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42番外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间,平北侯府活泼可爱的大小姐阿橦,芳龄已经五岁了,是位很有主意的小姑娘。这日她在悠然眼皮子底下,似模似样的端坐着吃过早餐,正琢磨着要去山林中玩耍,顺便看看师公怎么教两个哥哥练功夫。师公整天笑嘻嘻的,会飞会捉鸟,可好玩了!这时厅门口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阿橦大喜,清脆的叫道“外公!”
    孟赉已经致仕,每日葛巾野服,逍遥自在,除了会会旧友,就是含饴弄孙。他三子五女全在京城,孙子辈已有二十余人,众多孙辈中他最喜欢阿橦,就像当年儿女中最偏疼悠然一样。
    阿橦咚咚咚的跑了过来,孟赉弯腰抱起她,祖孙二人跟八百辈子没见过面似的,亲热非常。悠然看看满脸慈爱的老爹,欢欣雀跃的闺女,得,又没自己什么事儿了,这一老一小只要见了面,老爹眼里没闺女,阿橦眼里没娘亲,自己可以一边凉快去了。人说隔辈儿亲隔辈儿亲,真是没说错。
    孟赉不能看张并训斥两个儿子,有一回他红了眼眶,“你们王法真大!才多大的孩子,管这么严?”眼见得岳父眼泪都快下来了,直把张并吓得一迭声的认错。
    也不能看悠然管教阿橦。悠然只不过在阿橦屁股上拍了两下,估计比拍灰的力气稍大了点,孟爹怒了,抱着阿橦“我带走!”不能再把孩子留给这对无良父母。
    “您住下。”悠然笑咪咪的,命人去孟宅报了信,留老爹在平北侯府,“您住下看着她。”当晚阿橦一边是外公,一边是外婆,可着劲儿撒娇。第二天孟赉把悠然数落半天,走了;黄馨又逮着悠然讲道理,“孩子还小呢,可不能这样。”直把悠然唠叨得差点崩溃。
    阿橦趴在孟赉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孟赉故作深沉的想了想,点头答应了。阿橦欢呼着,祖孙二人去了后山山林。
    离得大老远,华山老叟的骂声已传了过来,“笨死了!手不能抬这么高,知不知道?”“捉只麻雀都这般费劲,气死老子了!”阿橦在孟赉怀中笑咪咪的很是开心,“师公又骂人了。”可怜的哥哥们。
    孟赉哼了一声,这华山老叟算什么世外高人,教起孩子来每每大呼小叫的,一点风度都没有!他到底会不会做师父,孩子都是要耐着心慢慢教的,那么凶做什么。
    祖孙二人慢慢走近,又听得华山老叟大笑着赞道,“好小子!真是不坏!比你爹当年学得还快!”等到祖孙二人走进林中空地,已是看见张勍张劢坐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华山老叟则是一脸兴奋,从一棵树跳纵向另一棵树,姿势洒脱优美,煞是好看,满林中都响彻着他的笑声。
    阿橦绷紧小脸,微微皱眉,“师公又调皮了。”张勍、张劢两兄弟看见孟赉,一左一右抢上来叫“外公!”张劢伸手拽拽阿橦,“莫累着外公,下来吧。”阿橦抱紧孟赉的脖子,叫道“不要!”
    华山老叟也不跳纵了,眉花眼笑的迎了过来,“阿橦乖宝贝,来看师公了?”他本是不收女弟子的,一辈子没教过女孩,却是自从阿橦两三岁后,看阿橦身手敏捷,反应奇快,常打主意要连阿橦一起教了,无奈张并和悠然不舍得,孟赉更是坚决反对。
    “女孩家学什么功夫?阿橦这么娇嫩,怎么吃得了苦?不成!”孟赉这么说,张并在旁边点头,“岳父说的是。”华山老叟吹胡子瞪眼睛也没用,孟赉不怕他,张并装没看见。
    “他一人占了两个,我和你娘两人才占了一个!还不知足!”孟赉背地里这么一抱怨,悠然惊得一口茶含在嘴里,半天没咽下去。合着自己生了三个孩子,还不够他们分的?
    华山老叟满脸欢笑的哄阿橦,“师公带你去捉麻雀,好不好?”阿橦犹豫了下,正想说“好”,却听孟赉温和的反对,“天热,不去了。”到时玩疯了,一身是汗,容易着凉。
    华山老叟冲孟赉翻翻白眼,叫道“咱们打一架!我赢了,阿橦听我的;你赢了,阿橦听你的!”
    孟赉微笑着摇头,“打什么架,有辱斯文。不如咱们比比写字做文章。谁写得好,阿橦听谁的。”
    华山老叟怪叫“你明知我不会写字做文章!”孟赉也笑道“你明知我不会打架!”阿橦在孟赉怀中帮腔,“不会打架!”
    你有一个帮腔的,我有俩!华山老叟回身拉过张勍张劢,“你们两个臭小子说说,该怎么比,比打架还是比写字?”
    张勍皱皱眉,不说话。张劢笑道“不如这样,三局两胜如何?一局打架,一局写字,一局下棋。”
    张勍瞪了张劢一眼。张劢近来迷上下棋了,每逢华山老叟和张并师徒二人下棋,他必是盯着看,看得津津有味。他说的是三局两胜,其实打架、写字都不用比,肯定是一比一平,直接下棋就完了。
    “下棋!下棋!”阿橦拍手叫道。于是就这么定了:下棋定输赢。张劢快手快脚的把棋盘摆好,请华山老叟、孟赉坐好了,自己在旁边观战,阿橦也端端正正坐在一边,看得很专心。
    张勍摇摇头,跑去练习轻功了。等他从林中捉了几只山鸡回来,棋局形势已经很明朗:孟赉处在下风,可以说是败局已定。
    张劢心中嘀咕:怎么会这样?爹跟师公下,总是赢的;爹跟外公下,总是输的。为什么外公会下不过师公呢?张勍淡定瞥了弟弟一眼:傻小子,让外公心里不痛快了吧?看娘亲怎么收拾你。
    张劢见孟赉又落了一子,急道“外公,不能……”阿橦板着小脸拉拉他,“观棋不语!”她是常看张并下棋的,被悠然训了无数回,“观棋不语真君子。”
    你懂什么?外公这一子落下,真是输定了知不知道?张劢白了妹妹一眼。
    阿橦也白了他一眼,然后小手一挥,把棋子全拨乱了,华山老叟急得跳脚“阿橦,莫要捣乱!”孟赉心中欢喜,面上偏装模作样的训斥,“胡闹!”嘴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看我家阿橦,多聪明!
    阿橦冲华山老叟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甜甜叫“师公”,华山老叟笑骂道“这小丫头,跟她娘一样,又鬼又坏。”低头看见棋局还是跺脚叹息,只差一步就要赢了呀。
    华山老叟、孟赉二人相约:三日后再战一局,到时不要这帮小鬼观战,两人清清净净的下一盘。
    三日后,华山老叟把张勍张劢的功课交待好了,让他们自行练习,自己安心和孟赉在后花园凉亭中下棋。悠然带着阿橦,招待来访的悦然、玫姐儿母女,玫姐儿是悦然的长女,已是十七岁了,即将出嫁。
    玫姐儿带着阿橦玩翻花绳,悦然、悠然姐妹二人闲闲说些家常。“依然妹妹这相貌,这品格儿,真真让人刮目相看。”悦然赞叹道,她是心中有感概,八叔一个外室女,身份何等低微,竟也能在卢家稳稳站住脚根,丈夫敬重,公婆慈爱,这些年一直无子,婆家也只是让她静心调养,并无旁的话。
    “只是,我有时莫名觉着……她跟嫣然实在太像了。”悦然本想说些什么,却又改了口。悠然知道她疑惑的是什么,只微微一笑,把话岔开了。
    孟依然比起孟嫣然,身材、面目、声音、气质、言行举止,都有所改变,想瞒住人并没什么问题。只有一个人是她很难完全瞒住,就是她丈夫卢二公子。枕边人,太熟悉了。所幸孟依然的鬼神之说,把这一切都给了很好的解释。
    孟依然已是真正长大了。即使房妩小姐丈夫亡故,房氏母女重回卢家,房妩的眼神又落到卢二身上,孟依然都能淡定面对,毫无惊慌之态。孟赉问及此事,她微笑答道“些须小事,我能应付。父亲不必挂心。”
    安然不必说了,从小就老成;欣然嫁入高门,虽然过得顺风顺水,却也一直是小心持重;悠然更是事事如意;如今孟家五姐妹中,反倒是长女悦然,最让孟赉操心。
    悦然在广州过了十年出头的幸福生活,回京后又处于长兴侯夫人淫威之下,很不适应。悦然和钟氏一样,面对苛刻的婆婆,根本没有应对的良策。钟氏一度再三央求孟赉“老爷好歹想想法子,让她公婆回广州罢。”令得孟赉很是头疼。
    倒是悦然知道后跟钟氏不依,“娘切莫如此。我如今已有两子两女,丈夫又跟我一心,怎么便在婆家过不下日子了?我也要学着跟婆婆相处。再说玫姐儿快出嫁了,难不成将来她也不会应对婆婆,爹爹再想法子去?”
    钟氏想想也是,总不能出嫁的闺女在婆家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娘家人便要事事出面。“你要处处小心,莫被你婆婆欺负了去。”钟氏殷殷嘱咐,悦然满口答应。
    玫姐儿即将出嫁,悦然跟孟爹学,也写了一个又一个难题出来,要玫姐儿一一作答。玫姐儿跟阿橦玩了会儿,偷空拿了张白纸出来,“五姨帮忙给看看。”有些难题她实在不会,今儿是求教来了。
    悠然看到纸上的题目,乐了。这题目完全模拟孟家,问的是:如果你嫁了老二,婆婆带着守寡弟媳妇常住你家,该如何应对?
    敢情钟氏当年不会解决的问题,悦然也不会。这还真是母女。悠然乐呵呵拿起笔,用她独有的“悠然体”,写了一个不丑不俊的“钱”字。
    “她们为什么常住你家?因为你家有钱。”悠然笑吟吟跟玫姐儿解释,“若只靠夫家祖产和夫君的俸禄过日子,京城薪桂米珠,还不及她们在乡下过得滋润,她们可会留下?怕是过不了几日,便会逃之夭夭。”
    “钱,只要送给你的亲人,关心你的人,不用花给一帮不相干的人。”悠然说到这儿,玫姐儿困惑道“可若夫家强要呢?”悠然神色极是正经,“自己的钱,自己作主!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不用嫁了,在爹娘眼皮子底下过一辈子也罢。”
    悠然正说得眉飞色舞,却见阿橦跳下椅子,咚咚咚的跑到里间,“大小姐,大小姐,”侍女追了过去,过了一会儿,阿橦吃力的抱着一个大扑满,不许侍女帮她,一步步挪了出来。
    这孩子,拿存钱罐干什么?这么重,抱不抱得动啊。悠然心疼得看着女儿,跟她商量“娘帮你拿,好不好?”不放心侍女拿,我拿还不行吗。
    阿橦涨红着小脸摇摇头,抱着扑满往外走。悠然忙对悦然告了罪,“我失陪片刻。大姐姐,玫姐儿,且坐一会儿。”跟在阿橦后面出来了。
    阿橦摇摇晃晃走到凉亭,亭中华山老叟、孟赉二人下棋正到关键时刻,凝神静思,谁也没看见她。阿橦用尽吃奶的力气,把扑满往棋盘上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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