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琳侧首,将眸子错开。她并无言语,但已经默认。

    凤凤努力平定着这诧异的心绪,她倒不全都是诧异沈琳的最终选择,因为她了解沈琳,以沈琳的先进思想和诸多心绪,是不会心甘情愿屈服于这等糜烂的命运的,她不会认命……而这座深宅大院也着实困不住沈琳,当初自打沈琳进门后就能瞧出她身上的独特,这里的水土怎么看怎么觉的不适合她。思量起來,她这样决定似乎也沒有太大的出乎意料。

    凤凤诧异的是,瑾煜居然会答应沈琳的条件,将这万家的田产拱手于她,这委实太不懂事,难怪老爷生气!

    “你不要多想。”此刻凤凤的沉默让沈琳有所误解,她启口向凤凤解释,“我与瑾煜之间早已沒有了爱情,他之所以答应我的条件,是因为你。”敛眸将神色定格。

    凤凤陡而诧异:“因为我?”

    沈琳错开双目,语息平和:“是因我答应他,会帮他阻止尹家小姐进门。”语尽后再一次看向凤凤,面上神色有些涟漪,似动容、又似终究要化为一声冗长叹息。

    这个答案似乎并不出乎意料,但來倒叫凤凤甫一恍然……

    是啊,难怪!这位万家大少爷一向都是聪颖且睿智的,在遇到凤凤之前又何曾如此过?莫说似眼下这样荒唐的事情了,便是出格少许都不曾过。万老爷对这儿子一向是信任的,如何能想到儿子有朝一日会中了这爱情的蛊变得再也不复了旧时模样?

    且思量间,凤凤思绪动荡,恼不得勾唇苦笑,转目瞧着沈琳,声音幽幽的:“你们背着我把我当一件货物摆布,把尹小姐也当一件货物摆布……且不说你有什么办法会使万、尹两家不能缔结姻亲,你如何就确定瑾煜退了与尹小姐的婚约后,便能如愿与我在一起?”

    “我自然确定。”沈琳敛目,“因为我知道二太太也是这个意思……”声音徐徐,深意昭著。

    凤凤思绪一动。五太太果然聪颖灵秀,她已隐隐的瞧出了二太太经久以來的打算,知道她是有意借助凤凤与瑾煜的爱情作为筹码,达成自己的目的!

    大太太想重新掌权,所以凤凤一开始就是得了她的授意用心不良接近老爷。二太太与太太不睦,便暗地里与大太太结成了一股默契,最初时亦是这样的打算。谁知道却误打误撞的,凤凤跟大少爷有了爱情……到了这个时候,很自然的,谁也不会再舍近求远了。凤凤若跟了大少爷,无论是对大太太催长势力、还是对二太太拿捏着大少爷揽过权势,都有极大帮助!

    凤凤头疼欲裂……

    心绪若灼,思绪纠葛,是孽是缘无从定论,是对是错早已难清。

    恍惚中沈琳握住了凤凤的手。凤凤下意识抬眸,二人四目相对。便见沈琳徐语轻喃:“别这样,我就要开始全新的生活了,祝福我吧!”

    凤凤心念晃动,情感显得莫衷一是。她抿了抿唇角,后终于对沈琳颔首凝目:“我祝福你。”声音轻,但真挚。

    沈琳微笑,双眸不由噙了泪。

    凤凤也噙泪,僵硬的勾唇将这笑颜绽放的冶丽。

    心念甫至,顺着这一脉动容的濡染,二人拥抱。

    瑾煜在不远处静静看着她们,见这两个人拥抱在一起,也抿唇微笑、眼角湿润。

    此刻,这三个人内心深处全都是对彼此真挚的祝福和感念,是沒有虚假的逢迎与用心的别样的。

    到底还是有不舍,到底还是不能忘却这一段缘份。若梦浮生交集一场,缘起缘灭、花开花落,终归做不到了无痕迹,终归有那么一些时刻还是分外真挚的……

    。

    兴许万家与尹家原本就不该缔结什么姻亲吧!兴许这样的结合原本就是罪孽的,是连上天都不曾看好的。

    前有万家少爷躬自抗争,就在不日后尹家也出了事情……

    那位嫡小姐出府游春时,在郊外突忽遇到了土匪。清白的身子被粗狂的土匪给好端端的糟蹋了去!

    闺誉已毁,女儿家最重要的贞洁就此不复,高贵的金小姐成为了市井坊间讥诮的谈资,自然失去了嫁入万府的资格,两家原本商榷了好的婚约也就作罢。

    噩耗來的如此突兀,尹府自不必提了,万府众人通过这阵子的交集也已记住了这位美丽单纯的小姐,此刻无不感慨频生、为其叹息扼腕。

    但这消息传來的时候,凤凤的头脑是一阵轰鸣的……天底下当真会有这般凑巧的事情?瑾煜本就不想娶这小姐过门,径天连日想破了脑袋的苦思这阻隔之法,却在这个时候竟就传出了这样的事情?

    联想起沈琳答应瑾煜的事情,凤凤有了不祥的感觉。但她隐而不发,终究只是暗地里为那尹小姐报之以一声叹息,连同情都沒有,因为她凤凤不配。

    她自然相信瑾煜决计不会以这样恶劣的方式断送那姻缘,但她不相信沈琳,她了解沈琳不像了解瑾煜那样的深,那个女人好似一潭碧溪,一眼看去水中的波涛与水底的沙石全都清晰可见,但当你真正用心去寻觅这水深时却惊惶的发现,这水并不似眼睛所看到的那样深可见底!

    但她也沒有去诘问任何人。这是一份共业,之中有她这根导火索的存在。她自己都不干净,又有什么资格去质疑别人的干净或者不干净?

    凤凤眸色黯淡,慨叹落在心里,同时又觉的这一切真正是何其悲凉,那样的悲凉……

    瑾煜那边也是百感交集。作为最直接的当事人之一,他比谁都明白。这该是沈琳的筹谋,她竟然以这样的方式成功阻止了尹家的婚约!

    他心里着实对不起尹彩儿。慨叹之余这才甫然察觉到,原來自己已经被爱摆布的变得成了魔一样的疯狂,居然病急乱投医的真的相信沈琳会有办法!如果早知道这就是她的办法,他当初说什么也不会答应沈琳……不,是根本就不该去找沈琳!

    但事已至此,诸多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多说又有何用?

    瑾煜很想去找沈琳质问,但他才转身迈步便又骤地止住。他不敢面对自己内心的负罪,质问沈琳便意味着时刻提醒着他自己的虚伪……内心涟漪频生,瑾煜到底沒有去这一遭。

    守着一室哀伤的空气,浮光明灭而动荡,瑾煜颓然落座,单手支额、手指紧紧扣着太阳穴,而内心情绪依旧如海涛浪潮源源不绝、难收难束。

    。

    事态的发展早已有了太多的意外,甚至连常理都难以寻见了!

    大少爷将万家田产作弄的沒了去向的事情,早先因老爷生病便被自然的压制住了。时今老爷将养了几日、身子好起來,该有个定论的事情自然是逃不过一个定论的。

    奇怪的是,二太太本与大少爷是一起的,她借着凤凤沒少把大少爷往自己这边儿拉,少爷自己也甘之如饴。但她突然转了性,带头煽动起风浪,死抓住大少爷的过失不放,鼓捣众人到老爷面前要进言,要求惩治大少爷。

    这是连凤凤都沒有料到的!二太太事先并未告知她。

    二太太这个人就是这样,打定了主意就不顾不管的自己履行,永远不会跟人事先商量。而且只要她不说,你就不能知道她究竟是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凤凤正手抚胸口一阵心神不宁,忽然到有人來传话,说是老爷让她们这些主子的大丫鬟并着主子都去祠堂。

    该有的风浪不会轻易便逃过去,果然呢……凤凤的眸子灼了一下,心绪反倒是笃定的。

    老爷将众人召集到祠堂,明显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每个人都十分严肃、不敢有纹丝乱却,也沒有人迟到。但清点时却唯独少了五太太沈琳。

    老爷有些不悦,按捺着情绪沒有发作。太太亦觉十分欠妥,忙派人去沈琳的怜雅堂处催。

    而老爷沒有等着沈琳过來,直接让大少爷跪下训。

    众人也大抵摸出了是什么事情,瞧着眼前情景,果然不差。

    老爷心中委实有着许多苦楚,这是一个苦心的父亲,他对这个儿子此时的态度很是复杂,怕是既心疼又失望,同时还有些无奈……他让儿子说出纺织厂和田产究竟输给了谁,但是沒有作用。

    虽然沈琳的行事使瑾煜感到惊诧,但他心中还是顾惜这个人的。他既然答应了沈琳,又怎么会出卖她?他们之间本就有着一段情分,此刻沈琳沒过來就已经引起了瑾煜的注意,他寻思着沈琳是不是得着这个机会趁着大家都不曾注意她,而悄悄的逃走。他便又有心给她创造远逃的机会,把时间多拖一刻、她便安全一分!

    瑾煜这样的心思,凤凤看的一清二楚。但凤凤也是知道真相的,此刻这心情已是左右摇摆、备受煎熬。

    也是气急,老爷命人请了家法。

    太太再也坐不住了,泣泪求情!终是止住了老爷。

    可即便如此,瑾煜打定的主意便不得拂逆,依旧一字不吐。

    凤凤看的心惊又心疼!她能够帮助大少爷的,但是她理性到残酷的沒有站出來。私心知道,她这么做并不止是为了沈琳一个,而是分外不该的,她看着太太如此着紧自己的儿子,急才一生,起了另外一个以瑾煜为筹码、牵制太太的计谋……

    太太哭着抱住瑾煜,生怕老爷将他伤害,涕泪哭诉着连连道着老爷就这么一个儿子……

    众人也都应景的求情。

    最终,老爷下令将大少爷关进柴房,一日不说出那田产的去向便一日不得迈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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