人的灵魂吹跑不罢休之势。

    她已经踩上了被方才汹涌而来的海水拍湿的岸边沙。

    “苏茜薇,就算天塌下来还有个高的人顶着……”欧迟倏地出现在她前面,拦住了她的去路。

    本来是想再说几句轻快的话宽慰,却在触到她那双神采奕奕惯了的眼眸里,无边无际的空洞时,心脏猛地瑟缩了一下,那尖锐的痛,刺的他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他昨晚值夜班,本没理由这么早出现在雁回。

    昨天下午孙沆说家里临时有事,还未下班人就请假离开医院了,可今天凌晨,他母亲却打电话到办公室来找他,说他自从一早上班离家后就再也没回去过。

    欧迟为了安抚老人家,只得扯谎说下午送来个高危产妇,孙沆因为做了太长时间的手术,下了手术台就直接在办公室休息了。

    联想到诸多种种,打电话回家又得知父亲昨天人就去了雁回,是跟汀俞一同离开前往的,后来又查知孙沆买了去雁回的机票。

    这下欧迟确信了心中的猜测,这几个人扎堆去雁回,一准不会有什么好事,当下立刻找了人来代班,连夜赶了过来。汀俞没在别墅里,他下意识的就找到了酒店。

    在车上眯了一会儿,天亮的时候去了趟卫生间,出来就见到了跌跌撞撞冲向电梯的茜薇,所以跟了上去。

    慕惟珺办公室里发生的事,他的好妹妹!

    欧迟气得捏紧了拳头。

    茜薇呆呆盯着他看了半秒,然后木然地转身绕开他继续往海边走。此刻,似乎只有在狂风中怒吼的波涛声,能暂时将她从方才噩梦般那一幕里走出来。

    因为只能暂时将思绪从那不堪的一幕上拉离,所以她想往海的更深处靠去。大海的咆哮声贴合了她此时无处宣泄愤恨怨怒的心情,所以她就这么被吸引了过来。

    “苏茜薇!”欧迟心头那一根拴在血肉之上的线又紧了紧,“你伤到脚了,不要碰水。”

    茜薇却只是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走,翻涌着的白色浪花,舔过她的脚背,又浸没过脚踝。仿若他语气里简直要逼人泪下的心疼与小心翼翼,都不过是幻化出来的错觉。

    “茜薇!苏茜薇……”欧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却也不敢太用力,“这里风太大了,先离开这儿。”

    “大海多好,想咆哮怒吼的时候就尽情咆哮怒吼,若真生气了,还可以席卷一场台风或者蓄谋一场海啸。”茜薇转过脸看着欧迟,“不像我。”

    在初见到那一刹那的震惊不可置信之后,呼呼寒风里她渐渐冷静下来。

    慕惟珺,她恨的只是他不作一句辩解,也丝毫无悔意的背叛,而慕惟珺本身,他这个人,她不恨。因为太爱他,爱极了所以恨不起来,也无从去恨。

    所以,发狠砸东西、宣泄发怒的歇斯底里,她做不到。

    甚至就连流泪,都要小心翼翼。要不然,她说服不了自己,继续毫无保留地去爱。

    那样惊心动魄的场面她说得很平静,所以刻意凸显的平静里,一丁点的失落颓靡都掩藏不住,最后这三个字更像是饱经岁月风霜摧残后的沧桑,声调无奈又无助。

    “苏茜薇……”那根捆绑在心头的细线猛地被人拉住,那股狠厉的疼痛袭卷而来遍布全身,欧迟用力将茜薇拥到怀里。

    他想要保护她,到头来却发现伤她的人是他最亲的亲人;想安慰她,却找不到可以轻易脱口而出的温言软语;想给她温暖,却发现自己早已浑身冷透。

    “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这儿。”

    李黎只是远远跟着,一开始并未看出来出现在茜薇身边的人是欧迟。等到此刻才弄清了状况,匆匆忙给慕惟珺打电话。

    慕惟珺让他等在楼下,原以为老板要亲自来追太太,谁料是要他尾随着保护。

    这个时候,连他都知道太太不需要保护,老板怎的就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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